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科乱舞》光勇

80、意外的意外

　　按照临时做的笔记，我穿过阴森小树林，通过幽深的弯曲小径，头顶处沙沙作响，我不由得埋怨平时金刚附体，五毒不侵的中老年健身队伍怎么一个都没出现，独自快步在昏暗的照明灯下，内心惶惶不知所往。阿弥陀佛，妖魔退散，圣母玛利亚，照亮我前方。

　　“吼！”

　　“吼你爸爸个屁吼！”下意识一记右勾拳击中跳出来的不明物体的中下方，恢复意识才惊觉我应该尖叫，而不是暴力击打类似人的物体，万一是安保人员呢。赶忙扶起蜷缩在地的男性，他猛咳两下，竖起大拇指称赞，好拳法。

　　我满头黑线：“凡木老仙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尬笑道：“英雄救美嘛，你的同事刚联系我到这个地方接应你，提供保护，没料到你蛮有力气的，咳咳咳。不碍事，撑得住，说说游戏规则，感觉挺好玩的。”

　　我生气道：“好玩个屁！猫抓老鼠单方面的屠戮，打起十二分精神，就不该把你卷进来。”

　　他耸耸肩：“偶尔来点刺激嘛，当打发无聊时间。别动气，我意思是再恐怖凶悍也有个限度，不会演变成连环杀人案嘛。”

　　我轻蔑道：“不会，只会让你身、临、其、境。嘘——有声音靠近，快躲进灌木丛。”

　　我们迅速钻进灌木丛背后，竖起耳朵辨别声音的来源内容——“两只老虎……快，跑得……耳朵……尾巴……奇怪……奇怪……”

　　光凭声音无法确定，我们按兵不动，接通付实和钟峰了解实时状况，大家目前安然无恙。根据疑似歌声的内容，钟峰判定我的处境危险，先找到护身物要紧，之后再联络。接着我们狂奔到就近的生鲜超市，像真人秀那般疯狂寻找猪头，只差个摄影机。终于买到腌制的袋装猪脸，虽不明白其中现实寓意，据钟峰说法有五官则行。

　　出了生鲜超市，我们往小树林反方向逃跑，路上接到其他人的多人通话，萧大叔也在，据他往年安抚怜雅姐暴走的经验，一旦玩起游戏，首先满足她压抑欲望的累积过程，其次暴力释放，最后最关键最微妙的要掌握她的特殊需求，每次得到满足的物品不尽相同，上次是甜食，曾经有过钻石、玩偶、布料、奶奶的茶杯、异性头发等千奇百怪的东西。所以，如果谁先遭到暴力释放，之后就集中精力回忆她最近的点点滴滴，找出关联物，否则杀戮会不断循环，直至所有人气绝身亡。

　　“哇喔，越来越有意思了。你家科长要说的都是真的，能给毕业设计很多灵感。”

　　不知什么时候死而复生的科长突然加入到多人通话中，我唾弃道：“听她胡说，顶多半年行动不便。跑快点。”

　　我们暂时隐藏于一条小巷内，歌声若隐若现，不停变换曲目，再欢乐可爱的儿歌用着凄幽的声调在晚间唱诵，浮现在脑海里的是一群咒怨小屁孩念紧箍咒。既然明知自己逃不掉了，我绞尽脑汁回忆怜雅姐近期的所有细节，制止凡木一再的打断，不要影响我本就不太牢靠的记忆殿堂。一道寒光闪过，一切，戛然而止。

　　藕荷色裙摆飘然拂去尘埃，透着凌冽寒气的手术刀刀面反射出唇角的鬼魅，咔哒、咔哒，鞋跟踩在地面的声音交替渐强，死神，对我们露出笑容：“抱歉，久等了。”

　　……此处省略一千字有关作案的凶残度，唯有无奈感叹：“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进退我无权选择。”

　　躺在地面的我痛苦的扭曲着身体：“呃！啊啊！住手，不要啊！停下，停下！跑，快跑！凡木，别管我！呃啊啊啊啊啊！！！”

　　凡木小心地靠拢问到：“……确定不需要我帮忙？猪头看起来有点……怎么说，没准等个一两分钟主像就雕出来了——刀法精准，技艺纯熟，对耳朵异常执著，这精细到毛细血管的极端审美视角，见识了见识了。”

　　我推开凡木的脚并大吼：“叫你别管我了，快去买辣条，辣条！！！剩下的几袋猪脸能撑个二三十分钟，我外卖点奶茶，你只管找最近的杂货铺或者超市！我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了，赌一把吧！快啊！！”

　　怜雅姐跨坐在我腰间，指间的手术刀在我胸前如飞燕穿云般流畅且疯狂的分割腌制猪脸，幸好我灵机多买了一些，任她发泄。一号目标，正式KO。

　　我瘫倒在垃圾铁箱旁，而怜雅姐正贪婪吸食外卖送达的奶茶，无暇顾及卖力挣扎起身的我，心下不免对外卖员怀有愧疚，从他一蹦三尺高的惊吓程度，比见鬼的心理阴影更难消除。凡木终于买来辣条，像是投喂食肉猛兽，丢到远处引开目标，然后悄悄把我拖出危险半径。我小声埋怨他动作太慢了，要不是奶茶送的及时，怕他回来只能收尸了。

　　他却摇了摇我的手机，买辣条时借给他，方便联系钟峰他们，说援兵马上就到。

　　“叫什么援兵！游戏规则忘了？分散战术才能长时间拖延，叫再多人也不是怜雅姐的对手。”

　　意识到自己过界了，明摆着凡木是被我们拖下水，还毫无怨言的跑上跑下，我立刻为粗鲁的言行道歉，他却打趣道：“很有意思哦，艺术不分界线，你们始终沉浸在一场戏剧中，现实与剧本融合，几乎人人都处于临场发挥的状态，配合的天衣无缝，我一直想体验表演艺术，比如说现在，你身负‘重伤’，我是不是应该抱着你，来两句悲剧台词，增添悲痛的氛围？”

　　我看你入戏太深，无法自拔吧。

　　“咳、咳，我准备好了。噢！风中消散的花蕾，怨上帝将你塑造的如此俊美，却不赋予你强韧的身躯，任由魔鬼的嫉妒将你摧毁——”

　　呃——嗯——打住，淡定。请收起你的鼻涕，我好得很。搞艺术的都不听劝的嘛？

　　这时钟峰赶来，我拍干净身上残留的猪脸碎屑，把过程简明告知于他，再回头时，怜雅姐已不见踪影。钟峰说不用担心，应该去找付实了，他在家，备好‘祭品’以防不测，剩下的时间交给科长，她复活了能以一敌十，随她俩耗吧。时间不早了，各自回去休息。

　　凡木略显失望：“结束了？”

　　拍拍他的肩膀：“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的任务到此为止。”手机传来震动，付实光荣牺牲，送上一束鲜花，感谢付出。

　　瞧凡木耸拉着脑袋，一副不尽兴的模样，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我提议开一场劫后余生之生的感悟座谈会，大家交流一下生命感言，顺便撸个串儿，及时享受生活，结果得到一致认同，想必大家压抑的蛮多，尤其是殷女士，反复确认这是否属于杂物科日常；而凡木则在两杯酒下肚，醉醺醺的状态下临场做起设计草稿，标题——主体解构的空间独立及重叠之奶茶、辣条与猪耳，挺像回事儿。

　　座谈会以科长单挑魔化怜雅姐第一回合失败而结束，钟峰赶去急救。科长原地复活次数越多，我们安稳的时间越久，为了保障及时赶到，付实自告奋勇加入应援队伍，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啊，但钟峰表示粗活累活交给男士，女士尽快回家休息，应付明天可能面临的人手短缺状况。

　　所言极是，长官。收到命令，在场女士各自打车回家，我还得负责把有点醉酒的凡木送回宿舍。他醉醺醺的样子蛮可爱的，挺直身板，眼睛发直，坐的可端正了，一点不耍酒疯，问他任何问题，只回答“是”（摇头）或“不是”（点头），一路上，逗他逗的开心极了。送他到校外的合租宿舍楼下，他似乎清醒了些，坚持到楼底就行，要上了楼进了屋，他不敢保证什么都不会发生哦。

　　“哦，这样啊。”我亮出捏紧的拳头吹了吹。

　　他闷声一笑：“领教过，恳请女侠手下留情。”

　　拳头轻砸他肩膀：“嘴贫。行了，上去睡觉吧，时候不早了。”

　　他缓缓点头，挥手道再见，依依不舍的转身。我也转身转的犹豫，内心矛盾的要死，该不该送他上去啊，会不会显得太主动太不矜持了，女孩子家家的背个醉酒男人进他住满同性的房子，这不是给犯罪滋生温床吗？后怕之余又心存侥幸，也许宿舍没人，或者都关在自己房间里玩游戏，期待我和他独处的时候发生点儿什么。呀——羞死人了。

　　“中秋，等等，”凡木忽然朝我小跑过来，我激动得呼吸加剧，脑子里一片空白，来了来了，他终究舍不得我，“你的手机落我这儿了。喏，幸亏来了个电话，不然得忘好几天。”

　　我眨了眨眼睛：“谢谢啊。”转身接起来电，声音出奇冷淡：“喂。你好。哪位？”白费我的期待，唉——

　　初中毕业后再没见过的初中同学竟然这个时候打电话找我参加初中同学会！？换了两次电话竟然还能把我找到，服了一群闲人。

　　凡木见我皱着眉头，关心到：“看你烦心的样子，工作上的事吗？”

　　我一边回信息一边摇头叹道：“周末有初中同学会，举办人说总算找到我，第二次的同学会一定要我回去参加，那些参加的同学不怎么熟，怪怪的。奇怪，文档怎么自己弹开了？破手机。”

　　凡木打趣道：“我送你个苹果呗。”

　　我笑着翻他个白眼：“不如给我十斤鸭梨，鸭梨山大。”

　　凡木伸手轻触我的侧脸：“还是笑起来适合你，笑起来嘴角有酒窝，很好看。”

　　我有些慌，撇开他的手打哈哈到：“哪有，一天照十回镜子瞧不出脸上有洞，除了痘坑，你眼瞎吧。”

　　忽然，他凑近我，在嘴角边印下一处温暖柔软的触感，而后手指轻轻按在边缘，温柔的说：“这下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