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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汪氏家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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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汪氏家主
半个下午的时间,赵高就着人将凌波馆内本就闲置的小厨房收拾立整。鸡鸭鱼蛋,米面柴油,准备的很是全乎。
江寻信守诺言,由着张宁自己挑选房间。
这姑娘很懂礼貌的先问了他住哪儿,然后就选了其旁边,一墙之隔的小屋。
待一切妥当,天上也已披星。
‘阿宁啊,你吃葱的么?’
江寻系了条围裙,很不在意形象的于厨房门口喊。
听见里头的人应了,他才又转回去忙碌。
不一会儿,那厢的女儿家也出现在厨房。
从灶火中抬眼,江寻一点不认生的咧嘴笑着说:
‘水缸在墙角,帮我成一盆清水,我给你做个豆腐汤。’
说完,他就又将头颅隐下。瞧他那般模样,像极了两口子过日子般闲在寻常。而他自己,则正是那小两口中宠爱娇妻的小郎君。
女儿家依言而动。行止间,可看到她眸光在各处悄悄扫过。
小半时辰后,热菜热汤搬上了江寻大屋内的厅里。
两人举筷进食。
先开始,张宁吃的比较扭捏,或说是小心。可当肉块入口,热汤下肚,她眉间的凝重竟是随之渐渐缓解,而且咀嚼的幅度也越来越高频。
将此瞧在眼底,江寻暗自得意。
因为自持身份高,他不好在门派里太过显露。但是自己这手厨艺,那自信是妥妥地。即便不用脸蛋,抛却才华,单这出手的厨下之技,也足够自己骗上个漂亮媳妇的了。
这不,眼前如花似朵的小妮子,不就拜倒了么。
大抵为了更多博些好印象,江寻头回谦虚的道:
‘厨艺一般,多多将就吧。若是有吃不惯的,跟我说,下次咱们改。’
哪知也就是几口饭几勺汤功夫,本是顶着羞怯皮囊的妮子却忽地还原了几分真实。她不再垂首做胆怯状,反而瞪着圆嘟嘟的眼睛,鼓起带着油星的嘴唇,中肯的道:
‘很不一般,非常好吃。我活了十五年,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看那模样,若不是有碗筷占着,这妮子起码要给江寻竖大拇指。
江寻大笑,为眼前餐桌上展露的纯稚开怀。
他忙碌许久做了三菜一汤,自己吃了半碗多饭就吃不动撂了筷子,余下时间,都用来观看面前娇小人儿目不暇接的吃饭技能。
要不说世事难料,别看这人儿瘦的跟节小树枝儿似的,可那饭量,足堪比他两个还多半碗。
江寻不由感叹,这孩子先前是跟谁家养着的呢,是从小就没给吃饱过吧,可怜见儿的!
等张宁终于停筷,桌面上也基本没剩什么。做饭不刷碗,她这吃饭的主动收拾。
江寻大爷似的坐看小妮把桌子收干净。然后道:
‘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走,咱俩出去溜达溜达。’
张宁点头。
明显的能够感觉到,一顿饭的功夫,两人间竟生出些许交情意味。张宁抬头的时间比之前多了许多,而她眼底那些掩饰也去掉不少。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江寻瞧着眼前这个去了些伪露出些真的小美人,赏心悦目之感更是增加不少。
虽则夜色凝重,但两人一路明晃晃的行过,还是被不少门内子弟看的清楚。
全是光棍的山门内,这珠圆玉润的美貌姑娘那就像遗落闹事的明珠般为人瞩目。
只可惜这颗明珠现在仿是镶在了风华俊美的小师叔身上,而且,他还带着这颗明珠去了栖乐峰,那里可还有位姿容绝世的三师兄呢。
‘小月月,快看我带来的新朋友!’
人未到声先露。
江寻也不管里头主人有没有同意,大喇喇的自己动手把房间大门推开。
一室烛影明亮,月行云正在茶海边的蒲团上坐着,静静用一把小铲修理掌中盆景。
江寻两人未进院前,他就以感应到了两人身上气息。当两人一前一后,一远一近的坐到地上蒲团上时,月行云也只是稍抬眼皮看了下江寻,而对于他身后跟着的张宁,则仿若空气。
‘哎,真没礼貌,客人来了都不看茶的么。’
听见江寻抱怨,又见月行云恍若无闻的仍自顾修剪盆景,张宁便盈盈上前,道:
‘小师叔,我来为二位摆茶吧。’
江寻点头,张宁缓缓跪伏在茶海边。可就在她的手才要去碰小炉上的茶壶时,月行云忽地阻止。
他将盆景放在茶桌上,把另一只手裹在袍袖里抵住了几乎捱着茶壶把的小手。
‘不必,我来。’
‘阿宁,随他吧,你坐我这边来。’
相比月行云的事事亲历,江寻反而像极了惫懒的败家子。
而此刻,这位败家子正用种非常败家的坐姿歪靠着茶海,并且顺手拉了另一个蒲团在自己边上。
张宁对着将自己当空气的月行云微微颔首,才落身在江寻身边。
她的坐姿严整,下巴后倾,长睫看似垂下,可那后面的晶亮瞳子一直静悄跟着月行云。
待月行云摆了热茶,江寻却并不如先前叫嚣那般着急喝,反而从茶海桌角的阴影里拿出一个笸箩,里面放的是红艳艳的荔枝果。
‘呦,荔枝,咱们这边天凉,早不产了,你怎的还能有的吃,看着还挺新鲜。’
将一个递在张宁手里,江寻又道:
‘尝尝甜不甜。’
张宁仔细剥开,然后将整团晶莹吞进口里,稍加咀嚼,她点头对江寻道:
‘甜。’
点头,江寻把一整个笸箩都推到张宁怀里,自己只在桌面上留了三个。
张宁不好意思的看向月行云,却听江寻道:
‘他不吃甜,我吃这个超过三颗就容易坏嗓子,你们女孩能吃甜,这个对皮肤好,吃吧,不吃白不吃。’
张宁听得纳闷,不由低头想,不吃,那为何放着一笸箩在屋里。
再抬头,却听见江寻似乎是岔开话题,又像别有他意的一句:
‘肖姑娘有心了。’
月行云饮了口茶,目光终于向着张宁处投过来,只不过,他的目光最先停凝的地方是那个笸箩。
他的眼中毫无波澜,随着笸箩向张宁面上淡然一瞥,道:
‘吃吧,吃不完就拿走。’
在发觉那道清冷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时,张宁的双肩不可察的绷紧,可听了说话,还有那目光中丝毫看不出的情绪变化,她这才放松下来。
一连吃掉两颗荔枝后,江寻喝了口热茶解腻,然后剥开最后一个荔枝皮,举到月行云面前,道:
‘好歹人家一番心意,已经连送三年了吧。嘿嘿,你就不能承点情,吃一口。’
月行云侧首看他,目光在荔枝上一晃,忽地不知从何处取了方白帕,正覆在江寻掌心。
张宁被他俩暧昧的动作惊得张嘴,好在细看才发现,原来月行云是在给江寻擦手上的汁液。
可,即便如此,看起来,这俩男人也不算正常吧!
有些费力的吞下口中荔枝,张宁不由打了个嗝。
江寻转眼看过来,敏锐的察觉到张宁脸上的好奇,笑着抓了那白帕,边给吞下荔枝,边给自己擦手,道:
‘阿宁莫误会,这小子有个洁癖的臭毛病,强迫症,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呵呵,我啊还是喜欢漂亮姑娘的。’
‘ … …’
小眉头轻皱,她道:
‘小师叔不必同我解释。’
江寻看着她乐,道了句好。
月行云也看着他俩,从他的角度看来,江寻像极了犯花痴的傻瓜。
叮当,寻声望去,竟然是月行云将两人的茶杯放进了咕嘟着沸水热气的洗盆里。
‘哎呦,这是送客呀。’
江寻念叨着起身,抖抖衣袍。
张宁跟着他起来,手里还抱着笸箩。
月行云说过,吃不完就让她拿走,所以,她并不打算放下。
‘小月月,明日随我下趟山。’江寻边说边向外走,步子到了门口又忙停住,道:
‘对了,是白事,你别穿的太喜庆!’
及至走出院落,张宁才听江寻自言自语嘀咕:
‘嗨,那句话真多余,这小子哪件衣服不跟送葬似的。’
… …
汪家出自河内,胜于青阳。据说他们是干将后裔,为至今立世少有的匠人大族。
今日,满目凄白的汪家正门四敞,冥灯高挂,里外进出的家人子弟仆从也都是全身白。
正堂内横棺陈列,随着唱宾的一次次唱喝,便有阵阵哭嚎随之。
堂前西阶的竹竿上挂着明旌,上书汪氏二十六代家主定松之柩。
棺前两侧各放一个长条木凳,一左一右,坐了披麻戴孝的一男一女。
瞧了瞧头顶日头,司仪面带愁色犹豫着过来对那男女言说再过三刻便是正时,让他们尽快商量摔罐为谁。
两人同时起身,彼此对望,目光中各有不甘和怨怼。
故去的家主汪定松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名唤明珠。后来缠绵病榻时说是被劝说也罢,蛊惑也罢,反正精明一世的汪家主难得糊涂,竟将常年在外府经营一间小分号的堂侄汪林海过了继。于是,也就有了今日明堂上,两位汪氏继承人相较的局面。
汪家匠器主剑次刀,以其技艺精湛,所铸之器锋刃锐利,刚柔并济,寒光逼人而为武林趋之若鹜。许多子弟众多的名门大派都是汪家固定客。
明珠小姐人称汪大娘子,年岁将近三十,却因性格强悍,凶名在外而一直不曾有姻缘。
她从十岁上就随同父亲修习造武,或许正是日日与刀剑为伍,在火炉边锤炼,才会生出这般性情。
手艺传承,生意经营,汪大娘子为汪氏产业几乎耗尽大好年华,可她万万意想不到,父亲会在临见阎王前三月不到,给她下了这么道硬绊子。
这生生就是一记巴掌狠狠打在脸上,捶进心里,直痛的汪大娘子心血含泪。
这该死的世道对女儿家实是不公。
可即便天道不公,她也不愿连争都不争一下的便放弃。于是,也就有了今日丧仪之举。
‘明珠啊,你个女儿家如此抛头露面,岂不是丢进我汪家廉耻,还是速速退去内堂吧。’
汪大娘子略显粗的眉峰高挑,对着向自己责难的家老道:
‘堂伯的话好不颠倒。当初山林莽族下单需人送刀时,诸位堂家叔伯兄弟惧那莽族凶狠,无人肯往,父亲要亲自前去也是诸位劝说家主不可擅离。然后,更是诸位举荐让我带人前往。那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你是汪家女儿,又是家主唯一子嗣,自当女子胜男,一力承担要务。’
外间道场里的跋声仿若收到感召,随着汪大娘子的话发出奋力隆响。
一个佝偻老人抚着胡须站出来,冷目道:
‘你这丫头好不受教,古来先人故去,灵前摔罐皆为儿孙,哪有女子的道理。你这里纠缠,可是要丧门不吉的。长辈劝诫也是为了你好,居然还如此不识好歹。还是快快走开,由林海站在孝子位才是。’
汪大娘子闻言,眼底冷焰更炙。
哼,这就是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要求和态度,何等凉薄不公。
可不等她拿话回怼,另一厢的披着孝子麻衣汪林海也开口了。
‘哎,大姐姐伤心过头失了心智,诸位长辈兄弟莫要见怪。今日之事,若是有何对不住的,诸位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苛责大姐姐。’
转过头,他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虚情假意模样,对着汪明珠道:
‘大姐姐,我知你丧父悲痛,可我心头之痛一点不亚于你啊。今日送父亲入土才是正事,别人的情不念还望你念着老父亲情,让我这个孝子送他吧。’
言罢,这位演技到位的竟真落下泪来。
他这一番作态,实则以退为进,以软应强,在提升自己形象同时,还顺带将汪明珠狠狠踩了一脚。
汪大娘子沉着面,冷冷的看着汪林海表演。
待汪林海陈词恳切的说完,堂上立时又热闹起来。指责汪明珠,追捧汪林海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时,忽听外头唱仪:青阳派,月行云,江寻,奠——
听见有人祭奠,居然还是汪氏所在青阳大派,而且还有大名鼎鼎霜尘公子的名号,堂上的吵闹瞬间安静。
月行云与江寻两人比肩,张宁跟在江寻侧后,赵高跟在月行云侧后,四人迈步入堂。
上香,至礼,慰问。
一应吊唁过后,江寻装模作样的看天,然后关切问:
‘我们来的晚了些,没有耽误时辰吧。实在是汪老家主走的匆忙,咱们两家有些事都没来及交代清楚。’
说着,他忽地一拍脑袋,面带愧色道:
‘哎,看我,这是岁数大了反而不知轻重,呵呵,要不我们在这等着,汪大娘子你摔罐出殡后,回来咱们再谈。’
江寻的话最先引来自是汪林海。
他笑着拱手凑过来,道:
‘这位就是青阳派小师叔吧,在下汪林海,乃孝子。’
没等他话音落定,江寻故意惊讶大呼:
‘孝子,汪老家主不是没有儿子么,你…莫非是私生……’
汪林海听得慌张摆手,道:
‘小师叔错解,在下本为同宗堂侄,是家父临终继子。’
哦—— 江寻做恍然状,但很快,他又拉下脸来,道:
‘可是你为何称我小师叔,你又不是我们青阳派子弟,凭什么这样称呼我。我们青阳同你汪氏往来多年,难道你连同我门中人交往时简单称谓都不晓得么!’
转过头,江寻做生气模样对汪明珠道:
‘汪大娘子,你这继弟很没礼数,回家可要好好教导才是。’
无论江寻是否刻意,但他青阳大派的背景,这番话都足以扭转当下局面。瞬间将汪林海之前树立的有德形象变成了连称谓都不识的无知模样。
实说起来,汪林海也是二十大几的小伙子,此刻却被一看就比自己还年少的少年郎训斥,而且仗持身份背景,这人说的话还很具公信。脸面挂不住的他不由忽红忽白起来。
心头一时烦躁气急,这人的本性多少有些暴露。他容色减去不少恭敬的道:
‘江…大侠训斥的是,大姐姐,咱们还是莫再耽搁,来人,取罐于我,司仪,准备唱号。’
他这儿不由分说的交代完,不待汪明珠反驳,先一个开口的却是江寻。
‘等等,你来摔罐,你是孝子!’
听出此间质疑,汪林海蹙眉反问:
‘如何,哪里不对么。难道,江大侠还要管我汪氏族事不成?’
听见他竟然学着自己刚才腔调反问,江寻也不着恼,反而带着略显认真的神情,问道:
‘那也就是说,家主之位由你孝子继承了?’
觉得江寻实在歪理纠缠,于是,汪林海道:
‘正是,怎的,这事江大侠也管的。呵呵,不是我言语难听,江大侠,我观你年纪最多双十,今日吊唁我们汪氏承您情意。只是您处处袒护家姐,依仗自己身份干涉我汪家家事,不知,您和我家家姐是什么关系!’
听他把话说得这般难听,头一个不待见的便是一直静静矗立着,恍若尊冰雕的月行云。
他眸光如冰的瞪过来,缓缓开口的语气里寒意彻骨:
‘你敢再说一遍。’
紧跟着赵高也气的大胡子支棱着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污蔑我派小师叔,哼,路不平有人铲,理不公有人管。汪家大娘子和我们青阳派做了十几年朋商,我们看不惯你们一群男人欺负她的女儿家,说几句公道话,怎的,你们无以辩白,就想往我们小师叔身上泼脏水啊,嘿,老子告诉你,今儿你可的把这话说清楚,否则,这青阳地界,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信不信!’
汪氏虽然在场的男丁不少,可他们是匠人而非武人,真的对上赵高这样武林豪莽之气,一个个也是不敢招惹。
张宁在后面冷眼瞧着,没人知道,对了汪大娘子的境况她竟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意。更没人看见,那双小手径自弯曲,仿佛若是两厢打起来,她那袖中便会有什么鬼魅妖物能窜出来帮忙不成。
灵堂上气氛为之紧张非常。
此时,江寻却忽的噗嗤笑了。
他对着汪林海摆手道:
‘原来你竟真是家主,嗨,误会误会,你误会我了,我也误会你了。没事没事,既然你是家主,那就好办了。’
他向后打个手势,后头瞪眼珠的赵高嘭地扔出两卷账簿在地上。
‘大娘子,原本卖着你的交情,这些帐我没打算清算。可既然家主异位,那于我青阳可算方便。’
‘新家主啊,不忙其他,这欠我青阳的十万银子的帐,你呢先给披个红,还了吧。’
闻听十万数字,堂上人具是愣怔。
‘十…万,你哪里来的帐,我汪氏怎么可能欠……’
汪林海没说完的话都隐没在了他看着账本的页面上。
‘哎,你可看清,咱们可不是讹人,你们汪氏是真的欠账啊。’
赵高在一边幸灾乐祸的道。
‘三年前三百青峰剑,五百紫锻刀,还有枪矛镖戟,软甲,护腕,护心,共计你们收了我们三万两定金,承诺两年内分三批完成。若是违约便按定金三倍赔偿。可是两年内你汪氏仅送了一批,还被我青阳发现是甘州亚铁矿的亚铁,而非我们定制的精钢。这批铁矿当时经手的,不就是汪林海你们!这九万两,正是看着汪大娘子面上,我们才暂缓追究。’
‘还有,去年你汪氏一个叫汪林兴的掌柜,以他汪氏掌柜信印抵押,从我们大顺钱庄借走五千两,定期一年,本息共六千。按抵押借金规矩,逾期还款本金双倍,正好一万。’
‘汪林兴,不正是你血亲兄弟么!’一个族中子弟张口质问汪林海。
江寻耸肩,道:
‘并非我们找茬,实在这数目着实巨大。你家大姐姐和我青阳有着厚谊,不说旁的,就是我家师兄,还是有他几个弟子的掌中名剑,日常保养修补,大多依赖汪大娘子手艺。为此,我们卖她个面子,也是应该。可是……’
‘你算老几,名头我到现在才头回听过,且居然对我青阳行的还是以次充好的卑劣行径。我说,您这位新家主是觉得我们青阳派很好欺辱么,又或者,你们汪氏打算转行,不再做匠人,也不再和武林交易。’
‘呵呵,这个我也管不着,反正若是你当家主,那就先还钱!’
‘你……’ 汪林海张口结舌,半晌没再吐出半个字。
这会儿,那群开始帮腔他的老少们见风向有变,也都纷纷转了话风。
‘林海啊,这种败损汪氏名声的事你也做得出,哎,真是无耻,枉费我等对你的支持。’
‘用汪氏掌柜印信做押,还是足足五千两。这笔钱你们兄弟是怎么花的,花去哪里了。我可知道,你那兄弟汪林兴是个烂赌鬼。’
‘老家主卧病那些年,咱们汪氏生意本就下滑不少。十万两的债,咱们可不好还啊。若非要还,起码要关十几家铺子,怕是这汪氏田亩也得消耗大半。’
此刻,先前两个最早出声逼迫汪明珠的堂老也都面带忧愧之色。他们心底的帐算的很清楚,现在只有保住汪明珠做家主位,才能继续抹掉这笔巨额欠账。
于是,不用多么思忖,在利益面前,两个老头立场转的异常痛快。
‘咦,我想起,过继文书需要五位家族长老见证签字,这好像现在只有三个签了,还没签全呢吧!’
‘对对,文书未全,就不算过继正式。’
一唱一和之间,得,汪林海的身份一下子就没了。
外头看热闹的司仪被有心人提醒,忙又进来催问:
‘时辰马上到了,诸位决定好孝子位谁上了么,这罐究竟给谁啊?’
那个先前还谴责汪明珠没廉耻的老儿回应:
‘明珠啊,你是唯一女儿,当然你来摔罐儿。’
另一个附和:
‘对,给她,给她。’
灵堂里,再次声浪如波涛。众人竟是异口同声,公认家主是汪氏大娘子明珠。而那个原本的继子,已经被些家老们察言观色的授意自家儿孙们,让他们悄悄过去,捂嘴的捂嘴,按手的按手,把个大活人给从侧门拖了出去。
这场冥事闹剧就此收场。
汪氏大宅南行五里便是青阳城,四人三马甫一入城就引来瞩目。
赵高和江寻因着生意常常出入,所以沿途认得他们的很多。且江寻那个跟谁都能自来熟的性子,主动和他搭话的就更多了。其中,也不乏异性。
‘寻公子好。’
‘寻公子,来吃饭么,咱们店新招的番地师傅,做的胡麻炊囊很有特色哦。’
‘寻公子,奴家有新鲜的菱实,要不要买点给你马上的娘子。’
‘寻公子,阿姐这儿是今早摘得秋芙蓉,又香又嫩,不买些送这小娘子么,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