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科乱舞》光勇

15、反转

　　如往常一样走在送饮料的路上，不知是我多心，为何总感觉路过我身边的人眼光异常，充满惊恐，不解和讪笑。莫非我的计划败露了？怎么可能，谁会关心一个无名小卒。不会是我裤子拉链没拉上吧。我低头猛看，还好还好，今天穿的裙子，该不会是刚才上厕所，屁股那叶裙子掖进小裤裤里，现在后门大开中吧。赶紧扭头视察，还好还好，屁股包裹的挺严实，但有个人一直蹲在地上，挪着青蛙步跟着我，我警惕地抱紧裙摆，大庭广众之下大白天的就耍流氓，世风日下啊。蹲地之人的头发漩涡好生眼熟，那一头乌黑卷发造型是商业街拐角那家美发店里首席造型大师独创的，预约一个月才能做到头发，指甲是菜市场前面两条街的阿橘给做的，我下的团购价59元十根指头，外加友情赠送一颗水晶假钻。

　　“怜雅姐起来吧，别装着找隐形眼镜了，你5.1的5.1，超人都赶不上你的火眼金睛。”

　　“我才没弱智到找隐形眼镜，我明明就是在找蚂蚁。”

　　“可以跟扫地大姐商量下，指不定她的垃圾桶里有。”

　　“我找的是隐形蚂蚁，高科技，秋秋不懂。”

　　死抬杠！好吧，我不懂，怜雅姐慢慢找，我做事去了，预祝隐形蚂蚁一家尚存一口气，不然没那么多棺材。

　　刚刚转进楼梯间，突然有人从后面捂住我的嘴巴，腰间还顶上硬物。有流氓，有流氓啊！可惜那手力气太大，我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声，想我待字闺中，如今竟遭这等侮辱，生平大事未成，却要为贞洁牺牲，哎，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愿来生投个好胎，做个安静的富二代足矣……

　　“我说一，你不得说二。懂了没？”

　　听不清坏人故意压低而沙哑的嗓音是谁装出来的，希望是科长他们跟我开玩笑，可硬物抵在腰部发出咔擦声，很像电视里手枪上膛，不会真的是手枪吧，最近全国各地都在传言恐怖袭击会蔓延，我咋就这么倒霉遇上了呢。一无财，二没色，走路不稳还打嗝，好汉饶命啊。

　　“问你话，你老实回答。答对放人，答错嘛，哼哼，后果自负。”

　　拼命点头，只想早问早了，除了总经理的金库和银行卡密码不知道以外，只要能放过我，什么都说。

　　“你的职业，年龄。还有最近的计划。”

　　没空思考问题的意义，我把能想到的全盘托出，好在坏人耐心十足，我所讲的每一个细节，以及之后所要进行的行动无遗漏的陈述，直到他满意为止。

　　“好。最为关键的问题来了。是不是你踩死隐形蚂蚁的。”

　　当然不是我，这辈子吃的鸡鸭鱼牛羊猪全是死透，煮熟，摆盘，上桌了才敢下手，怎敢踩死您的蚂蚁……隐形蚂蚁……怜雅姐！

　　我恼羞成怒甩开戴了黑皮手套的手，怜雅姐为了整我，下足了功夫，不仅用棉花塞进手套撑她的小手，变声器都用上了，她挺得意的炫耀二手货不赖，早知道就不给她网购的地址了，杂七杂八尽买些没名堂的东西。

　　这下完了，怜雅姐已经知道我这几天做的事了。无奈之下，我单膝跪地，此举着实吓了她一跳。诚心恳求怜雅姐保守秘密，一旦事成，哪怕针山万行我在所不辞。怜雅姐有些为难地扶起我，叹息我傻，有话好好说，非得舞刀弄剑，女孩子家文雅点好，做做女工，学点琴棋书画，必是极好的。外在先天不足，内在后天弥补，总有发现并且爱上你内心的男孩子，等结了婚，生了娃，三代同堂，丈夫出轨，儿媳妇顶嘴，那时候最毒妇人心也不迟啊。

　　瞧着怜雅姐语重心长的谈论我未来悲惨的感情生活，找不到切入点将她拉回原话题。看来跑题是杂物科的必修课程。

　　“看，隐形蚂蚁！”

　　“哪里！哪里！”

　　总算把怜雅姐从妄想深海中带回现实，她考虑良久，让我发誓不干傻事，就保守秘密直到老死成枯。

　　怜雅姐，我相信你，一言为定。

　　秋秋，姐姐对你有信心，海誓山盟。

　　手腕交叉，许下女汉子一生一世的承诺，侧转回身，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要对得起怜雅姐死磨得来的烫一赠一的珍贵造型；金手指银手指，比不过镶钻花手指，秋秋省吃俭用团购的美甲，唯独邀姐姐共享，这份信赖，必将珍惜。（并不是特意请的啦，阿橘说两个起团，凑个数而已，当送个人情，怜雅姐误会大了，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呵呵。）

　　毅然发下血誓，誓死守卫到底。怜雅姐一脸决绝地往回走，悬在半空的心总算可以落地。哎呀，承诺啊，誓言什么的，儿戏罢了，何须当真。大敌当前，善意的欺骗到最后会被原谅的，我佛慈悲啊。

　　周末采购突袭作战的必需品，调整心态，对着镜子百八十次的练习，直到不再吐为止。

　　今日，戴上齐刘海假发，三十块钱平面眼镜，搭配难能穿上一次的短裙领带黑色职业套装，还有刚开始上班狠心花了八百块买的牛皮矮跟皮鞋，抹去灰尘，涂上亮油，怎么地也要正式一下，真枪实弹一回。

　　任务地点：十楼第二会议室。
　　任务目的：揭穿营销二科科长刘徽的真面目。
　　任务时间：上午十点整。
　　Over！

　　校对时间，还差五分钟。我已整装待发，束紧领带，调整假发平衡，反复深呼吸，相信世界是美丽而友好的，打一针精神麻醉，免得当场腿软。

　　Go！

　　9点58分，总经理，副总经理，发行科，宣传科等要职人员陆续到场就坐。刘徽在门口喜笑颜开迎接每一位领导，握手言好。时间一到，刘徽带领得力人手做足开场白，简单叙述一遍人手一份的会议稿件的梗概，稀落掌声完结后，开始在台上展示自己的得意“力作”。

　　就是现在！我掐准秒针，趁会议室关闭灯光，模糊不清时，冲进后门，直指前方正在演示的PPT，怒吼：

　　“这份企划是剽窃得来的，大家不要相信！”

　　一刹那，场面秒秒钟被我的气势震住了，能想象刘徽此时此刻惊诧万分的表情。我顾不上炫耀得意，心脏狂跳不止，血液倒流，胃里翻江倒海，好似早晨喝的牛奶没有消化，快翻出来，肚子胀气，那股气咕咕地在大肠小肠里乱窜，感觉顺畅过头，一路窜到直肠附近，不行啊，得忍住，如此严肃凌然的场合，千万不能因为一个屁搅和了。

　　我本想放肆一通，就着黑暗悄悄溜走，哪知协助会议的行政人员眼疾手快，打开灯光，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汇集在我身上，好在变了身，瞅个洞也发现不了我是谁。

　　“这位职员我虽不认识，但毫无证据的在此大发厥词，于我于刘科长都很失礼。况且，照搬自己的原创创意，算不上剽窃吧。”

　　发话的是赵副总，四十出头，个子矮小精悍，却显得一副老态，地中海脑壳差一处海峡脱落，就形成完美海岸线了。

　　高总轻咳两声，缓和僵硬局面，说到：“刘徽科长的企划案我大致浏览过，与前年秋冬季度发行的大同小异。想必赵副总也发现了，所以，不予考虑。还有，衰仁，管好你的临时工，别出来捣乱，散会。”

　　科长从不起眼的角落站起来，略微欠身表示歉意，一脸奸笑地紧盯我。怎么回事，这不可能，不可能呀！回头看还在播放的PPT，竟然不是王沁坤那份。众人散场后，我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而科长傲娇地倚靠会议桌，挤弄眼睛装出要哭了的模样，越看越生厌，真想一脚踹开她。不过我此刻心如死灰，不管是自己蓄意多时的计划落空，还是即将跌入女魔头的深渊，我只在心中无助呐喊：

　　天亡我也！

　　不出所料，科长将我五花大绑拖牲口一样拖我回杂物科，怜雅姐一见我这副可怜样儿，来不及数落科长泯灭人性的恶行，找来剪刀叫上钟峰一起，小心剪开我身上缠了几十圈的透明胶带。

　　不应该啊，我的计划无漏洞可言，此前也未见异常情况，我尽量低调行事，低调做人，摒弃了一切不良因素，改头换面，做回校园乖乖女，老师喜欢的模范生，三条杠的好帮手，忍胯下之辱，持《史记》之恒，怜雅姐也发誓站在我这一边……莫非，睡午觉说梦话走漏风声？

　　“秋秋果然傻孩干傻事，光凭一身胆，死的最难看，幸亏告诉我家志昱，给你台阶下，否则尸骨无存。”

　　噗！怜雅姐，你这一刀插的好猛，好深，我无力招架，你那赤裸裸的背叛啊。说好的山盟海誓，海枯石烂呢？承诺老死成枯也要保守秘密的誓言呢？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一群骗人精。什么都别说了，撞豆腐是撞不死人的，剩两圈胶带给我，自缢得了，总好过受科长百般折磨，羞愤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