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将军说他不要》风且住

8、8、冷箭

　　魏旭的眼神自月光中看去，不似骄阳里的神祗，而更像黑暗中的冥王。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荀若的手上。荀若可能觉得摸头的手感不错，一只玉白的手还停留在独孤凤的头顶。
　　魏旭眼神里的威吓几乎化成实质，冷酷高傲的模样像极了独孤凤梦里的样子。
　　“子冉，这位是？”
　　魏旭走过来，以一种自然却带着宣布主权的姿态，站到荀若身旁，气场二米八。
　　“主公，”荀若微微笑介绍道，“这便是若同你说过的枫州独孤凤，独孤天阙。天阙，这位是暑州偏将军魏旭，魏昊然。”
　　情敌见面，分为胆怂。独孤凤尽量把脖子缩短，露出一副纯良表情，抱拳施礼道：“魏将军英明神武，人中龙凤，日间会盟时你提出的观点令人印象深刻。”
　　魏旭面色稍霁，原来是荀若的那个学生，他抬袖施礼：“不敢当。独孤将军在梅城剿白额叛匪一万，真是少年英雄令人佩服。”
　　荀若朝魏旭微笑道：“主公，不如我们回席再谈？”
　　独孤凤怎么看他那微笑怎么别扭，他确定那笑要比对自己的温柔好几分。打也打不过，更加不敢打，憋屈得他眼眶有点微微泛红，在月色下潋滟的眼显出几分楚楚之姿。魏旭转身的时候瞥见，不由一愣。

　　这副身体确实具备比旁人更加敏锐的五感，独孤凤只觉得耳畔传来古怪破风声，来不及警告对方，反手当胸推开荀若，荀若纤细一推就倒，倒在魏旭的身上，带着他也往后退了两步。
　　独孤凤灵活的身躯同时往后躲避。余光看见一道箭影在眼前闪过，箭头破空的嘶嘶声清晰可闻。
　　他又眨了眨眼，箭羽的运行在他眼前特定的视野内仿佛停止了动作，他能看见箭头的蓄势待发，箭身的旋转，以及箭尾箭翎的轻颤。
　　糟了！他刚才躲避纯属本能，根本没有任何别的判断，现在观那箭羽的走势，竟是朝着荀若去的。他想也没想，抽出随身佩剑，持剑飞身过去，以剑鞘将那支箭羽打飞。
　　只是一息之间，那支箭羽恢复正常速度，远去了。
　　独孤凤以为自己挥剑鞘、击飞箭羽的一套动作没什么，再看魏旭和荀若惊诧的目光，便有些明白了。在他的速度范畴内是这些动作是有条不紊、不紧不慢的，而在别人的眼里恐怕是肉眼不可及的神速。
　　他也懒得做解释，持剑飞向箭羽过来的方向，但是偷袭者动作很快，已经不见踪影。
　　他再又回到后园时，发现魏旭身边多了几个人。为首那人一袭月白色织锦袍，长身玉立，英姿勃发，看样子也是一名武将。那人脚下趴着一个黑衣人，被几名随从打扮的人看管着。
　　魏旭正同那白衣人说话。原来，白衣人正巧来鸿宴楼，在墙外见刺客行踪可疑，便拿下了，没想到一进院子就遇到被偷袭的正主。
　　“苏将军，实在感谢！”魏旭道。
　　“昊然将军，举手之劳。也许昊然将军是天命之人，所以运气格外的好。”被称作苏将军的人微笑道。
　　魏旭微笑抱拳，“苏将军谬赞，旭寂寂无名，竟还能被安北将军府的二公子所耳闻，这才是好运气。”
　　独孤凤一愣。只听那苏将军真诚地道：“昊然将军莫要妄自菲薄了，冲在金州已经听闻你的大名，焰城战役实在精彩，冲对将军着实仰慕。”
　　眼看两个人越聊越投机，独孤凤忙快步去大堂找苏翳，想拉他来见他二哥，谁知，在距离他们不远的花丛旁，他便看见了苏翳。苏翳的身影隐没在花阴里，神色看起来有些阴郁。
　　独孤凤过去笑道：“你二哥来找你了，好巧。”
　　苏翳淡淡道：“他不是来找我的。”
　　“啊？”
　　“没什么，”苏翳忽然抬头看他，“天阙，我要走了。”
　　“嗯，一路平安。”
　　“这一走，不知何日能再见？”苏翳望着他的眼里仿佛落了万千星子，幽亮而深远。
　　“这好办，你想我就给我写信，我有空就去帝城看你。”
　　“翳会给你写信的。”
　　苏翳跟着苏冲离开，独孤凤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叫他。苏翳立刻回头。独孤凤扔了一包东西过去，轻轻落在苏翳的手上，是一包桂花糖。
　　“路上吃。”
　　独孤凤朝他笑道，那一笑仿佛天上的月华、园中的花香全部凝聚在他的身上。

　　苏翳的身影消失后，独孤凤也想离开了。忽然，一个人叫住他。
　　“独孤将军。”是魏旭。
　　独孤凤一惊，回首。
　　“将军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日必定百倍报还。”魏旭抱拳施礼，面容肃正地道。
　　独孤凤震惊。这误会大了，我是救我家荀若的，我救你？我嫌命长啊？
　　这时，荀若过来，抬袖施礼，眼含感激道：“天阙，感谢你出手相救，昊然将军这恩情也记在若身上。”
　　独孤凤瞪得眼角都快裂了。刚才那一箭是射魏旭的吗？我救了主角攻？！真的不用谢，我绝不是故意的！
　　他不说话，魏旭以为他功成而不居，在感激之余，对他又多了几分敬佩之情。望着独孤凤俊美绝伦的脸，目光久久地不愿离去。

　　独孤凤无限的懊恼、委屈和悔恨，一夜没有睡好觉，第二日一早，他抱着粥碗，头一点一点的。
　　百里步昨夜春风得意，坐下用早饭时神清气爽。他环顾一圈，不见萧盎，顺口问了一句：“萧将军呢？”
　　“萧将军一早就出去了，他说既然明日启程，今日去逛逛柳城风貌。”虎一回答。
　　突然，独孤凤从椅子上跳起来，几滴粥溅在他玄色底绣银色仙鹤海浪图案的轻衫上。动静太大，直接导致裴珏也跟着他跳起来，把手上的粥碗打翻了。百里步被溅了一袖子粥，不满地叫道：
　　“怎么了？你们俩这是？”
　　独孤凤想起来，书中这段他记得模糊，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萧盎并没有陨落在战场，而是被南蛮报复遇刺而亡。遇刺地点就在这柳城内。

　　白墙青瓦，小桥流水，绿水上倒映着桃花夭夭，柳城正值最好的时节，满眼净是水乡秀美的风光。
　　萧盎一路闲逛，倒觉得好久没有这么惬意了。路过一片熙熙攘攘的市集的时候，萧盎买了一包桃花酥，尝了一块，太过甜腻了，便随手把酥糖揣进怀里。
　　阳光晃荡，本是喧闹红尘、繁华人间，忽然仿佛褪色了。久经沙场比普通人敏锐许多的神经忽然动了动，提示他危险的来临。他全身的肌肉立刻紧张起来，身形一闪，离开刚才所站的位置。
　　与此同时，几枚寒光破风而至，从他胸前掠过，带起一阵凛冽阴风。他的身形立刻暴起，像豹子一般窜进隔壁的人少的小巷。不能在闹市，虽然他方便躲避，但容易伤及无辜。狭窄的小巷蜿蜒曲折，更利于甩掉杀手。
　　十名杀手在他身后如鬣狗一般紧随其后，无数箭弩尾随着他身上各处的要害。萧盎注意到，箭弩是木羽，他目光转冷，原来是仇尼氏的余党。
　　仇尼氏生性凶悍、睚眦必报，此次云莽山损失惨重，不想他们为报复竟追到柳城，肆无忌惮到令人震惊的程度。
　　仇尼氏称霸云莽山的秘诀便是箭弩，他们的箭弩尾端的羽翅是木质的，速度又快力道又强，好的木羽箭弩甚至可以刺入铠甲。之前他的人便在他们的箭弩下吃过亏。而萧盎的擅长是重兵器，而不是轻功。
　　面对十名杀手十支弩，他清楚，恐怕自己今日不妙了。
　　箭弩密集如雨，不，世间哪有如此阴毒、如此狂暴的雨！奔至第三条巷子的时候，为了将一个孩子推进屋，萧盎腿上中了一箭。腿部的拖累令他速度下降，紧接着又挨了两箭。在第四条小巷巷口，他终于踉跄了一下，不支倒地。
　　不想，一世威名没有马革裹尸，却是阴沟翻船。
　　最后，他脑海里浮现的是这句无奈的叹息。
　　头顶上风声呼啸，杀手如秃鹫一般朝他集中。萧盎阖上眼睛。

　　一会儿，预料中的痛楚并没有降临。
　　萧盎奇怪地睁开眼，才发现眼前情势大变，杀手被一群训练有素的兵士围攻，呈现出弱势。
　　兵士中有一个人格外引人瞩目。
　　那人轻甲流动着银光，掌中一道寒光四溢的宝剑，剑太快以至于只能看见一道道冰蓝色的虚影。冰蓝光影所到之处，弓破碎、碧血横飞。而那道玄色的身影在动作间具有一种潇洒、轻盈的美感，与血腥的场面结合一处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和谐的味道。
　　独孤凤的快，他是知道的，但是今日他第一次发觉了他的帅或者说是——美？
　　不！这一定是失血的幻觉！
　　独孤凤好像察觉到他的目光，偏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潋滟大眼在小巷斑驳细碎的阳光里，像多面的水晶一样璀璨剔透。
　　他唇角一弯，大声朝他道：“萧奉德，你的命可是凤救下来的，你不以身相许没法收场哈。”
　　萧盎微微一惊，嘴里吸进了一口土，他“呸”了一声，表示收回刚才的话。
　　很快，战事结束，一名杀手被留活口其他全部被诛杀。萧盎被人搀扶起来，随即伏在了一片温暖的后背上。身上的伤口并不太疼，而是麻痒的，他知道箭头上是有毒的，他眼前的视野开始晃荡不明。
　　萧盎说了。背他的人立刻吩咐去问活着的杀手要解药。他突然一下子清醒了片刻，为什么他听见独孤凤的声音就在自己身边？转头遇见半张俊美异常的侧脸，离得太近了，他都能看清独孤凤耳朵边上若有若无的白色绒毛。他的后颈太白了。
　　萧盎愣了愣神，喃喃道：“你这体格，背盎作甚？再把我摔了。”
　　独孤凤露齿而笑，露出一颗雪白的虎牙，“我这叫作，猪八戒背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