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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原来 ...

  •   听了顾修的话,姜太后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扭头又看向姜润,问:“长泽以为呢?”

      姜润淡然一笑,道:“德妃娘娘所图为何,等日子久了,我们自然就知道了。”

      姜太后挑了下眉,“长泽倒是很乐观啊。”

      “谋定而后动。”姜润的嘴角仍旧噙着三分笑意。

      “那就暂且看看吧,这宫里,本就没有真正的太平。”姜太后算是肯定了姜润的说法。

      紧接着,姜太后又看向顾修,收起了脸上的温和的神情,正色道:“你这段时间在宫里行走都谨慎些,我不担心长泽,却很担心你。”

      和接连丧父丧母的姜润不同,顾修是在父母亲长的爱护下顺风顺水地长大的,有些时候,顾修自然就没有姜润那般小心。

      “外祖母放心,孙儿心里都清楚。”顾修也换上了一张正经脸。

      姜太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妹妹上次进宫来找皇后,说是想借皇后的椒房殿来办一场宴会,眼下看来这宴会是办不成了,皇后备了些小物件说是送给她在家解闷玩儿,你出宫的时候就顺便带出去吧,让她在家好生待着。”

      “是。”

      皇后薨逝,国丧也。

      又恰好是这时节,只怕今年过年都过不好了,还不知道叶皇后和尚宫局为了这一茬儿事有多头疼呢。

      姜润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原本想把他和顾倾的婚期提前,如今看来,这事又是遥遥无期了。毕竟顾倾是天子近亲,周年之内,顾倾连作乐的宴席都得避一避,就更不用说成婚了。

      蓦地,姜润对泰和帝和楚贵妃的情绪更加复杂了。

      “茂之,你出宫后,多劝一劝你阿娘,你阿娘和皇后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只怕这会儿已经在心里把你阿舅骂了八百遍了,阿倾近来虽是懂事了许多,但我怕阿倾劝不住你阿娘,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了解,你阿娘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尤其对楚家深恶痛绝。但眼下绝不能让她闹出什么事来,否则这京都府还有得乱。”

      “是。”顾修毫不怀疑自己外祖母所言,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顾倾这些日子里成长了起来,只怕这会儿赵国长公主已经带着顾倾一起杀到建章殿去要给叶皇后讨公道了。

      姜润默默地在心里叹气,可不是嘛,上一世泰和帝要追封楚贵妃为皇后,赵国长公主一听到消息就带着顾倾一起进宫来了,所幸姜太后有先见之明,派了秦树带着一队宦官就在宫门口等着,见了公主府的车架,就直接带着赵国长公主和顾倾去了昭仁殿。不然按照当时的情况,可有的闹了。

      “好了,你们退下吧。”姜太后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姜润和顾修告退。

      “臣告退。”

      不得不说,姜太后对赵国长公主的性情的确是颇为了解,就像她担心顾倾劝不住赵国长公主一样,顾倾还真不大劝得住赵国长公主。

      刚刚得知消息的时候,顾倾和听风二人合力才把赵国长公主给拦在了公主府里,赵国长公主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不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定要进宫去跟泰和帝说个清楚明白。

      顾倾和听风相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想哭的冲动。

      于是顾倾就真的哭了,一面哭,一面喘,哭着哭着,就倒了下去。听风一慌,赶忙连声喊着:“小娘子,小娘子您怎么了?小娘子!”

      这下好了,赵国长公主不闹着要进宫去找泰和帝了,她得先顾着自家莫名晕倒的女儿。

      姜润和顾修骑着马刚刚在公主府门口停了下来,一下马,就撞见了拿着赵国长公主的名帖去请太医的听风。

      “听风?”听风一向是跟在赵国长公主身边的,鲜少单独行动,看见听风急匆匆地要上马车,顾修懵了。

      “大郎,姜郎君,小娘子刚刚昏过去了,婢子奉长公主之命去太医署请太医过府替小娘子诊脉。”听风以极快的语速交代明白了自己的去处。

      “阿倾昏过去了?”顾修讶然。

      “府里没有别的大夫吗?只请太医,这一去一来的,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姜润眉头紧皱,语气焦急。

      听风也不能在这会儿说顾倾其实是装的,大夫若真是来得太快,可不就露馅儿了吗?毕竟可不是所有的大夫都跟宫里的太医一样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眉宇之间透露出几丝不同寻常的紧迫感来。

      姜润恍然间福至心灵,猜出顾倾多半是装的,便也不再强调要请别的大夫先来看看,而是同样带着一副急迫模样,拽着顾修就往里走。

      顾修一看姜润不再提要先请别的大夫这事儿,就知道他家小妹多半是没有什么大碍,顶多就是在装晕倒的时候在地上磕碰了下。是以面上虽满是担忧,心下却很是平静。

      佯作焦急的两个人跑到内室时,赵国长公主正拍着桌子吩咐仆役:“驸马呢?!还不快去把驸马请回来!?”

      顾倾躺在床上,一副悠悠转醒的样子,慢慢地偏过头来,看着赵国长公主,轻轻地唤了声:“阿娘。”

      赵国长公主听到女儿温柔的呼唤,转身就坐到了顾倾的床边,抬手替顾倾掖了掖被角,又拂去了落到顾倾脸前的碎发。

      “阿倾,你感觉怎么样?你刚刚忽然就倒下去了,把我吓了一大跳。”赵国长公主目露紧张之色,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关切。

      不等“虚弱”的顾倾开口回应,就有婢子上前禀报赵国长公主:“大郎和姜郎君来了。”

      赵国长公主侧首看向来人,随手一挥衣袖,“不用行礼了。”

      正准备拱手的姜润和顾修相视一眼,随后一齐向前迈了一步,立在顾倾床尾。

      “阿倾这是怎么了?”在赵国长公主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下床上的顾倾身上的时候,顾修冲着顾倾一挑眉,说话时的语气却仍是关心不已。

      赵国长公主叹了口气,“不知道啊,你妹妹突然昏了过去,我也正纳闷呢,年纪轻轻的,若是有什么不好,可怎么是好?”

      “长公主殿下放心,阿倾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会安然无恙的。”姜润看向顾倾的眼里透着了然。

      “长泽说得对,阿娘,阿倾可不是那福薄命浅的人,我们家的小阿倾,必会长命百岁,一生无忧。”顾修顺势接话。

      “最近事多,总不是什么好兆头,待得过些日子,我该带着阿倾去白云观住上些时日才是。”赵国长公主满眼忧虑地看着顾倾。

      “元清真人道法精妙高深,的确令人见之忘俗。”姜润看着顾倾一副迷糊模样,不由勾了勾唇。

      ——这随机应变倒是做得很漂亮。

      趁着赵国长公主移开了目光,顾倾悄悄地对着姜润眨了一边眼睛,机灵又俏皮。

      姜润板着一张严肃脸,勉力忍住了笑出声的冲动。

      听风带着太医一路风风火火地赶会公主府,还给众人带来了一个乍然听闻只觉意想不到,仔细想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

      “长公主,金吾卫他们找到梁王殿下了。”听风一进门就将消息禀给了赵国长公主。

      “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梁王现在怎么样?”赵国长公主侧首看向听风。

      不等听风回答,赵国长公主又从顾倾床上起了身,抬手将太医招了过去,“你先给郡主诊脉,郡主刚刚昏了过去,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是。”

      太医应了声,躬身走上前。

      一搭脉,太医就知道顾倾其实什么事都没有,脉搏有力而规律,完全不像是顾倾表现的这般虚弱。又想起赵国长公主说顾倾昏过去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便在心里笃定顾倾是演了一场戏。至于顾倾为什么要演这样一场戏,那就不是太医会关心的范围了。

      太医收回了把脉的手,转身向赵国长公主行了一礼,“禀长公主殿下,郡主并无大碍,想是先前发生了什么,一时情急,导致郡主气血上涌,方才昏了过去,此后只需注意情绪稳定,切忌大悲大喜,微臣再给郡主开一道安神养气的方子,一日一服,吃半个月就好了。”

      “好。”赵国长公主听到太医明确表示顾倾没什么事,放心地点了点头,扭头对顾倾的乳母宋娘子道:“带太医去写方子,再命人套了车送太医回去。”

      “是。”

      “微臣告退。”

      赵国长公主又坐回了顾倾床边,伸手抚摸顾倾的额头,叹道:“你啊,那么急做什么?这下好了,又得喝那苦药汤子。”

      顾倾有些笑不出来,她自小就深恨喝药,举凡是要用药,她多半是会吩咐人去将那药汤子做成药丸子。

      这次也不例外,顾倾抬眼看着赵国长公主,撒娇道:“阿娘,让人按着那药方子,把药做成药丸子嘛。”

      赵国长公主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顾倾的眉心,“放心,宋娘子怎么会不知道你喝不得汤药呢?她定是会去把药做成药丸儿再送来给你的。”

      姜润微微垂首,掩去了唇畔的微笑。

      太医被送走了,赵国长公主这才扭头接着刚刚的话题问听风:“梁王现在情况怎么样?”

      听风沉默地摇了摇头,赵国长公主会过意来,径直道:“你们都下去。”

      “是。”满屋的婢子们应声而退。

      待得屋子里确实是再没有其他人,听风方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梁王现在神志不清,下身伤得厉害,听说是掉进了捕兽的陷阱里,只怕从今往后,都只能用轮椅行走了。”

      “梁王现在在建章殿里,圣人和皇后都在那儿守着,太医署里大半的太医也都在建章殿守着。”

      听完听风的话,赵国长公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大胤开国以来,就算是在开国之初,皇子们需要上阵杀敌的时候,都不曾出现过残疾皇子。谁能想到现在太平盛世,竟然会有这样的情形呢?

      顾修下意识地看向了姜润,递给姜润一个询问的眼神,很显然,顾修以为萧铭的惨状跟姜润有关。

      姜润回了顾修一个苦笑,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萧铭现在的惨状还真跟姜润没关系。姜润虽然一直厌恶萧铭,但萧铭出事的时候,姜润那会儿正在建章殿偏殿里跟萧钰作伴呢。姜润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在泰和帝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并且不被发现,是以姜润在建章殿那几天,根本就什么都没做。

      不过哪怕这件事跟姜润没有关系,听到听风说起萧铭的状况来,姜润还是想笑。

      瞧瞧,上辈子的萧铭拿顾倾来激怒姜润,最终成功死了个干脆,这辈子,姜润都还没做什么,萧铭却自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因果?

      “轮椅?”躺在床上的顾倾说话了,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像是不理解听风所说的一般。

      如此过了许久,顾倾才自己接起了自己的话茬子,“六郎这样,以后要怎么办呢?”

      “你还管他做什么?!”赵国长公主气急败坏地瞪了顾倾一眼。

      顾倾又眨了下眼睛,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于是顾倾飞快地抬手擦去了眼泪。

      “不,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情形,太过残酷了,六郎才十六岁,还没有行加冠礼。”顾倾闭上眼,长长地叹气。

      打蛇打七寸,劝人也得劝对地方,姜润也不跟顾倾掰扯什么萧铭值不值得她难过,直截了当地说:“吴王跟周王也只有十六岁,蔓蔓只有十五岁。”

      “你也是十六岁。”顾修接了姜润的话。

      顾倾仍旧闭着眼,好半晌终于重新睁开眼,勉强笑了笑,道:“毕竟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有些感慨罢了。”

      顾倾心软,姜润一直都知道,眼下看着顾倾分明是有些难过,却要强打精神显示自己其实也没那么难过,姜润的心里又响起了一声叹息。

      “宫中杏林圣手众多,他们定会竭尽全力救治梁王。”姜润见不得顾倾难过,只好出言宽慰顾倾。

      顾修侧过头没说话,他巴不得萧铭就此残疾,以后还能省点事。

      赵国长公主皱着眉毛不说话,她不喜欢萧铭这个侄子,但也从未想过这个侄子会残疾终身——这是比丢了性命更加恐怖的境地。

      人言可畏。

      京都府里这群人会怎么说萧铭,谁都无法预料,也无法控制。更何况还有来自形形色色的人的异样的眼光,或是怜悯,或是嘲讽,或是恐惧。

      这样的日子,光是想一想,就已经很难熬了。然而萧铭的余生,尽是这样的日子。

      看来今年这个年是真的过不好了。

      赵国长公主也叹气,就目前这状况,还不知道真到了过年的时候是个什么场面。

      “对了,外祖母让我带了东西给你,说是你之前想在椒房殿里办的宴会办不成了,东西是舅母备下给你在家里解闷玩儿的。”眼看着气氛逐渐沉重,顾修开口换了个话题。

      “嗯?嗯,好,我知道了。”顾倾用手撑着床榻,慢慢地坐起了身。

      “不过你想在椒房殿里办什么宴会啊?”顾修对此有些好奇。

      顾倾伸手在自己身后竖起了一个软枕,她就靠着这个软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我当时只是想办个宴会,请楚小娘子来散散心,跟她说,不是她的错。”顾倾很是坦白。

      顾修一面觉得自家小妹此举颇为幼稚,一面却忍不住为顾倾幼稚而诚挚的想法微笑。

      “你啊,打小就这么心善。”顾修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

      顾倾的解释让姜润一下子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件在上一世,他至死都未曾弄明白的一件事。

      那年是顾倾离世的第三年,姜润与萧铭的斗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几乎是明火执仗的程度了。姜润步步为营,但始终有一个问题——名不正,言不顺。

      萧铭再怎么不好,他都姓萧。大胤是萧家的天下,当时并非战乱灾荒年间,从上到下都是一片祥和,朝中还有一部分资深没有任何党羽,只是一心忠君的大臣,姜润若要起兵逼宫,只怕胜算不够大。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从宫里传出消息来——传国玉玺不见了。

      姜润便是借着传国玉玺失踪的由头,最后推波助澜了一把,将萧铭仅存的人心悉数散了去,而后干干脆脆地与顾修联手,出兵围了皇城,逼得萧铭写下罪己诏退位,另外从萧氏宗室里挑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扶持他成了登基的幼帝。

      扶持幼帝登基的姜润本没有寄希望于找到传国玉玺,毕竟在萧铭手上不明不白弄丢的东西,姜润深知能找回来的希望渺茫,但也奇怪,就在姜润牵着幼帝的手走上立政殿时,传国玉玺竟凭空出现了。

      一个小黄门捧着传国玉玺走到了立政殿中间,献上玉玺后就退了下去,待得姜润结束典礼,想寻小黄门来问话时,那个小黄门却已经撞柱身亡了,死前只道是自己终于能殉主了。

      姜润后来查了那个小黄门,也知道了小黄门原本是在椒房殿当差,但在顾倾离开前一个月,被顾倾送给了德妃楚氏。而那个德妃楚氏,正是现在的楚小娘子。

      姜润当时没有想明白,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刚刚好就在他起了逼宫意图的时候,传国玉玺就失踪了。更加没有想明白,传国玉玺是怎么刚刚好就在幼帝登基的时候出现的。

      现在姜润明白了,传国玉玺失踪并不是在他想起事的时候,传国玉玺是在顾倾离世前就失踪了,或者更确切的说法是,传国玉玺被顾倾藏起来了。顾倾心知萧铭绝非明君,所以把传国玉玺藏了起来,而后又托付给了自己信任的人——那个小黄门和德妃楚氏。

      而之所以传国玉玺失踪的消息会在那个时候传出宫,则是德妃楚氏眼看时机正好,特意送来的东风。

      姜润蓦然间意识到,自己上一世的如有神助,竟是顾倾生前就已经埋好的伏笔。

      思及此,姜润看向顾倾的眼神里更添了几分怜爱与欣赏。

      那个时候,顾倾在宫里的处境究竟有多糟糕,姜润连想都不敢想,可饶是在那样的处境下,顾倾依旧保有了一颗不屈不挠的心,她甚至还能将传国玉玺藏得好好的。

      这样的顾倾,本就该是站在人群中央光芒万丈的模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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