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科乱舞》光勇

79、恶魔心

　　我背靠椅背往后仰，嘘声科长，问她怜雅姐的生日礼物准备的啥，该不会跟电子屏有关吧？

　　科长鬼魅的竖起食指表示无可奉告，好戏即将上演，然后起身举酒祝词。心想，完蛋了，早知道我该答应的，至少有机会阻止。

　　众人纷纷举酒庆贺，我惴惴不安的喝一小口，祈祷不要出幺蛾子。只见科长放下红酒杯，大手啪啪两下，仿佛两记铁锤在我胸口碎大石，提防着下一次的暴击。

　　门外的服务员应声推来一辆推车，车上是一盆梅花。对，一盆一人身高，造型曲密的幽香腊梅，部分小枝头悬挂抱红包的粉色小熊，用大红色绸缎套脖子上挂起，瞧着渗人，亏科长想一出是一出。

　　她跳出来唱起生日歌，我们尴尬的拍手跟唱，末了递上一根现点燃的蜡烛，怜雅姐红晕的双颊淌着泪，双手合十，虔诚许愿，轻呼一口气吹灭蜡烛，高兴地拥抱了每个人，看得出真心喜欢这个别致的生日礼物，只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为什么想到送梅花？”席间殷女士不解问到。

　　我也纳闷，还好没搞砸生日宴会，不幸中的万幸了。

　　“正月乃梅花之月，无奈我钱财有限，倾尽个人之力得此俗礼，以赠友人，寓意有二，梅花坚强，忠贞，高雅，美丽，苦雪灭万里，寒冬香自来，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正如杂物科的当家花旦，极好的门面；再则此梅花盆景，‘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曲天性应他人之美，不过庸人求财。警示友人须正直不失偏颇，坦荡不陷恩仇，欣欣而向荣。不忘为人之初心。”

　　一篇东拼西凑的半文言文唬得听众一愣一愣，凭怜雅姐的中文理解能力恐怕不知其所以然。当我要翻译成简洁的白话文告诉她时，热泪滴在我手背上，一连串晶莹泪花如瀑布倾泻，混合脱落的眼妆腮红粉底，糊了我一手。

　　见她感动到泣不成声，我的泪腺差点被击中，使劲吸紧鼻头，此刻我更应坚强。稳定情绪后扶她去盥洗室重整妆容，虽说露了丑态，但表露真心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科长那段话她只听懂三分之一，传达的情谊却真真切切，秋秋不曾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以后慢慢讲，讲给你听，也讲给自己听。怜雅姐对着镜子里的我说到，红着眼眶露出冲击心脏男女通杀的无邪笑容，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滴，天使的泪滴啊，纯洁无垢一如初生婴儿令人怜爱。

　　回到餐桌，气氛又活跃起来，通过这件事，对科长的印象大有改观，在我进入杂物科之前，想必他们十分珍惜那段携手共进的时日，那时的怜雅姐有着我不曾见过的面貌，可是再不同又能不同到哪里去，怎么地也好过科长的千面魔人。话不多说，此时此刻，我衷心祝愿怜雅姐平安！幸福！一生！！

　　包间内的灯光缓缓暗淡，优雅轻扬的音乐随之而来，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在黑暗中遍布，向各个方向绵延伸长。我醉心于城市夜景时，市中心的广告电子屏幕切换到下一幕，一句“送给最爱的雅”霸占荧屏。几秒后，一封少年般情窦初开的书信款款播放，字里行间表达出对“最爱的雅”的所有爱慕，对“最爱的雅”的生日最诚挚的祝福，羡煞旁人。

　　我们都猜到这是高总送给怜雅姐的惊喜，女性禁不住发出“噢~~~好浪漫~~~噢天啊，羡慕死人家”的起哄声，怜雅姐羞的像个小女生双手捂脸，遮挡快笑烂的嘴巴。经不住我们怂恿，拨通高总电话现场感谢，娇滴滴的声音可谓我见犹怜，甚至娇嗔责怪干嘛把那件小事广而告之，怪见不得人的。

　　“亲爱的，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生日你最大，都听你的，我……我想我知道是什么误会了。你有收到蛋糕吗？”

　　“蛋糕？”

　　突然包间灯光全部熄灭，服务员们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推着三层蛋糕进入，每层点燃的金色蜡烛提供唯一的光源，于所有人面部晃动。然后高总在扬声器中说到：“刚看到市中心电子屏，我是说——”

　　话未说完，电子屏幕忽然变换风格，《祝寿歌》的前奏在包间内轰然响起，歌词在窗外的电子大屏上滚动播放，而科长手持话筒现身，开始她量身定制的KTV现场献唱——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
　　庆贺你生辰快乐，
　　年年都有今日，
　　岁岁都有今朝，
　　恭喜你，恭喜你！”

　　并且屏幕顶部中央红色隶书大字标注“祝萧同志30周岁生辰快乐”。

　　端庄，高雅，一秒之间灰飞烟灭。

　　电子大屏的红色滚动字体已经消失，回到正常播放广告的状态，而达到真实目的的科长不顾众人惊诧，扭动腰肢接着唱粤语版《祝寿歌》，当然，唱到“年年都有今日”这句时，她的世界步入末日崩塌，再无年年，再无今日。白色桌布遮盖的苍白躯体，一块接一块睡去，而她的灵魂，将在毒咒中永世不得超生，永世堕落炼狱，遗臭万年。洗干净刀具、双手，不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嘟嘟——“姐啊，顶多黑一分钟的咯，算你八八折，打新账户哈，欢迎再次光顾，电脑城老位置，老带新有优惠呴。”

　　接到恶徒手机的一通电话，应是去年做程序的兼职学生，我正要开口审问，怜雅姐按住我，轻摇头，为了一个科长而去伤害无辜，不值得，一切交给她善后即可，宴会结束的仓促，望大家谅解。

　　不该怜雅姐道歉啊，明明是科长作恶在先，把她揍晕算便宜了，不行，我不走，一定要替怜雅姐出口恶气。这时钟峰出手要拉我走，语气稍有急促的叫付实带殷女士立马下楼打车，护送她到家。

　　我挣脱钟峰，扬言他助纣为虐，怜雅姐好端端的生日毁了一次不说，这回还当着半座城市的面直播年龄，80岁以后才能豁达的事，怎能让科长搅黄，我要留下修理科长。你没良心我有，看把怜雅姐气得浑身发抖，脸都憋成紫色了，不气不气，怜雅姐，乖乖，到我怀里来，不生气哦，咱们一会儿拿科长当球踢。

　　“呵呵呵呵呵——喜欢……”

　　“嘟囔啥呢，怜雅姐，不往心里去，不说胡话。”

　　“好喜欢——嘻嘻嘻嘻——人家喜欢的不得了——咯咯咯咯咯咯。”

　　钟峰扶额叹息，仅存一线希望的联系上付实，问他们上车没。付实如实回答正赶上一场同学宴结束，在排队等候打车。一副为时已晚的失落表情居然挂上钟大帅的脸上，他二话不说拉着我跳上电梯，等我回头要叫上怜雅姐却见她身姿端正的站在包间内，微笑着为我们送别，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两点红光陡然点亮，与双手所执的刀叉寒色相辉映。

　　下行到停车场途中，钟峰计算着时间，楼上留有科长做个前戏，能顶十分钟，够他们开到临时避难点重新计划。

　　“计划？计划什么？无头苍蝇似的跟着你到处跑，害得我怪紧张的，到底怎么回事？”

　　与我们成功汇合的付实和殷女士同样满腹疑问，直到开出停车场，顺利汇入主干道，顺利遇上下班高峰时期大堵车，才给了钟峰解释的时间。

　　“躲猫猫。”

　　全部问号脸，我没听错吧。

　　钟峰加快语速：“来不及去第一避难点了，现在我重置躲避计划，各位尽量记清楚细节，能做笔记的做笔记。到达下一个分流出口，我会先放一人下车，所有人汇聚在一起，很快会被一网打尽。记住，重中之重，游戏时间拖延越久，往后的麻烦越少，逃，即是生存。”

　　轿车拐进社区街道，付实第一个下车，预祝他生存到最后，然后我们又汇入堵车长龙朝正前方开去。我还是不解，就算怜雅姐激动到发疯发狂，我们好好玩一场游戏便罢了，非得整成贝爷生存纪录片一样吗？

　　“她要追，我们躲便是，我问你，你在危急关头会还手吗？”

　　“肯定不会！怎么下得去手打怜雅姐。”

　　“捆绑、束缚、拘役、激烈反抗，即便你做到其中任何一样，只会招来更猛烈的追击。你总不会希望怜姐下半辈子在高墙之内，而你的下半生瘫在病床上吧。”

　　“要不要这么耸人听闻，游戏而已。”嘴巴强辩着，内心不安的小鼓打得咚咚响，万一怜雅姐正是传说中的人格分裂，弱小的我哪里是对手。

　　“去年……有所收敛，并未触及法律底线，前年——唉——多亏科长的蟑螂命，打了半年石膏而已。怪她自己犯贱，从不吸取教训。”

　　我看科长乐在其中，典型的被虐狂，没事找抽。到达第二地点，于胸前画下十字，并交代钟峰，若我不幸遇难，请他一定在我父母发现之前，黑进我的电脑清空所有东西，正常年轻人嘛，总有点见不得人的小秘密。道别仍处在搞不清状况的殷女士，她作为新手随时跟在钟峰左右，然后赶往最后的隐藏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