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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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路程，扶珏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陵州。
陵州山水秀美，更有着天然温泉泉眼，于是自本朝开国以来，便在此地兴建皇家行宫，工程浩大，极尽奢靡，于上一代皇帝时方才全部完工，本朝陛下登基后一切从新，于是便觉得陵州行宫名字不好，故而御笔一挥，赐名浣宸宫。
行宫之前足有九道关卡，连雾一一出示腰牌玉鉴方才得入。
这一路行来，马匹脚步不停，连雨话语也不断，仿佛有说不完的新鲜话题，连雾也时不时捧场，于是一路上三人说说走走，彼此看起来好像不如最初那般生疏。
可自从到达行宫之前起，三人便俱是沉默。
扶珏安静跟着引路侍从走过青草环绕的溪流，目光所及的溪流之上飘着些粉嫩的花瓣和翠绿的树叶，走过碧绿一片的竹林，踏上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来到一座皆由琉璃瓦搭造的宫殿之前。
本来一直沉默地跟在扶珏身后的连雾终于轻声问道：“公子可还记得眼前一切？”
扶珏冷眼瞧着眼前这座琉璃宫殿。
这一路景致皆是他儿时最常去的地方，而这座琉璃宫也曾是他的寝殿，只不过在他读书之后便搬离此处。
如此安排，倒是费心了。
扶珏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不记得。”
连雾没有回答，只是低了低头，带上了惯常的温和笑容。
此刻已有三个侍女迎了上来，一礼过后，领头的侍女温柔而恭敬地询问：“公子今晚想要歇在琉璃宫还是修竹殿？”
修竹殿便是扶珏读书之后所住的宫殿，四周一片修竹环绕，殿旁还有山涧引来的一股溪流，清雅别致，周遭永远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吹竹叶和溪水流过的声音。
他其实很讨厌那里。
“这两处之外随便一处即可。”
侍女没想到扶珏会这样回答，悄悄抬眼去看连雾。
连雾便自然的接过话：“带公子去鸿光阁。”
侍女们得到指示，便要带路，扶珏脚步未动：“她人在哪？”
“夫人此刻未在陵州，公子不如今晚先行休息。”连雾说道。
“何时回来？”
“我已经传信给夫人，想来……”连雾斟酌了一下，“想来三日内便会回来。”
扶珏微微皱眉，去看连雾神色，连雾一派镇定模样，不似作伪，于是便点了点头：“好，三日。”
看着扶珏随侍女去往鸿光阁后，连雨拽了拽连雾地袖子，悄声问：“哥，大小姐不是只说让你留住公子吗，可没说几日归来啊。”
“以公子的性格，我若不说时间，他恐怕立时便会转身离开，三日已是可以安抚住他的极限了。”连雾皱了皱眉，回头去看连雨，“不是说过了，在外面不许叫‘大小姐’。”
“哦……”连雨踌躇了一下，“可……若过了三日，夫人还未回来怎么办？”
“那时……再说吧。”
连雾望着空荡荡的回廊尽头，收敛了笑容，嘴唇微微抿起。
扶珏刚走到鸿光殿门口便有侍女从殿内为他打开了门，他一边往内间走一边挥退了跟来服侍的侍女，径自沐浴去了。
他出来后看着侍女为自己准备的一排衣服，选了件样式最简单的墨蓝广袖常服，换衣间隙他才略微打量了殿内陈设，所有物件一应俱全，还点燃了安神助眠的熏香。殿内殿外皆是安静候着的侍从，这点倒是一如从前，被人群环绕，却还是孤身一人。
他屏退了所有侍女，安静的坐在桌旁，为自己倒了一盏茶。
华堂高檐，比之从前更胜，周遭寂静无声，可他只觉得无趣，这些与他而言远不如淮州那方小小庭院，里面藏着鲜活人间。
*
淮州的那方小小庭院之中。
祁玉正举着书册读书，却其实已然神游天外。哥哥还有好几天才能回家，爹爹不知是否快到了，也不知路上是否顺利。
还有，自打扶珏离开也有四五天了，也不知他到了哪里。
祁玉干脆放下手里的书，走到窗边，看到来福正带着自己的三个“小朋友”在院子里溜达，想着下午要不要带着百合也出去溜达溜达，顺便到苏记成衣铺问一问哥哥的衣裳，这也许多天了，想来那据说十分稀罕的衣料也因该过了千山万水，从京城到淮州了吧。
念头还没转完，门口便传来敲门的声音，百合口中一边问着“是谁呀？”，一边小跑着去开门，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清朗好听如玉石相击。
“是我。”
“是哥哥！”祁玉立刻听出了这是祁述的声音，满是惊喜的向门口跑去。
这厢百合刚打开门，祁玉也已经奔到了门前，门口正是长身玉立的祁述，嘴角弯着好看的弧度，声音带着喜悦：“我回来啦。”
祁述边走边将手中的糕点递给百合，百合乐开了花：“公子真好！公子愈发英俊了！”语罢，跑着进屋抢先去给祁述收拾屋子去了。
“哥哥，怎么提前回来了呀，还以为要再过三五日才能见到你呢！”祁玉拉着祁述手臂问，又发现什么似的，去看他背后，“哥你藏了什么？”
祁述变戏法似的又从背后拿出一袋枇杷，笑着揉了揉祁玉的头，“就你眼尖。”祁玉笑眯眯的接过去，如今正是枇杷好吃的时候，甘甜肉厚，引人垂涎。
淮州府于江南各州府之中还算富庶，祁述作为本府解元，每月都有一笔不少的钱银发放。祁述书画双绝，又有解元郎的名头，未来更是有机会金榜题名，于是淮州富户皆以求得解元郎书画为荣，不惜重金购之。然而祁述平日无甚花销，最多的就是给妹妹买各种吃的。
两人进了屋，祁玉将枇杷拿水冲洗了，递一个给祁述，又问祁述中午想吃些什么，祁述认真想了想，“嗯，糖醋排骨，桂花藕，清炒笋片、鱼汤面……这些怎么样？”
“哥，你是认真的吗？！”祁述连报五六个菜，却皆是祁玉平日里最爱吃的，“是我要过节了吗？”
“算是补过节日？本来想长灯节回来带你出去玩的，结果书院有事情耽搁了，今日才回来，长灯节有没有出去玩呀。”
百合正好走过来，听见祁述的话，悲愤涌上心来，顺嘴说：“公子你别提了，那日我——”
“那日你吃坏了肚子，还得我去街上给你带橘子灯笼和糕点回来，是不是？”祁玉说着向百合使个眼色，关于扶珏的事情她得找机会慢慢同哥哥讲。
“我以后绝不在重大节日前乱吃东西了！”百合迅速接收到祁玉的暗示，“我去厨房看看哈。”语罢一溜烟又跑到院子里去了。
“这丫头，平时还是要乱吃喽。”祁玉叹气。
祁述将桌上糕点递给她一块，“小阿玉一个人去的长灯节呀。”
“呃……还好啦。”祁玉十分心虚，因为长灯节那天她不仅不是一个人，而且还过得非常充实。
不过幸好祁述也没再问她，同她讲回来时遇到李叔，说是收到了爹爹的信。
“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雇主很是满意，说是还送了礼物给他们，算算日子，想来也就这几日便到家了。”
祁玉开心起来，想起之前取回来的春衣，便说道：“之前为你和爹爹定做的衣裳做好了，爹爹回来便可以穿了。”
说着又进里间找出给祁述的那身衣裳，推着他进屋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
本来想着两三日祁淮就能归家，正好一家人聚一聚，却不想五日过去，祁淮一直没有回来，想来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情，祁述不能在家待的太久，今日天气晴好，也不得不准备回书院去了。
祁玉帮他收拾东西，发现为他定做的新衣他却没有带着，便去问祁述。
“等到爹爹回来，我们再一同穿吧。”祁述正在整理书册，“对了，阿玉别忘了给自己添衣裳。”
“也好。诶呀，我忘不了的，等下次哥哥你回来，咱们一家人挑个好天气出去踏青呀。”
“好。”祁述手里收拾着书册，没有抬头，声音里却带着笑意，“那时我若还在书院，你给我递信，我便请了假溜出来。”
祁玉“哈”了一声，装作很惊奇的样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哥哥！”
等祁述收拾的差不多了，祁玉还在念念叨叨的让祁述多带些吃的，又说干脆自己和百合一起帮祁述拿些吃的过去，祁述无奈笑着拦住祁玉，“我是去读书的。”
见祁玉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又补充道：“你们在家照顾好自己就行，嗯？大小姐？”
祁玉这才作罢。
准备出门时，却遇见了上门来的李叔。
李叔没了从前惯有的精神，眼睛充血，见到他们兄妹二人，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祁玉连忙问道：“李叔，怎么了？”
李叔顿了许久，出口声音哑得不像话：“你们……跟我来……见见你们爹爹吧。”却不肯再说别的。
祁玉的心猛然下坠，有些仓皇地去看祁述。
祁述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眉头蹙起，他感受到祁玉的目光，转过头拍了拍她肩膀，想要用眼神安抚下祁玉，却不知自己神色同她一样不安。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