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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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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准备
到了千嶂殿,从门口抬眼就能瞅见,里头楚天阔、章伯约、月行云三个从左至右,从矮到高,从宽到窄,跟萝卜站队似的排列的井然有秩。
这一看就又是要说正事的。
江寻从师兄弟仨身边越过,堂而皇之的坐在唐玄旁边,也不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秋石榴就开吃。
唐玄见人齐,微微清个嗓,默默将石榴盆往自己这边挪了挪,道:
‘此番前往孟家堡的日程,为师定下了,两日后,天阔,伯约,你俩随着为师启程。’
那厢楚天阔和章伯约躬身称是。
江寻咕噜着眼珠盯了下月行云,心里正琢磨老唐不提小月月,这可不是他的作风啊。
老唐这胖掌门人虽长得憨实,可却是个表里不一的。大肚子里小算盘一向比自己还响亮。
三个弟子,他计划的各个门清。
楚天阔性情不好,但好处是尊师重道,上有所令下必躬亲。山门内政务琐事,只要老唐立下章程,便由了他办就好,谈不上办的多完美,但起码不会有意外变故。
章伯约温润机敏,善察人心。武功修习上也比老大有悟性。所以,这位是老唐正轨的小棉袄,即便走哪儿都带着。
月行云孤冷,性情也不算比楚天阔能好多少,但贵在天资卓绝,论功夫满山头的晚辈里他绝对独一份儿,论模样也是皎若冷月,亮堂堂明晃晃的谁人见了即便知道很冻人,也都忍不住倾慕向往。这位拎出来是又有本事又有面儿。
是以,凡是出门的场合,老唐首选必带章伯约。而若是场子再郑重些,他则必须多加个月行云。而楚天阔么,一般都是看家,出门的活儿很少有他。
心里惊奇老唐这是转了性儿,武林盟主寿辰这么大场面,那可不是谁谁家小谁的喜酒,谁谁家老谁的白宴,带楚天阔而非月行云,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可心思转念,江寻瞧着下头那仨兄弟安静听训,还有老唐那儿刻意的瞄向自己的眼神儿,他陡然激灵,这不对啊,老唐哎,你有情况,怎么看着好像你们都商量好算计小爷呢……
一把石榴籽儿在江寻嘴里爆浆瞬间,唐玄道:
‘日前山下马良和鬼密陀之事,还有秋浦等,行云已经报与我知。’
咯噔,江寻下意识咽了几粒石榴籽。
他瞟眼月行云,眼里有些埋怨。但很快,便又换了张笑脸,对唐玄道:
‘是我操办的险了些,不过事急从权,呵呵,若是有所不周,还望师兄指教。’
他说这些的时候,眼底流光闪烁,滴溜溜分秒必争的将那师徒四个打量的整齐。
月行云一派淡然,全没有出卖者的自觉。
章伯约笑意温温,始终那套斯文人的做派,眼睛只是望着自家师傅。
楚天阔就比前两位有情绪些,人家那炯炯有神的眼珠子,可是死死瞪了会儿江寻,恨不得自己变作老虎,挠他两抓的样子。显然是对他无视自己这个代掌门,擅自专权的不满。
唐玄相对就狡猾些,因为他是挂着笑脸对了江寻的。
要知道这两天江寻干的这几件都可不是小事,哪一个要是漏了,捅出的篓子都够唐玄受的。
老胖狐狸,这还不是算计小爷……
先是独独回应了楚天阔,给他把招子狠狠瞪回去。矮徒儿出息了,有你师父撑腰,就忘了咱可是你小师叔的辈分。
接着,又转换笑脸望着唐玄,等说看他预备如何出招。
唐玄摸了摸盆里的圆石榴,道:
‘依我看,师弟你行事虽险,可也处处透着为我青阳着想。想那幕后筹谋者的居心,又如何不险不狠。你和行云绞杀马良和鬼密陀,将其阴谋截断,依我看此举可行。只是,你后往来秋浦掉包之事,未免就透着些少年人的莽撞。’
‘何解?’
‘师弟啊,你怎就能确定,幕后之人一定是司徒氏和林氏。要知世事无常,没有绝对。万一你们猜度错了,马良背后另有其人,这一局可就又多得罪两家啊。’
江寻暗自撇嘴,问:
‘师兄莫非怕了!’
唐玄闻言,却只是轻笑:
‘呵呵,师弟从入青阳,便身带顽疾,这许多年,师叔换过的药,你受过的苦,我比谁不清楚。一直以来,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的身子,从不肯让你远离青阳之地,也是因此。不过呢,师弟这番谋划既险又妙,师兄我总也安心了。因为我终于感到,出去青阳,暂不提武功,至少凭借这无双智慧,师弟你也不会让人欺负了。’
唐玄这话说的诚意很有,听起来确实感人。江寻心里有所感动,但是理智还是提醒,老唐狡诈,这话后头肯定还有别的。
果然,说的连自己都感动的眼眶微微发红的唐玄继续:
‘如今大家也都看清,咱青阳这是让人惦记上。若不一体同心,那今后的路可不好走。所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这趟孟家堡之行,比之上阵打虎恐也不在话下。所以,师弟,师兄觉得你可以出山了。’
跟着,他也不给江寻回应空隙,指了指月行云道:
‘明日,你同行云带些人先行,沿途上及至孟家堡,帮师兄将那些狼子狐目的,先打探一番。此来,若是有人想在这趟贺寿中行狐窥狼袭之事的,咱们也好有个应对。’
嘿,这意思是把哨探扫雷的活儿打发给自己和月行云啦。
目光在章伯约和楚天阔身上扫过,江寻也是暗替老唐苦恼。
看来,还是人才匮乏,这才不得不出动咱这病秧子了。
心知唐玄说的有理,而且其实唐玄此策也正暗暗附和他今日心底筹谋,也就说,即便唐玄不提,他也会想法跟去。
既如此,两厢情投意合正正好,于是,师兄弟两个对着眉目含情的款款一笑,江寻道:
‘哎,师兄话说的重了,为咱青阳,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呵呵,我这打架本事不济,好在这点小月月跟着正好补齐。我俩一个动脑一个动手,天造地设的登对。师兄放心,事情我们肯定办好,不让你为难。’
被江寻说成莽夫的月行云若有似无的皱了下好看的眉心。
唐玄笑容酣畅的极大度的从盆里拿出个石榴递在江寻手里。
这边事情谈妥,几人便和唐玄告退,各自去收拾准备。
江寻走的最慢,月行云注意到他停了步子在门口,正要问其作何,可却被人附耳吹风:
‘我有事跟老唐再聊,你先去准备,晚点我找你去。’
不疑有他,月行云自行离去。
掉转头回来的江寻看见唐玄见着自己一瞬,似乎有个用他大袖子盖住石榴盆的举动。
‘师兄,师弟我还有一事。’
‘何事?’
‘看师兄刚刚安排,连你家大徒弟都带上了。这咱们都走了,家里留谁照顾啊。万一……’
唐玄循着他的话音,道:
‘无碍,你师傅我师叔留下,他来坐镇山门,谁敢犯咱。’
江寻微微诧异。
据他所知,自己这师傅可从来都受不得拘束,更不愿在一个地方待久。想想当初他弃了掌门之位也要纵游就可知了。
但现在却肯坐镇山门,这中潜藏的预兆,实是险意重重啊!
连最不爱在家待着的老家巧都赶回来护家,这外头的敌人得多强啊。
‘哦,对了。’
唐玄忽道。
‘你先去趟无机殿,走前师叔总还要有些交代。’
江寻点头,脸上虽还是笑的,可心里却不由重了两分。
依言上了无机殿,彼时散木正在殿前太阳最好一处团了双腿打坐。
江寻也不去吵,自己溜溜达达往不知从哪儿搞了两个蒲团,并着跟散木旁边一放,先是一屁股坐下,然后静悄悄去掏师傅道袍的袖子,翻出一堆丹药丸子来嗅闻,最终选出个山楂丸,塞进嘴里边嚼滋味,人也歪在蒲团上。
一老一少晒着秋日暖阳,时光静默流淌。
散木两翻呼吸吐纳,人缓缓从入定中脱离。紧跟着,就一巴掌呼在旁边人歪着的屁股上。
‘哎呦,老道士,下手忒重了,你这是想要衣钵无人么。’
鼻孔里吼吼呼出两缕粗气,散木仔仔细细从地上捡拾被江寻偷出来的药丸。
‘那丫头我看了,也就是配你,还算尚可。’
江寻不满的坐起,道:
‘怎么叫尚可,我觉着正经可。’
散木抬眼看看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跟你比,功力强些,心眼少些,且好补了你的亏空。’
终于把药丸捡全,散木又都塞回袖内,抖了抖袖口,确定不会漏后,继续道:
‘听说近来你服用洗髓长生丹时益发惫懒延误,为师可告诉你,若是真盯上人家女娃,便更该将丹药按时积极服用,否则你个短命的可就没那抱得佳人的福气了。’
江寻挥动手臂,道:
‘扫兴,提这茬干嘛,您老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么。’
‘安心,我这有了人生目标,自然是要好好吃药长命百岁的。’
见散木起身,江寻皱眉做了个不情不愿的表情,可还是手疾眼快的去搀扶老道。
俩人站到殿门口,散木道:
‘明日你等走后,唐玄也会着人散出消息,说我在外云游遍尝百草炼丹,不甚中了剧毒,将在无机殿闭关养身。’
江寻微怔:
‘闭关。’
沉下头略微思忖,他忽而笑道:
‘你们两个老的奸狡,这是生怕没人算计,故意让人以为老虎离山,想要引蛇出洞么。’
散木给他个就你聪明的眼神,道:
‘外头的人都敢设计到家门口了,说到底还是家里不平整。国泰民安,家和事兴。总要先把自家理顺了,人心齐了,才好跟外头的相较。’
说着,散木忽地拍了下江寻胸膛,道:
‘这些年你做那商贾行事于山门内外,以你的心眼,必也早查出不少人头线索,喏,走前先给师傅交个底吧。’
江寻笑着点头,然后往衣襟里抓挠,半晌,终于掏出个折叠的纸册,将其交与散木。
轻轻展开半页,散木看着微微点头。再抬头时,老道眼里明显的赞许。
‘喏,这个给你,算作奖励。’
看看散木递来的八角锦盒,江寻好奇打开,里面嵌着一颗白色药丸。
‘这是什么?’
散木略带得意的道:
‘此乃为师新研制的秘药,取名定风波。’
江寻轻轻哦了声,听起来是个大气的名号,想必药效也不会小气。
在他猜度这定风波会是个什么药时,散木嘿嘿干笑两声,拧了眉毛道:
‘世间男子最难过的便是美人关。而更难的便是那美人还颇有武力,不好用强。可是美人在前,心血风涌,欲波难平,嘿嘿,我这药啊……’
说到这儿,散木脸上的笑还在,可江寻却是挂不住了。
‘老道,有你这么当师傅的么,怎么不教徒弟好啊。再说,我是那种人么。而且,以我现在练药的本事,若需如此,还用的着你不教好啊!真是了,上梁不正我这下梁可怎么往正里长啊…… ’
散木脸色一绷,收住了笑,瞪眼珠道:
‘切,我说什么了,你这么大动静。也不听完,我意思是,这是春药…啊呸,看你给我气的,我这不是春药,而是能定住气血,不叫人做坏事的好药。是坐怀不乱的正经药。’
两个人在殿门口挤眉弄眼一阵,散木给江寻这不要脸的哄了没两句,心情就顺了。
见话都交代差不多,这才挥挥道袍,重新做抒情状:
‘话差不多了,没啦,你走吧。我也没啥可交代的,只记得,坑人的事做的悠着点,要是自己兜不住了就甩给唐玄,他身上有肉,垫的住。’
江寻笑呵呵的答好,又再次道别,才揣着满肚子的甩锅乐呵,出了无机殿长阶。
他并不知,散木是站在殿门口,直看到他人影没了,才似有似无的叹息一声转回殿内。
从这两孩子一个剑道修成,一个商术无两那日起,他就知道,这风浪涌过来的时日将不短矣。
离了无机殿江寻直往栖乐峰。
见着月行云后,俩人都挺利索,很快将此行要带的人马行头谈妥。
月行云独来独往惯了,就算给他扔人群里,人家仍旧能弄出个遗世独立的调调。真正筹谋策划人马的其实是江寻。
他的选择自然跑不出自己那两条完美狗腿,腾云堂大胡子赵高和腾雨堂惧内的卢远道。
不好一次将两个内门外门堂主都拽上,况且,家里这也得有人帮他来往消息,所以,江寻决定赵高带上,卢远道留下。
之后,他又离了栖乐峰亲自找到赵高。
而彼时,赵高已经在腾云堂挑选跟随子弟并且整理行装了。
果然,做不到跟主子心意相通的狗腿不是好狗腿。
赵高明显是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