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科乱舞》光勇

60、再度招新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的脸色吓了陆露一跳，惨白混合蜡黄，套件晚礼服能摆进杜莎夫人蜡像馆了，陆露一个劲儿的自责没有尽心照顾，全是她的错，上帝不会原谅的。

　　原谅是如来佛祖的事儿，他老人家好心着呢，杀人如麻的恶鬼放下屠刀也能立地成佛，一丁点破事不会放心上。脚底碰到不明物体，一半凉一半热，脚指头戳起来的感觉柔软富有弹性，往床脚探头看，科长不知何时卷成一团缩进被子底部，凉的触感来自露在外面的半截腿肚子，冻乌了快，她要是死在我屋里，刑法才不会原谅我。

　　这百八十斤的死猪冻晕过去还是睡死过去，蜷缩成球形，翻个身像翻蜗牛壳，保持姿势一动不动，瞧她肚子起伏均匀，撒开被子整个盖住，懒得管了。

　　陆露煮好皮蛋瘦肉粥端我面前，就差喂嘴里，极力婉拒后夺过勺子自己动手吹凉，刚递到嘴边，循着味儿来的女鬼裹一床被子蹲我旁边，红眼珠子直勾勾盯着碗里的热烟，唉，我终是于心不忍，让她先吃吧，浑身脏兮兮的在别人家蹭饭，怪可怜的。

　　陆露见状又盛来一碗，比先前的烫些，凉一会儿再吃。无聊便闲聊开来，说到凌晨钟峰的反应未免太过剧烈，捉拿科长兴师问罪的态势略显夸张，作为女孩子倒很有安全感，男子力爆棚，并不是故意抬杠，可反过来看，他挺直男想法，单方面认定潜在威胁一定会演变成意外，女性就不该只身赴约。

　　陆露不停搅拌热粥，头也不抬的边吹边说：“小峰拿你当家人看呢，有时候他霸权专制，大都因为你家科长不争气爱惹事，体谅体谅他吧，有个肯为后辈出头的同事，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好好珍惜，毕竟公司曾出过这方面的负面新闻。”

　　诶？八卦天线感应到波长，调整好频率，抓起饭勺化身娱乐记者追问。

　　陆露整理下思绪，言简意赅的告诉我，七年前，还没有杂物科，总经理仍是陈总，她仅仅是个入职一年多的行政小职员，除人事之外能招呼公司上上下下，当事件在公司内部曝光后，闹得沸沸扬扬，以讹传讹。

　　起因是原来的营销五科科长带着手底下一名新入职的女性去应酬，两人都喝多的情况下，那科长，一个大男人竟然留下喝醉的女孩子自个儿打车回家了，女孩后来遭到猥亵，虽然报了警，但公司花重金封锁消息外泄，原五科科长更是反咬营销三科一口，当初替三科出面陪客户，责任应该归咎未能尽到工作责任的柳灵身上，柳灵也是沉得住气，不接招，总之，整件事发展到最后画上句号，受害者女性以及柳灵反倒成了众矢之的，公司方面考虑再三，变相辞退原五科科长，辞退原因却另立名目，柳灵则错失副科长一职，唯独那个女孩承受不了各方面的非议和压力，自动辞职。

　　“不公平！”我跳起来抗议到。

　　“我们生活的社会，工作的地方就是这样，起先我以为那孩子辞职后会把事情闹大，直到公司给出一个公平合理的交代，她却什么都没做，消失般换了电话换了住址。前不久我在另一个城市的救助会碰巧遇见她，才知道公司私底下给了一笔数目客观的慰问金，条件是对那件事不准再提及。她性子软，就算闹，恐怕闹不出个结果，勉强接受了调和，撤诉。中秋啊，小峰担心你是有道理的。”陆露在语末处加重语气。

　　科长呼哧呼哧吞下半锅粥，加话道：“别说，柳灵从那件事挺过来，对女性下属的保护做得蛮到位，凡是约客户吃饭喝酒招呼应酬，至少三人偕同，当初正是因为对方老板顽固地指定她一人前去，才推掉了酒局，没想到让贱男捡漏，论责任，柳灵该负起十分之一。”

　　我挑眉毛反问：“好像你亲临似的，瞎编乱造会下拔舌地狱。敢不敢向陆露求证这一内情。”

　　陆露摇头道：“具体细节我不清楚，当年听风就是雨，谣言太多，没一个可信，要说女孩心思，她透露对柳灵有迁怒，认为柳灵造因却不结果，帮凶之一，后来加入救助会慢慢解开心结，学会客观理性的看待自己的遭遇，接受新的生活，怨气也没有原先重了，唉，只能说，可惜了。”

　　我刚要配合着展现同情心，科长鼻子冷哼，又摆出尖酸刻薄的嘴脸道：“弱者懦弱怪强者太强，埋怨晦气怎么不给自己拒绝的勇气，等《勇气》出大合唱版吗？”

　　我反驳道：“不是每个人都勇敢，总有软弱无力，无奈被迫的时候。”

　　科长继续嘲讽：“哪个人生下来是大力士？哪个人天生钢筋铁骨？哪个人三五岁玩梦想游戏是以定制潜规则为目标？强者也是从弱小一路披荆斩棘，闷声干大事闯出来的，动不动得了便宜还怪社会、怪制度无情无义，时代人为，做不了人上人去改变规则，那好好的守住为人的原则与底线，你说，我有拿刀架你脖子上，不答应就得死吗？”

　　我气到颤抖，怒怼：“啊！！！！！歪理邪说，纯粹的三观扭曲！无耻之徒，不，是无耻混球，你就是个极其无耻的混账大烂人！你就是那些造谣生事的贱人同伙，专种压死骆驼的稻草，一张嘴杀人又诛心，我要被逼到辞职的地步，科长一定是垫背的！”

　　陆露连忙抚平我起伏剧烈的愤怒，眼神流露出——小峰担心的没错吧。

　　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我算是懂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句话，古往今来，女人最会为难女人！王八犊子们，气得我肺绞痛，不行，得喝一碗粥压压惊……妈的个蛋，剩下的半锅皮蛋瘦肉粥，里面的皮蛋和瘦肉竟被科长拿牙签挑来吃完了。

　　丧心病狂。

　　要不是看在租房押金的面子上，一招大毁灭术连人带房轰上天，怜雅姐的一通电话顺道救她狗命，电话里告诉我，他们已经回来了，买了好多好多礼物，整整三大箱呢，这是人家需要男士陪同的原因哦。玩个迪士尼也能买三箱东西，佩服怜雅姐的购物能力，我猜高总人未去，卡是随怜雅姐去了。其中有一箱专门买给秋秋的呢。哎哟，玩就玩，买什么东西嘛，真叫我脸大了去，讨厌。怜雅姐接着说，下飞机接到钟峰通知，晚上大家聚一聚，算是接风洗尘，顺便告诉科长一声，坑害秋秋的事情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叫她洗干净脚脖子等着挑脚筋吧。

　　哈哈，我依然是杂物科专宠。

　　送走陆露后，科长死皮赖脸非得蹲守我一块儿走，我动作利落，收拾起来十五分钟的事儿，哪像科长搔首弄姿，画个淡妆折腾四十分钟，不含上厕所排空的时间。她丫竟嫌弃我不是个女人，我哪点不是了，人体构造上她有的我都有，身份证赫然一个“女”字，马尾一扎，脸一抹，澡一冲，口一漱，衣服一套，鞋一穿，就是这么迅速，就是这么自信，完全没理由在出门前拖延一部星球大战电影的时间。

　　晚上的集合地点意外地到了钟峰家，起先以为只是汇合后再去找地方吃饭，楼下碰到刚从超市买活虾回来的钟峰，斜视他手里鼓满氧气的食品袋，基围虾在里面活蹦乱跳，不安地怀疑他难道要亲手做饭毒死我们，多大仇多大怨啊。

　　开门后不出所料的迎来怜雅姐的熊抱，险些因她的“胸多”而“吉少”窒息晕死，无奈地叹息，敌众我寡。没来及顺口气，又被她拉到客厅，展示从迪士尼疯狂所购的礼品纪念品，拿出一箱称特地送给我，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果然在怜雅姐心中，我是不可替代的偏爱。至于科长预定的迪士尼角色手办，怜雅姐指向客厅窗帘，一个个挂在飘窗上面行绞刑，以示陷我于危险境地的惩罚。

　　科长搬来椅子，挨个剪绳子嘟囔咒骂，“咳咳”两声传出，我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声源，沙发上居然坐着一位非常年轻的陌生女性。她挺直腰背端坐正中，一副黑框眼镜遮了半张脸，浑身上下一套黑色女性职业装，丝袜和衬衫都是黑色，很有特工的感觉，与黑皮沙发背景融为一体，怪不得一开始没发现。发觉到失礼之处，我赶忙招呼到，你好。那人微微一笑，冲我点头后又恢复到端庄的姿势，直视前方，再不搭理人。内心有点小不高兴，装什么装，我悄声问怜雅姐那人是谁，怜雅姐直摇头称不认识，她来的时候人就坐那儿了，到现在分毫未动，挺奇怪的，也就没管。

　　寻思应该是钟峰的客人，但晾着人家干坐着，也不给大家介绍，不像他的作风。我转身去厨房找他问个明白，途经饭厅，美味佳肴摆了半张桌子，开心之余略感惊悚，钟峰何时学会大师级烹饪，这是要变天啊。一打开厨房门，悬着的心落进刚刚好的心形模具，不再有间隙，付实小当家身穿海绵宝宝围腰，正热火朝天的变死物为美味，钟峰不过在旁边打下手。说明来意，钟峰塞给我两盘素菜，吩咐道摆碗筷，准备吃饭，稍后会介绍。

　　十余分钟后，所有人落座，等到最后一道白灼基围虾上来，付实擦干净额头大汗，整理下仪表坐进来，总算人到齐了，众人举起红酒杯感谢大厨的辛苦，一饮而尽。钟峰亲自为大家再倒上红酒，同时介绍坐在上位的客人的身份。

　　“这位是来自瑞士银行有限公司北京分行的殷女士，特聘请为公司的理财顾问，因工作时间不固定，同时应殷女士本人要求，前期会对公司进行实地调查，贯彻‘将每一分钱投资到刀刃上’，考虑到杂物科的机动性，于明日起，殷女士会加入到杂物科成为一员。请各位多担待。”

　　哇塞，看起来那么年轻，能在世界著名银行工作，骄傲的不是一点半点，但是窝在杂物科里做事，会不会憋屈人家了。

　　殷女士起身简略解说到她的工作职责与内容，行事作风上，她习惯低调处事，关于为何要实地调查，她坚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报表做得再细再准确，也不可能解释清楚每一笔钱的来去，既然花重金聘请她，就要对得起客户的信任，尽职尽责，突破不了的阻碍由她铲平。而后，举酒杯感谢大家的欢迎与支持。

　　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为什么科长那么老实？为什么大家对新同事的感谢无动于衷？很没有礼貌诶，害我准备鼓掌的双手悬在上空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