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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陈留把酒续旧盟 明月壮胆吐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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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根据原县令拷问出的线索,姜芊与司捻严谨地反复推敲了案情一晚上,三人决定将这位女子改头换面,送至宋州原县令朋友府下做事。
姜芊与司捻下姑苏,正好要经过宋州,便揽下了送她入府的职责。
这位女子无亲无故,从小就被卖为奴仆,在宅院里饱受虐待,她说自己无名无姓,宅里的主人只叫她“那个东西”,便请求姜芊为她取个名字。
姜芊听到这个请求,有些疑惑地问女子:“为何要我为你取呢?要说文学底蕴,还是得看我旁边这位。”
女子有些羞愧难当,磕磕绊绊答道:“我……不识字……您是我的恩人,小女只好求您帮我取名字。”
姜芊轻叹了声,眼里含着幽恨,随后又极快地换了脸色,强撑着笑颜道:“那么……且取个桃字作名可好?”
那女子忽的愣住了,若是姜芊看得没错的话,那双可怜的眼眸里突然迸发出无尽的恨意,吓得姜芊连忙改口:“你若不喜,我换一个好了。我只是看城外的桃树刚长枝丫,桃字作名,是谓新生,再说了,你长得如此好看,桃花的桃恰好衬你呀。”
此话一出,女子的眼神柔和下来,掺进了一丝不可置信。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一旁的众人,这女子虽算不上丑陋至极,但也配不上桃之夭夭的桃字,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更是让人不忍直视,加上那平平无奇的脸,如何能让桃花衬她?
显然姜芊不觉自己的话有何错处,她真心地认为女子焕发的鲜活生机本就美丽,担得起“桃”一字,不论貌丑貌美。
其余人看不见女子的表情,只有姜芊看得一清二楚,她直觉女子的不可置信是因为其他的事,想来那些事也是她的伤痛,姜芊不好追问。
空荡无声的牢内,女子思索良久,怯懦地小声道:“好。”
姜芊面上一喜,不等一旁的原县令插话,便接着道:“至于姓嘛,你要去的宋州那户人家家主姓孟,他老人家心善得很,许你与家里同姓,想来你日后的生活肯定比原先的好很多。”
女子连连道谢,姜芊便大手一挥,正式决定道:“那么,以后你的名字便叫孟桃了。”
孟桃猛的俯身,额头堪堪停到离地面一寸的地方,便被姜芊急忙扶起来,潇洒道:“没必要,你道了那么多谢,其实只要你过得好,便是对我的谢礼了。”
孟桃低着的头缓缓抬起,那双眼睛里早已盈满了泪水,她望着姜芊,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晶莹的泪滴一颗又一颗的滑落下来。
原县令为孟桃在自家府里安置了一间房,便邀司姜二人一同去家里做客,司捻只是沉默,意让姜芊做决定,但其实半只脚都没有踏过门槛。
姜芊便婉拒了,司捻马上拉着她往外走,姜芊尴尬地朝原县令挥手道别:“明日我们就带孟姑娘走!麻烦原大人了!”
原县令笑笑不说话,摆摆手向她们告别,随后那抹红色便缓缓消失在府门内。
姜芊这才转头,正要整治一下司捻这臭脾气,却见司捻生气地瞪着她,转而冷笑一声:“我若不拉着你,你难不成还真要去人家府里做客?”
姜芊一时发不出这脾气,只好收起来,心平静气回答道:“怎么可能?但你刚才多不礼貌,怎么说也要道个别吧?人家还是你朋友呢。”
司捻还是那句话,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谁跟他是朋友。”
姜芊调皮地勾勾嘴角,挑挑眉,装作无奈地摇摇头,揭过此事。
没了官府这一威胁,二人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寻家餐馆用膳了。
天光大好,直直平铺出一条明亮无暗的道路,街上人来人往,耳边喧闹谈笑声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偶有清风掠过,两排酒旗招牌应声翻飞。
司捻难得没有闷着,主动先姜芊一步走进一家人声鼎沸的酒楼。姜芊掂了掂自己的钱袋子,心想这家店看着不黑心,这钱还是花的起的。
二人刚挑了个角落坐下,司捻便对姜芊道:“原道背地里手段狠厉,他不算个好人,你该对他防范些。”
姜芊平静地点点头,毕竟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该吃红烧鱼还是红烧肉,说出来的话也不过脑子:“我知道的呀,你们司家人阴阳两面,交的朋友自然也如此,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姜芊正偷瞄着隔壁桌的红烧肉,不禁感叹这家店做的菜真香,完全没注意司捻此时的表情,只觉得后背好像凉嗖嗖的。
姜芊等着司捻说下一句,等待着,等待着,结果司捻大吼一声:“小二!来壶酒!”
姜芊猛的回神,然后目瞪口呆。
“砰”的一声,一壶酒被放在桌上,她眼睁睁地看着司捻将一碗酒尽数吞入腹,那冷淡无波的表情搭配这豪迈的动作,你说这是司捻?那我就是九尺大汉。
又是“咚”的一声,司捻拿了一个酒碗放在姜芊面前,似乎是在邀她一起喝,姜芊在桌下狠狠掐自己的大腿肉,她绝对绝对绝对是在做梦,司捻竟然在喝酒,并且还邀她一起喝?!
突然,有只手抬起了那个酒碗,拎起酒壶用酒灌满了碗,那人在姜芊上方笑道:“小师妹不会喝酒,我还不知道吗?”
姜芊掐腿掐的更狠了,她竟然在这里听见了苏燕的声音,苏燕边喝酒边说得起劲:“姜芊,我可是老远就听见你在骂司家了,小心司父千里迢迢来砍你头。”
姜芊确定苏燕是真的千里迢迢地跑过来了,因为她腿疼的发麻:“我还怕他来砍我头?”
苏燕端着酒半天未动,随后赞同地点点头:“你现在可是威风的很,把我风头都抢了,京城里那些姑娘大年初二都没有敢上街的。”
姜芊抱起手臂,抬头一副嚣张的样子道:“哟,怎么着?来找我寻仇啊?”
苏燕摇摇头,扬起脖颈一下饮尽碗中酒后,道:“我带着你师兄们,来投奔你啊。”
姜芊挑了挑眉,向后望去:“那他们在哪呢?”
苏燕轻笑一声,一副欠揍样儿:“点菜呢。”
姜芊马上转回头,假装不认识他们。
一刻后,望着这一小桌都快摆不下的菜,姜芊有种想逃单的冲动。
司捻全程闷头喝酒,一看就是不打算管自己死活。
苏燕千方百计地过来,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邱舍一手酒一手肉,吃的正香。
杨驰恨不得把桌子吞了,整个可怜的桌子不停晃动。
姜芊摸着钱袋子,简直是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她在桌下猛地踹了苏燕一脚,苏燕吓了一跳,用疑惑的眼神问她。
姜芊用手搭上苏燕的肩膀,二人悄摸摸靠在一起,她笑眯眯地问道:“你有钱吗?”
苏燕如她所想一样,露出尴尬的笑容,“嘿嘿”一声。
她笑得和善,苏燕后背越来越凉。
“还投奔我,付完这顿饭,我们将来几个月就吃馒头吧。”
杨驰嘴里塞着一条鱼,还在插话:“没事的小师妹,就这次好好吃一顿,我们以后过苦日子没关系的。”
姜芊叹了声气,闭着眼不去看自己的钱袋子,妥协地点点头。
苏燕笑得酒都洒了几滴出来,对着姜芊举杯道:“那就说好了,以后我们都是小师妹的手下了。”
姜芊露出笑容,接受三人对她的敬酒:“好。”
这桌饭这眼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曾经最天真的时候。
那时候饭都是师父做,他们十几个徒弟轮流着去打下手,最后热热闹闹地坐满了一圆桌的人,有人叫着打不到菜,一桌菜便换来换去,碗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就像师父吹奏笛萧的声音,师父也爱开玩笑,大家笑在一起,有人抱成一团,有人直打响碗筷,甚至有人笑倒椅子,倒在地上引起又一次笑声。
姜芊想着想着便笑了,但随后那笑容凝固在脸上。
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五人吃饭谈笑间,暮色已起,宾客一一起身离开,姜芊也打算先寻个客栈住下。
不料,姜芊刚出门,苏燕却拉着她往反方向走,一边神秘地说有惊喜。
等到了一家客栈门口,二人停下脚步,姜芊一抬手道:“说吧,什么惊喜?”
苏燕郑重其事地清清嗓子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听哪个?”
姜芊面无表情看着他演戏,然后腹黑地刁难他:“一起听。”
苏燕被噎了一下,依然选择把戏演下去:“好消息就是我已经把房订好了……”
姜芊打断,平静笑道:“坏消息就是钱要我付。”
“哎这你就猜错了,坏消息是我的钱只够订两间房。”
“……哦。”
“不对,等一下!那就是说我和司捻要住一间房?”
苏燕愉悦地勾起嘴角,幸灾乐祸道:“据我所知,半个时辰前她就醉了。”
“她醉了会发酒疯吗?”姜芊担心道。
“不知道,症状随机哦。”苏燕调皮地学姜芊挑眉,终于轮到他让姜芊吃瘪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姜芊觉得苏燕这半辈子下来应该死了不止一次。
一个时辰后,空旷无人的大街上,只有一个看起来较为娇小的青年扶着另一位目光呆滞的少年孤立无援地站着。
姜芊看了一眼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女子,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那三个表面“投奔”实则吃白饭的师兄真是“太要脸”了,竟然留她一个人把司捻从酒楼带回来,明天一个个的馒头都别想吃。
姜芊费心费力地把司捻拖到了楼上,两只手都抽不开空,一脚猛踢上去,却发现自己竟踹不开门。
这就很尴尬了哈哈。
正在姜芊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旁的司捻却跟突然清醒了似的,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两步把她按到墙上。
姜芊的后背猝不及防地贴上一片冰凉,下意识地握上刀柄,又想到司捻此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应该不是想杀她才对。
那是干嘛?以这个奇怪的姿势……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先扇醒自己还是先扇醒面前这个压迫感十足的司捻。
面前女子的气息喷洒,离姜芊越来越近,她的鼻翼甚至快被司捻身上淡雅的香气包裹了。
一片黑暗中她看不清司捻的面容,更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只好用慌乱的双手紧紧抓住司捻的衣袖,试图阻止这奇怪的动作。
下一刻,司捻抬起了另一只手。
姜芊都准备好一掌拍晕司捻了,不料那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袖中,掏出来了……
一串钥匙。
姜芊:“……”
苏燕这厮,什么时候把钥匙塞我袖子里的?!
姜芊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抢过钥匙,指着司捻的鼻梁道:“司捻你逗我呢?装醉可一点都不好玩,你要是装醉最好现在坦白。”
平常一脸冷淡看着有点目中无人的司捻,此刻却定定地盯着姜芊的眼睛,一呼一吸间,姜芊竟觉得她有点委屈。
姜芊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塌了,不然怎么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司捻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间带着些幽怨。
“不是你……”姜芊磕磕绊绊不知道说什么。
不料司捻突然放开了揪着衣领的手,转而握上了姜芊的双手,姜芊手中的钥匙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司捻清冷的嗓音因为醉酒变得有些沙哑:“我是真心的……”
姜芊一瞬间如遭雷劈:“啊?!”
什么真心的?我做什么了?谁欺骗司捻的感情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