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科乱舞》光勇

13、戳破

　　之前就表明我是个心里不能装事的人，更不能憋屈，一旦蒙受冤屈，孟姜女哭长城比起我的苦瓜脸都黯然失色。越想越气，心头好似九十九双猫爪子挠，成群野山猪拱窝，乌鸦形成乌云压境盘旋头顶，时刻哀叫：笨蛋！笨蛋！阮中秋是个大笨蛋！嘎嘎嘎——而且所有乌鸦都是科长的长相，令人厌恶至极，真想一只只抓下来拔光毛，再放回旷野裸奔，看她怎么飞怎么挡，同类尽情嘲笑吧。

　　光凭臆想消除不了他们对我的怀疑，此时此刻，只能靠自己洗脱嫌疑。下定决心后，趁出外办事，我给杨茵音发短信，努力稳住声音约她见面。呼吸吐纳身自在，气运丹田中气开。好，拼了！

　　到了公司附近的咖啡店，杨茵音早到一步，替我点好咖啡，说是上次午饭的回礼。我一皱眉头，面对她人畜无害的微笑，心里七上八下竟打起退堂鼓。不行不行，必须一次性解决，否则后患无穷。

　　坐下后，我直言道：“茵音姐，我直说了吧。虽然我俩共事时间不长，敬你是我的前辈，叫你一声姐，但你为何使出下三滥手段坑害我，如果以前有得罪的地方，你明说，要我怎么赔不是都行，只求别再拉无辜人等蹚浑水。”

　　杨茵音似乎没听明白，问到：“为什么这样说？难道是我做了对不起中秋妹妹的事，害你误会了？”

　　“明知故问！”

　　这声吼，让进来送甜点的服务员险些摔破餐盘。杨茵音用她一贯的虚伪亲切接过盘子，交代服务员别再打扰，同时附上道歉。可见年轻不懂事的孩子都吃她那一套，心怀感激的退出去，对我却是小心地偷瞄，生怕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老娘又不是恶鬼上身，瞄什么瞄，再瞄，信不信挖你眼珠当兵乓球玩。

　　十指交握不让她看出我的紧张，迫问：“我电脑上那份王沁坤科长的企划案是不是你搞的鬼？”

　　餐叉停在半空，杨茵音徐徐放下手，猛地抬头正视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吓住，我心虚地撇开眼睛。

　　“你一口咬定是我，无凭无据，胡乱吠叫，只会被当做疯狗，更难叫他人相信。”

　　“轮不到你教。怜雅姐就相信我，怎么地。”

　　“雅姐姐异于常人的直觉，偶尔有个准头，算不上证据。连科长都无法信任你，还怎么跟我斗。”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但她高高在上的态度让我更加气愤，仅凭几句说辞，很难逼她现出原形。这可如何是好。自知理亏，暂停对话，免得被她牵着鼻子走。得想好对策，方能出奇制胜。

　　杨茵音双手捂嘴，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你X的，用得着笑的那么猖狂吗，不就赢了个小屁孩，小学生，当真自以为天下无敌，绝世无双了。

　　“秋秋，你认真……认真的样子好搞笑。你实在、实在不适合脑力活。不然别人真把你当脑瘫儿，半身不遂的样子上公交车，还能有人给你让座。哎哟，不行了，肚子好痛。”

　　喂喂，别得了便宜卖乖啊，我发起飙来，施瓦大哥，泰龙老哥联合复联都制止不了我的，警告所有人哦，别惹我。

　　“跟你开个玩笑嘛，别生气。”

　　“哪句是玩笑，我看句句都不是玩笑。”

　　见我真生气了，杨茵音轻咳两声，端正笑歪了的坐姿，擦干眼泪，说到：“我承认，一切都是我做的。”

　　这就对了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好地去科长他们面前认罪，还我清白，以后咱俩还能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往前走，晒星星，数月亮。

　　“但是，企划案的重要部分是你亲手交给柳科长，大家有目共睹的。”

　　纳尼——亚！吐舌头卖萌，以为我就会原谅你吗，眨眼睛托腮装无辜，就能抵消你的罪过吗，愤怒的铁拳与邪恶势力势不两立！不对，我什么时候给过柳灵重要文件啊。

　　杨茵音无奈地摇头，全盘托出。噢，原来是那次她佯装客户找麻烦，我帮忙送进去的文件夹，就成了我的“卖身契”。

　　“那也是你设计陷害的啊！我根本不知情。”就说母夜叉莫名其妙表扬我，竟暗藏这等玄机，小红花不能白拿。

　　“话先说到这儿吧，打住”，杨茵音竖起食指不想与我无谓的争辩，声音变得坚定而柔和，“秋秋，你是棵好苗子，无论对你还是对柳灵，有利无害。你能进到这家公司，同一般不愿奋斗只想靠男人过日子的女人相比，本质上就不一样。然而职场对女性而言，异常残酷，要么咬紧牙关，舍弃感情平步青云，要么默默无闻，碌碌无为挣个稀饭钱，最终还得靠男人养家。我们都因为输在‘学历’这个起跑线上，所以我能理解秋秋，对于将来的打算，绝不仅仅局限于杂物科。至于三科是矿场或是宝地，你若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待我走后，不妨亲身挖掘，自然而然便会明白我的用心。”

　　听她说完一堆压死人的话，我竟无言以对。杂物科确实不是我未来计划的长久之计，该说一开始就偏离了轨道，而杨茵音替我铺了近路，方便我回到轨迹上去，过上常人生活。按理说，出发点是为我好，况且事到如今，科长和钟峰完全不相信我了，只要眼一闭心一横，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工作，一展宏图伟业。不会像黄晓那次骗我掉坑埋了吧。就算她说的是真话，心里怪别扭的。

　　杨茵音不急着等回复，叫我考虑清楚，然后结账走了。本来是我占理找她理论，反而被劝说了一番。输人又输阵，我失魂落魄地返回杂物科，此等奇耻大辱，剥夺了我全身精气神，无力再与疯科长斗嘴皮子。怜雅姐却咋咋呼呼安慰我，生怕我想不开自寻短见。还没脆弱到一蹶不振的地步，怜雅姐，行行好，我想安静一会儿，十分钟也行，发呆做一个花痴的美少女也不错。

　　自单独会面之后，不知不觉过去三天，明天是周六，天气预报阳光普照，紫外线强，市民外出需做好防晒准备，建议着装夏季短袖服饰等等废话，依然驱散不了我头顶的阴霾。

　　“好臭！月饼几天没洗头洗澡啦，头顶发霉长蘑菇了。”科长一贯的大发厥词。

　　我配合地在头顶摸来摸去，淡淡地告诉他们，没长，接着平静发呆。答案似乎不合女魔头胃口，她轻佻地走到我跟前，摘下花瓶的满天星，一朵一朵□□头上。懒得理，随她弄吧，对付熊孩子的最佳办法之一就是死都不拿正眼瞧他，等玩到无趣，自会灰溜溜走开。

　　科长自娱自乐，编完一个造型不满意，揉乱阮中秋的长发重新来过，还拍照留念，而被害者始终面无表情，呆呆望向那遥远地不知目的的方向，愁断肠。怜雅一进门，顶着蛮牛力气猛冲，撞倒科长，将阮中秋的脸紧紧抱在怀里，呵斥不准欺负可怜的秋秋，倒在地上疼得打滚的科长护着腰侧呻吟，腰子撞掉了吧，哼，活该。

　　我快喘不过气，拼命地挥舞双手，使劲推开怜雅姐。天啊，埋在两朵棉花糖里，险些窒息而亡，要是男人的话，死了也值得。

　　感谢怜雅姐及时搭救，叹一口气后，我再次沉浸自己的世界中，进行思想斗争。怜雅一惊一乍，责怪钟峰冷酷无情，见死不救，怒骂科长丧心病狂，没良心。整个办公室充斥着怜雅姐的谆谆教诲，不知晓原由的外人以为杂物科接受斯巴达教育改造呢。

　　轮到我去分发公司内部期刊，一想到要去三科，一万个不愿意啊，比逼良为娼还叫人恶心。推车能推多慢有多慢，绕过三科的楼层，花了平时两倍的时间发完，但是最不想面对的终究要去面对。只剩下三科的份了，想到最好的办法，尽量低下头，贴上纸条，把东西放在门口办公桌上，马上闪。行，就这么办。

　　天不遂人愿，东西刚碰到桌面，门口实习生妹子叫我交到某某手上，说是急着参考期刊里的一篇文章，说罢，匆匆抓起外套跑了。我现在进退维谷，没办法，死就死吧。每走一步，每经过一个人，仿佛都能引起她们的注意，眼神似乎带了尖刺，非戳穿我不可。我连忙走到指定位置，刚想转身，母夜叉熟悉的一声喊，钉住我的脚掌，妈妈咪呀，要不要这么倒霉霉到山路十八弯呐。

　　浑身不自在地拿了一本期刊到柳灵办公室里，她亲切地招呼我坐，我拼命摆手说到忙着呢，一会儿就走。柳灵没有强求，很随意地跟我聊起来。跟她一问一答的说话，挺扭捏。说到杨茵音出国之后，柳灵期待与我合作。我很想全盘托出，告诉柳灵此事与我无关，我根本没想过要来三科，全是杨茵音设计骗了所有人。转念一想，我图痛快一股脑说了，杨茵音说不定会失去培训机会，虽然手段卑鄙，但确实能帮我走上大道……太乱了，三天纠结的这些，搅得我心烦意乱，怪就怪我心太软，没办法像杨茵音那般果断，吃亏是我的强项，吃美人亏更是我的死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