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科乱舞》光勇

14、心生一计

　　上周像是遭人嘲弄艰难度过，里外不是滋味，又像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怜雅姐想新的一周有个良好开端，首先用柚子叶洒水，清洗房屋可以彻底去除污秽的旧气，迎接真善美的新气，但是，我要对怜雅姐说句实话，洒水是用柚子叶沾水一点一点的洒地上，不是泼水啊，地面积水快漫过脚踝了，住手吧；其次，是内里教导开化工作，一有空，怜雅姐就召唤屈媛媛和陆露轮番上阵，左耳朵劝我想开点，右耳朵宽慰多大点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办法解决。

　　几回合下来，我感慨这三个女人凑成一伙不止是一台戏，是连莎士比亚都自愧不如的歌舞剧啊。科长早就受不了老女人们的絮叨，移驾科室外，钟峰戴上降噪耳机听西班牙斗牛曲，就差衔一朵红玫瑰，举一副红旗了。

　　无论她们规劝再多，再深刻，我所持观点依旧未变：科长说我单纯，钟峰说我天真，事实胜于雄辩，全部说对了，要怪还是怪我轻信于人，吃一堑长一智，只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怜雅姐三人见我倔强如牛，只好打消下班后继续软磨硬泡的作战方针，咬着手指、手帕挥手送别心灰意冷的我，送我出公司大门，送我去车站，送我上车，好在师傅眼疾手快关了车门，好怕她们一路尾随我回家。操那么多心干嘛，回家吃饭洗洗睡，我心理素质硬着呢。

　　吃完简单的自制清汤面，挺着圆肚子休息，哎，一旦空闲下来脑袋里又围绕着那些糟糕事情胡思乱想，烦心。为了破解郁闷，想起好久没有跟进的电视剧，打开电脑消遣一会儿。

　　今时不同往日啊，想当初看韩剧哭的稀里哗啦的，倒八辈子血霉的男女主角总是让人揪心，如今我看来，要多假有多假，导演长点心行不，背景，人群，睫毛，整形，满地随手捡的感情，骗人也要有点技术含量好不，谁说爆炸就死人，残废半瘫的可能性更大好不，戴了眼镜别人就不认识的伪装术敬业点好不，糊弄观众有点底限，有点节操好不。越看越无聊，点击鼠标快进，差一点看睡着了我。

　　“就当是为将来着想，你爸爸不得不调走你。成天窝在鸟不生蛋的科研室里，迟早毁了你的前途！”

　　……

　　“人，你送来的，钱，你拿走的，现在你说不是你干的，谁信呐！”

　　……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说你怎么就信了他的邪，摊上这档子破事。如今骑虎难下，看你怎么收拾。”

　　……

　　咦，这人物这剧情这台词，好生熟悉，简直与我如出一辙！这部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商战片一次次刺中伤口，虽然演员有够夸张，内容极其直白无脑，编剧二流三流创作水平，却深深吸引我的眼球，不仅看得出神，一字一句我都记在本子上，完全就是人生现实版攻略秘籍啊。

　　看完整部明明两个小时能说清楚，硬是掰了五十余集口水话的商战电视剧，清理一下思路，心生一计，模仿男主角最后翻盘的方法，结局或许九死一生，就算解聘了，也好过任人摆布。

　　翌日，冷冰冰的科室燃起了一抹火光，阮中秋怀揣体内时刻聚集能量的小宇宙，独自施行自认为完美无缺的计划，殊不知，在科长，钟峰和萧怜雅的眼里，她浑身上下冒着火苗，好似披了一件火焰大衣，每走一步，脚底烧焦一块黑坑，可阮中秋陷入妄想中无法自拔，而科长仍由她去，还火上浇油，若无其事的在她后背烤鸡翅膀，自然被萧怜雅一掌拍飞。钟峰随时装满四杯一升的水杯围绕自己的办公桌摆开，摆阵型似的，只要阮中秋一靠近，他立马停下手中活路，警惕地目送她远离他的办事区域，生怕这颗定时炸弹炸毁“心血”。

　　眼看活蹦乱跳，天真烂漫，能跟科长对着干的好女孩，活脱阴魂附身，嘴里念念有词地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动作，浑身散发出不祥气息，连如此明显的跟踪都没发现，哎——

　　萧怜雅不禁长叹，亦步亦趋地跟踪阮中秋，自从发现她行迹诡秘，举动异常之后，萧怜雅叫来陆露轮流照应，秋秋去到哪儿，萧怜雅大模大样跟在后头，其他人与她打招呼，秋秋一心扑在计划中，根本没察觉，怎叫姐姐们不担心呢。

　　经过三天努力收集和实地侦察，渐渐掌握营销二科举行成果报告会议召开的时间和地点，不枉我打通人脉关系，搞了点小动作，只能说，人到用时方恨少，书到写时方恨晚呐。咦，怜雅姐怎么躲在我身后。

　　“终于正眼看我了。晓不晓得跟了秋秋你整整三天，眼睛长脚底也该看见了吧。”怜雅姐气呼呼埋怨我一番。

　　疏解她的怨气后，许下事成之后陪她商场血拼的承诺，我箭在弦上，嗖得一下飞跃出去，还有好些步骤得小心筹划。

　　萧怜雅在扬起的灰尘中呛咳，等烟尘散尽，她纠结秋秋口中的“大事”。回科室的路上避开杨茵音，点头应和她的问好，眼不见心不烦赶回去。向科长报告秋秋最近在外面的费解行为，估摸这件“大事”，恐怕真有点大，万一做出傻事，覆水难收啊。

　　然而科长没听见似的，扇着蒲扇，品尝新鲜的新疆葡萄，哈密瓜，就差一部收音机，再放着《达坂城的姑娘》，钟峰反串维吾尔族女孩儿在一旁翩翩起舞，好不快活。不过萧怜雅如前头所说，生得一副娇容，耍起狠来，撒旦都得跪地称她女王大人。

　　钟峰自觉地退出掩门，拉开警戒线，警告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之后，一场腥风血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惨绝人寰的究极暴虐酷刑，在杂物科内生动开战。

　　满打满算一小时，钟峰不想耽误工作推门而入，从背后固定住萧怜雅腰间，硬生生将她拉脱战斗状态。只见萧怜雅张牙舞爪，不肯罢休的模样，唯有使出杀手锏了：“高总，您来了。”

　　一秒钟不到，萧怜雅从定格，回神，收敛，转换，一步到位演绎出一位楚楚可怜，娇弱可爱的富家淑女形象，先前面若罗刹，形如夜叉的骇人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趁她搜寻爱人的空隙，钟峰钻进办公室，快步到科长办公桌前，一只沾满鲜红液体的手，颤悠悠地举起，无力地搭在桌沿，仿佛控诉着绿茶女表面善心恶的兽行，人世间的世态炎凉，袖手旁观。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钟峰，身为一介凡人，尚有恻隐之心，他扶起科长，拭去双颊黏糊糊的葡萄汁液，满怀深情的与她对视，如是说道：“你、活、该。”

　　双手一松，科长上半身咚地倒进已被怜雅蹂躏得稀巴烂的葡萄堆里，默默哽咽，悲泣：“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等到思念像海，淹没我而爱已不再，你绝望的离开，没有泪留下来……”

　　“行了行了！瞎嚷嚷啥呢！鬼哭狼嚎的，赶紧起来，我好打扫。”

　　我前脚跨进办公室撞见怜雅姐望眼欲穿地守在门口，那小眼神神采奕奕地，肯定是在等情郎，后脚踩烂一颗葡萄，正纳闷哪儿来的，就听见疯婆子的尖锐女高音。除了钟峰好好保护了自己的地盘外，科室内所有角落无一幸免，沾满了甜味腻人的葡萄汁，葡萄皮和肉，黏在科长手腕处的红色汁液，闻了闻，舔了舔，番茄酱还拿出来唬人，这群人真是绝了。搜集消息本来就很忙了，他们还马不停蹄地添乱，以前杂物科的日子怎么过的啊，正常人哪受得了处在一群神经病当中。

　　阮中秋一人骂骂咧咧打扫。待萧怜雅反应过来钟峰骗人伎俩，科长已褪去脏衣，清洗干净身子，换上备胎服，半边屁股靠上钟峰的办公桌，双手环胸，注视着阮中秋时进时出，忙得不可开交。

　　她刮弄下巴，观察道：“依本女王看，中秋有心事。”

　　怜雅跳过来附和道：“对对，你快算算秋秋会有什么心事。”

　　望望天，花板，瞅瞅地，瓷砖，科长摇头晃脑，装模作样一番，口气肯定的说：“亏心事！”

　　免不了一顿胖揍。两个女人又拧打成一块儿，谁也没有闲心拉开她们，打就打吧，我学习钟峰“气定神闲”的态度，做着一道道清洁工作。要说亏心，科长确实说到点子上了，心里是挺亏欠怜雅姐如此信任我，瞒着他们做出决定，对科长，黄晓一事多少有一点吧，毕竟她也参与谋划之中，而钟峰，工作上得益于他的教导，少了许多弯路，像是值得敬佩的老师，这份恩情细算起来，一辈子都得记着。我不再细想，专心眼前事就好。草草结束打扫，我只是业余的，等到职业级的清洁阿姨来清除墙面和天花板上的人形污迹吧。

　　道了再见，钟峰亲自送走我，这才安心全神贯注拖延许久的工作。科长打累了讨饶求告，歇口气附在萧怜雅耳边轻语。她灵机一动，霍得冲起身，神色肃穆道：“领命！”骑上火箭尾随阮中秋。

　　“适可而止，玩过火了，到最后小心不得人心。”钟峰淡漠地提出善意建议。

　　科长耸肩，你奈我何的样子尖刻大笑，拂去身上灰尘，转身打卡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