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天下》倾江予

11、十八和零

　　程山见十八追着沈弈不放，一把拉过沈弈自己挡上去，没想就在这时候，十八拼着挨上程山一剑，冲上前来手腕一抖，那短刀刀把竟生生裂开一条缝，从中窜出毒蛇样的细长链刃，刀锋刹那间直抵沈弈胸口，沈弈来不及避开，只稍微侧了下身，刀锋深深扎在他左肩上，他捂住伤口闷哼一声脸色煞白，一时间血如泉涌。
　　十八偏头呸了一口，眼神阴狠得令人心惊，“就差一点”
　　他自己也挨了程山一剑，脚步慢了下来，趁此机会江寻程山忙架上沈弈运起轻功窜进旁边林子，这处密林紧挨着旁边荒山小道，林里多有毒虫猛兽出没，因此少有人迹，月黑风高树影重重倒是方便了沈弈他们躲藏。
　　“少盟主你先走，我们来挡住他们！”
　　沈弈惨白着一张脸，冷汗津津，“不行，他们太厉害了，你们打不过他们的！”
　　“少盟主！”江寻抓着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掼在树干上看着他，沈弈也回视着他，“我们的命不要紧，可剑谱绝不能落入这群人手中，那是天下人的命，你不要忘记老盟主对你说过的话！”
　　“江寻...呃”
　　沈弈闭上眼睛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气，不知道是不是那刀上涂了什么，他觉得眼前意识有些模糊。沈弈强忍着，牙尖把嘴唇咬出了血，捂着伤口的右手指缝间鲜血不断流出来，这时候不远处有人声大喊。
　　“找到了，他们在这里！”
　　“少盟主，快走!”
　　江寻用了内劲，一掌将他推向密林深处，自己则和程山一起冲向那群人，沈弈被他这么大力一推，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灰头土脸，站起来时候眼前更花了，勉强没昏过去靠着直觉踉跄往前跑，他隐约记得这条路砍柴的时候自己走过，前面不远处就是那个山湖，越往里走，灌木就越繁茂，四周围古树参天，隐约能听见流水声。
　　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头顶上的树冠里，蹲了个黑衣蒙面的小个子，见他虚弱得随时都要趴下了也没有出手，只在暗中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这时候密林里的战况一边倒，江寻程山节节败退，浑身浴血，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忽然啪啪几声巨响，头顶冠盖沙沙摇曳，像是有人踩过，叶片飘飞未落时，面前酣战的几个黑衣人已经被狠狠抽翻在地上，两人回过神来只见前面站着个红衣曼妙的女子。
　　女人身材玲珑有致，一袭红纱华美炽烈，手上握着的白骨断魂鞭甩在身前如龙蛇游曳，鞭上每个节点都伸出一小枚尖锐倒钩，钩上泛着蓝紫暗光，显然是淬了毒的。
　　黑衣杀手那边未料到横空出来个女人挡路，十八脸色阴沉，出口声音像恶鬼磨牙。
　　“什么人？敢坏我鬼罗刹城的事，不要命了吗？”
　　女人娇媚一笑，如春风拂面，手上鞭子一抖，却如毒蛇吐信，这等差异生生让人看呆了眼，鞭子啪的一声抽在树干上。
　　“找的就是你鬼罗刹城的麻烦！”
　　十八看着她身后的两个人，又瞅瞅她那条不好惹的鞭子，舔了舔唇，眼睛眯起来。
　　“不知女侠是哪条道上的，如果也是冲着剑谱来的，我们可以先联手把这两人抓住，其他事等剑谱到手后再说”
　　女人仰头哈哈大笑，接着傲慢冷眼瞥着他，“我才没兴趣当鬼罗刹那疯子的狗，我来是替我家主子带句话，这两个人，还有那武林盟的少盟主沈弈，我们家主子保了！”
　　十八看着她，也嘿嘿阴笑，“臭婆娘口气还不小，你家主子什么来头？敢和我鬼罗刹城叫板，说出来也叫我等兄弟开开眼啊！”
　　女人挑眉，从怀里拿出一块锦绸包裹的东西，手一甩，锦绸滑落，露出玉色的一角，还未待十八看清，女人手一挥，那东西箭一般直射向十八眉心。
　　十八瞳孔紧缩，后退了好几步才接住她扔过来的那东西，暗暗心惊这女人武功高深莫测，内力竟丝毫不输于自己。
　　那是一块玉牌，不同于普通的玉石，纯金镶边，其上雕琢珍禽异兽无数，内里玉色碧翠清透，触手生温，其间又夹杂丝缕艳红血痕，竟是一块价值连城的血玉。
　　他翻过玉牌，只见上面龙腾凤舞日月争辉，在最中央的位置，用篆书雕刻了一个大大的零字。
　　十八捧着那枚玉牌，脸色由红变白，冷汗津津，手中玉牌似有千钧重，他浑身颤抖，最后竟然咕咚一声跪了下去，玉牌也落在地上。
　　身后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十八死盯着地上玉牌，嘶哑着嗓子喃喃道。
　　“你是，天字...零号？！”
　　身后众杀手听得这话也是齐齐一震，小声议论，看向那女人的眼神就不同了，在鬼罗刹城地底最深处的暗宫里，鬼罗刹所圈养的三百名杀手按武功高低逐一排序，分为天地人三级，等级森严，这其中最高的天字一级，是由末尾的一百到最顶端的一组成，除了出任务，他们从不被允许离开地宫。
　　但城主鬼罗刹曾经说过，如果有人能打败地宫里所有的杀手，他就许他自由，十几年来，只有一个人做到了，那个人，是他们鬼罗刹城里的传说。年岁久远，十几年前他也还小，只是鬼罗刹城外围的小混混，不过那一战，他曾经远远瞧见过。
　　地宫外火光冲天，喊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少年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手中刀锋滴落淋漓鲜血，他不止闯出了地宫，还跨过了围在地宫外围的黄泉天堑，那是鬼罗刹为了困住他们，特意做出的阵法屏障，里面有猛兽，有他圈养的巨型毒尸，还有宽逾数百丈的三途鬼川，和真正的忘川河一样，三途鬼川毒雾弥漫，毒虫水兽数不胜数，却就这样被他轻松跨了过去。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的身旁，还跟着个娇俏玲珑的红衣少女，等等，红衣！！？
　　十八忌惮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女人，红衣女子等得不耐烦了，手上鞭子一甩，又腾起地上一股子残叶飞沙，冷冷睥睨他。
　　“看够了么？我家主子可够格和你们那狗屁城主叫板！？”
　　十八捡起地上那枚玉牌，低头颤着手恭恭敬敬递还给女子，传说中那位从三百名绝顶杀手里，闯出一条血路的少年，是位少有的天纵奇才，也是他们这群杀手的榜样，他自幼悟出传世刀法，无人能匹敌，离开时竟还割下鬼罗刹的一只手臂，拿走了本该属于城主的那块天字零号的令牌，所以后人都称他为，零。
　　鬼罗刹城城规森严，见令牌如见城主，这是初代城主留下的规矩，就算是现任城主也不能打破，所以谁拥有这块令牌，谁就算是鬼罗刹城的半个主人。
　　十八对着女子说道，“十八给姑娘这个面子，这次就放他们离开，但十八也告诫姑娘一句，天山剑谱我们城主势在必得，姑娘保得了他们一次，保不了下一次”
　　红衣女子冷哼，接过令牌，“那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黑衣人如来时无声无息退去，刚才的谈话江寻和程山都听到了，只是见那名叫十八的杀手在看过令牌后对她毕恭毕敬，却不解其中过往，江寻朝她抱拳道。
　　“此番多谢姑娘搭救，还敢问姑娘名姓，从属何门何派，待我等脱身，日后定当登门答谢”
　　红衣女子看了他们一眼，冷冷道，“我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名姓就免了，不过奉的我家主子的命令，刚才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我也不能次次搭救你们，还是快带着你们少盟主和那本剑谱，躲得愈远些才好”
　　说完她御起轻功，头顶树冠耸动，几下就不见了踪影，江寻看着那女子远去的背影发呆，还是程山拉了他一把。
　　“别看了，我们还是快些去寻少盟主吧”
　　沈弈跌跌撞撞逃到湖边，已经快要到极限了，鲜血从他指缝里流出来，滴滴答答淌了一路，左肩伤口泛出不自然的紫黑色，他强撑着往前看去，前方山湖辽阔静谧，湖心风亭里隐约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一袭白衣如浸风霜雪色。似是听得声响，缓缓转过身来，他却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倒下去的时候，身后一沉，有人环住他的肩，还小心避开了伤处，李君遥手抚上他左肩伤口，皱了眉头，又去探他的手腕，脉息微弱，是中毒的迹象，他把沈弈扶起来，正要运功逼毒，头顶树梢却是一晃，李君遥暗道大意。
　　红情恰在这时回来，也注意到这边，刹那间长鞭甩出，柳眉倒竖声寒如冰，“什么人？”
　　黑衣蒙面的小个子却反应极快，被她发现三两下就窜出老远，身影隐在树冠里，无声无息，红情正要去追，李君遥却阻住了她。
　　“别追了，追不上的，他是鬼罗刹城专门负责跟踪寻访的暗哨，轻功好的很”
　　红情从树梢顶跳下来跪下低头，“主子，是我大意”
　　李君遥摇头摆手，“过来给我搭把手吧”
　　两个人架起沈弈，沿着山里小路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