《我有一个小师父》四十五元

11、拜师试炼（九）

　　水苍玉扮成女子的样子文文弱弱，眼睛又看不见，威胁的人丝毫未把他当回事。他本可以毫不费力地击倒此人，但不知为何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辛北冥眼见放冷箭的人扑向石柱，而麒麟跃起直冲自己，暗骂一声，飞身躲开，麒麟的尾巴甩在辛北冥刚才的落脚点上，咵喳一声直接击碎了石块和那具尸体。

　　难怪洞里一片狼藉，到处是断肢血污。辛北冥边周旋边想。水潭外那个口口声声要救师弟的人，是拿一大帮活人做试验，用别人的血肉给自己铺路！

　　辛北冥越想越气，带着杀气的身手快得吓人，把麒麟绕得只顾围着他转，分不出心思管石柱了。放暗箭那人终于抓住机会，一举扑到石柱上，劈开结界，拥住了里面供奉的青皮古籍，喜得大喊：“少公子！我拿到了！”

　　挟持水苍玉的人大笑：“快送过来！等本公子做了纳兰掌门的高徒，头一个便重重赏你！”

　　拿到古籍的弟子把古籍塞到自己怀里，正要离开，脚下的水面忽然荡起了涟漪。这时，一直不吭声的水苍玉终于发出了熟悉的冷笑。

　　“少公子这么有能耐，竟不知道，无回洞的麒麟是双子么？”他道。

　　水苍玉一句话如霹雳弦惊，震懵了威胁人的少公子。他的小喽啰反应不及，下一刻另一只麒麟破水而出，连人带书吞进了血盆大口，咵喳咵喳囫囵吞吃了。

　　前一只麒麟只是攻击侵犯者，并不吃人。少公子被这只麒麟嘴边飞溅的血沫肉渣吓得脸色煞白，冷不丁手上一空，挟持人的剑反被水苍玉劫去，转了个方向架到自己身上。

　　水苍玉戴着白色兜帽，面色森冷，薄唇轻启一字一句吐着威胁：“老实呆着，否则立马送你去见你的师弟。”

　　那少公子带来的喽啰都折了，骗来的同伴也一个不剩，只能颤声答应。水苍玉忙着威胁人，还分出一只耳朵听辛北冥的动静，听见他被麒麟击进水潭，立刻拈诀画了一张避水符凌空打在辛北冥的身上，同时传音给他：“追着你的这只是灵兽，轻易不伤人。我给你打开了避水结界，可以瞒过它一段时间，你沉到潭底，看看石柱周围的情况，然后告诉我。”

　　辛北冥骤然被打进水里，感觉自己的耳膜和脑子都是嗡的一声，冰冷的液体裹得他呛了一口，立刻开始窒息，万幸水苍玉的避水符及时赶到，温柔而强大地隔开潭水，给了他喘息的余地，同时水苍玉的声音也传进了识海。

　　他调整好呼吸，缓缓下沉身体，灵兽麒麟果然不再追着他，他双脚划着水，悄无声息地靠近石柱。

　　刚吃完一个人的魔兽麒麟心满意足绕着石柱撒欢，辛北冥无声观察了一阵，传音给水苍玉：“魔兽的气息和昨天攻击我们的一样，确实是它。可它身上缚着和灵兽麒麟一样的捆仙索，离石柱远的地方都去不了，怎么放出魔息来的？”

　　那婴儿臂粗的捆仙索不仅限制行踪，还能连灵力也一并制住，即使有外散的气息，也不会达到昨天那么自主的程度。水苍玉转念沉思，豁然灵台清明：“摄阴丹。”

　　摄阴丹以女子精气炼制，成型后不断吸取阴煞之气，提炼升级到一定程度，可以给一切阴邪之物加成。有人拿摄阴丹吸走了麒麟的魔息，加以重塑，杀伤力可以成倍暴涨。至于只用摄阴丹吸取魔息，而不是直接打入魔兽体内，应该是因为幕后之人尚且没有能力近麒麟的身。左不过魔兽一直都在虚幻之境里，等日后慢慢排查也不急。水苍玉一瞬转了万念，想明白后便传音：“可以了，上岸回来。”

　　辛北冥唔了一声，调头准备上岸。

　　水苍玉思忖之后处理此事的方法，又留意辛北冥向岸边游来有无危险，百密一疏，竟错漏了剑下这少公子的小动作。他悄悄伸出手指在空中画着符，连风声都没传出一点。等水苍玉意识到灵流波动时，辛北冥才刚刚搭上岸边的石头，湿漉漉地爬起一半，身后突然传来轰然巨响。石洞壁沿嶙峋的碎石，竟一股脑全往水潭砸了下来。

　　原来那少公子派人出去不仅是当人肉靶子调虎离山，他动用了无数人力，早用家带的捆仙索挂满了整个洞穴。他看着时机，念咒一拉，把巨大石块全都拉了下来。四个装鬼火的灯柱被拉断，一个接一个打在石柱上，坚实的石柱转瞬危如累卵。此时他掏出藏着的匕首直直往身后捅，水苍玉受骗一次后反应也奇快，没如他想象的那样松手后撤，反而拿剑刃勒住他狠狠往后一扯，差点直接割断他的脖子。

　　少公子只好退而求其次，收回匕首挡在身前的剑上，和水苍玉对峙的同时，抬脚又放了一道暗箭，准确无误地击在摇摇欲坠的石柱上。

　　轰的一声，锁住麒麟的石柱不堪重负，颓然倒塌。幽幽的鬼火浮在水面上，照着水下绿油油的两双眼睛，充斥快意、杀戮，久居牢笼的野兽即将破出的蓄力。

　　“快上来！”水苍玉厉声暴喝，可已经晚了。气息奄奄的荀洱爬到岸边想赶紧拉辛北冥上岸，潭底骤然山呼海啸地躁动起来，直接把半个身子还在水里的辛北冥吸了回去，转瞬没了影子。

　　“辛兄！”荀洱急得大喊。

　　潭水还在呼啸，两只重获自由的麒麟马上要破水而出，荀洱慌乱地喊辛北冥的名字，手里的弟子握着匕首负隅顽抗。

　　水苍玉永远灰暗的视野天旋地转，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豁开了一个口子。

　　避水符已经失效，腥臭的死水倒灌进辛北冥的口鼻。他拼命撑着自己不要昏迷，可水潭的巨大吸力拽着他往无底的深渊坠去，像要把他从人间活活拽进地狱。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哭。

　　清俊少年，抽条的嫩芽似的，不敢扑到怀里，只拥着他的衣角。玉色小脸抽抽嗒嗒，眼眶红得像兔子，蓝黑的眸子缀满泪花，灿若碎在湖水里的月光，那眼神太亮了，烙在他心底。

　　少年拉着他的衣袖哭着对他说什么，可惜他的耳朵似乎被黏稠的液体糊住了，听不清楚。

　　他恍惚地想，哭什么啊，别哭了，我这不还活得好好的。别哭了小玉。

　　未曾想过的名字自然而然地在脑海里抽枝吐芽，好像被风掠过脚底的铃铛，清脆的一串响，把辛北冥从迷蒙的梦境带回来了。接着格外清晰的窒息感复盘上来，他呛出一口血沫，听到了识海里震耳欲聋的骂声。

　　“辛北冥你发什么神经！你死在湖底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脑子清醒点！”不愧是水长老，用传音术也能破口大骂，让辛北冥瞬间清醒，尴尬地意识到，两人的传音一直没断开，自己昏迷之际撒的癔症，居然接在识海里被水苍玉全听见了。

　　这醍醐灌顶的尴尬把辛北冥从濒死状态往回拉了一点。时间紧迫，水苍玉也来不及骂人，叫醒辛北冥之后就迅速道：“麒麟马上要逃出去了，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我用封魔阵封印它们。阵开之后，你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封魔阵的阵眼，那是唯一的生路，明白了吗？”

　　水苍玉把阵眼的大致方位告诉了辛北冥，但麒麟已经失控，谁也不能保证辛北冥这个唯一的肉靶子可以逃脱麒麟的视线，从阵眼里钻出来。

　　水苍玉寒着脸，毫不犹豫地一掌击中自己挟持的少公子，把人打得重伤吐血，然后拎起对方，一把丢进了寒潭中央。

　　丢完这个，冷酷的水长老觉得还不够，又转向趴在岸边的荀洱。

　　可荀洱没有察觉，他还在手无足措地喊着辛北冥的名字，声音急得快要带上哭腔了。

　　水苍玉在电光火石间放弃了拉上他给辛北冥垫背的想法，还想起了辛北冥的话。可能他说的没错，不是所有受人恩惠的人都会还以背后一刀。

　　水苍玉收回手，神色凛然，心无旁骛地开始结印。

　　辛北冥看见那少公子被扔进水里，惊慌的动作和口中溢出的血果然吸引了两只麒麟的注意。他没那圣人心一次次管旁人，何况是欲致他于死地的人。他卯足了劲，奋力潜游，拼着肺叶都要挤爆的窒息感，疯狂踩水上游，头顶暗红的咒文越来越近，阵眼发出的金光柔若火萤，紧紧勾着他求生的双眼。

　　水潭涌动，金光越来越近。他忽然感到自己衣摆被重重一扯，向下一看，天杀的少公子还没死，竟然躲开了两只麒麟，抓着他的衣服，瞪着血红的眼睛要往上游，那力气是还想把辛北冥拽下去给麒麟当饵，自己取而代之逃出生天。

　　饶是辛北冥接近气绝，也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是可忍孰不可忍，辛北冥扯断被他拽住的衣角，一脚蹬在他肩上，自己加速游了出去。

　　咒文迅速压低，红色的暗纹沉入水中，辛北冥直直从阵眼穿出，在最后一口气用完之前终于破水而出，哗啦一下在水面抬起头，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充满鼻腔和肺腑，他来不及喟叹死里逃生，身子便脱力一软。

　　水苍玉听着动静，在辛北冥淹回水里之前甩出一根洞壁上拔下的树藤，紧紧绕在他的手腕上，一下把他拽离了水面。

　　辛北冥一落地，重重向后栽倒，水苍玉伸手去扶，一时不防被一起带倒，只好就着跌在他怀里的姿势，从乾坤袋里拿出金丹给他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