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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三月春寒手捧火 陈留城外桃生枝 ...

  •   话说姜芊与司捻一同走下岑鹤山,姜芊拿出自己的簪子,却发现簪子不再有花瓣发亮,正欲收回,却被司捻拿了过去。
      姜芊想问她拿簪子是要干什么,司捻冷冷看了她一眼,只说了几个字:“路痴,拿着也没用。”

      扎心。
      姜芊顿时无言以对。

      随后,她便看见司捻紧握了一下靛青琉璃簪,藏进了衣襟里。

      许是看得太仔细,姜芊下一刻就踩空了台阶,“啊”的惊叫一声向下摔下去,司捻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姜芊的手腕,姜芊这才稳住身形。
      姜芊放心地叹了口气,遂感到手上一片冰凉。
      “也是,她站在殿外一整夜,肯定会冷。”姜芊想。

      只是司捻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让姜芊本打算向下的脚又收了回来,眼神顺着那只白皙有力的细长手掌,抬头望进司捻的眼里。
      司捻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手上却抓得更紧了。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让二人都不知所措。

      姜芊看着她有些紧张的神情,撇撇嘴道:“都怪你,抢我簪子,你看我差点就摔下去了。”
      司捻这才将她的手放掉,嘴里闷闷道了一声:“呵。”
      然后就自顾自地向下走去。

      姜芊不可能放任司捻走下去留自己一个人,只好屁颠颠地跟上去拉她的袖子。

      “司捻简直是铁石心肠,我都拉了她一路了,也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姜芊气鼓鼓地在心里念叨,眼眸中都是要溢出来的怨气。
      姜芊受了一路的气,更气的是路很窄根本容不下两个人并排走,跟在司捻后面她根本看不见前面的路,总是踩空台阶,不过还好她紧紧拉着司捻的袖子,但即使是这样,前面那人也不回头看一眼。
      “不过看在司捻守在殿外一夜的份上,我还是可以大发慈悲地原谅她的。”

      思及此,已经走到山脚平地上的姜芊便灵巧地往前迈了一步,松开攥着司捻衣袖的手,直直抓住那洁白袖子里的手。

      顿时,一片冰凉传遍了姜芊的半边身子。

      司捻也终于转过了身,一脸惊诧地看向姜芊。
      那双冷漠无波的桃花眸,如座座冰山被轰然融化开,涌动着惊异的情绪,带着一丝一分的欢喜。

      姜芊挑了挑一边眉,一如平常般随意地弯了弯眼,带着笑意道:“你在寒风里站了一晚上,我当然要感谢一下你啦。”
      她说着,就拉过了司捻的另一只手,将司捻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用两只小手温柔地包裹住,用自己手中的温度温暖那两只冰冷的手。
      “不得不说,司捻的手生得的确好看,这些大家闺秀自小就被捧在手心里,不知道这样好看的一双手一天要被小心地呵护几次。”
      “司父虽对她不是很好的样子,但表上功夫做的还是要好些的。”
      “司父倒是对自己的独生女狠心得很,竟然忍心将她赶尽杀绝,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常的父亲。”
      姜芊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静静地凝视的两双手交叠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到司捻在她头上那带着深沉意味的眼神。

      感受到两只手同样的温热,姜芊便放开了自己的手,仰起头笑盈盈道:“怎么样?手暖和了吧?”

      司捻的眼神还未收回去,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姜芊实在是矮,抬起头来的眼睛毫无规律的一闪一闪,在司捻的眼里简直跟自家的猫一样……一样可爱。
      有种想把野猫驯服成家猫的冲动。

      姜芊自然注意到了司捻的异样,仅仅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但毕竟自己已经把这位司家大小姐骗上了自己的贼船,不让她对自己全心忠诚,这把刀便极易对上自己的心口。
      一不小心,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姜芊觉得司捻也不是什么难以沟通不近人情的冷血动物,她想——
      “我可终于有个能信任的人了。”

      春风十里洋洋洒洒,吹过山谷,似乎已经能听见初生的嫩叶簌簌笑出了声。
      不知不觉,你我相伴到了春天。
      司姜二人出了岑鹤山,便继续向前。

      陈留城外——
      三月雪融,枯树逢春,一片生机盎然。
      姜芊正指着郊外一棵树上的树枝问道:“司捻,这是什么树啊?”
      “桃树。”
      “啊?这陈留城外种了一大片树林,全是桃树啊?”
      司捻难得没有沉默,“嗯”了一声。

      这几日明堂派的追兵日渐稀少,她们二人便乐得清闲,偶尔也会偷偷进城采买些物品。
      陈留自古名扬千里,可谓是一处风水宝地。姜芊赶来京城的时候就没有好好见过,今日一早便逼着司捻换上男装,打算见见城里的风光。

      “听说这县令是个好官,此处离最近的高堂还是很远的,嗯……这话怪怪的,但也没关系嘛,总之,今日我们就休息一下,不再管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
      姜芊心情颇好,絮絮叨叨了一路,司捻与她并排而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听完姜芊这段话她挺想说杂七杂八的事情你也管的不少了,但还是选择不说话了。

      姜芊自顾自地说下去,二人便一如既往地走到城墙下,轻车熟路地穿墙进去。
      她颇有感悟地说:“所以说凡人与修士真的不能同等看待,以我们的经验就可以看出来了。”
      “嗯。”
      “哎呀司捻你别生气了,男装嘛只是为了不让官府难办,普天之下除了明堂,谁认出我俩来不避远一点,稍稍地掩人耳目一下嘛,不会打扰您的雅兴的。”
      “我没有生气。我怎么会生气。”
      “不信。”
      “……”
      “哎我都没有见你笑过,天天板着个脸,我说话没意思吗?”
      “……”
      “怎么可能?我在茶馆说书四年,嘴上功夫虽然不是炉火纯青,但逗人笑笑还是可以的吧?”
      “……”
      “哦,原来这才叫生气了。”

      姜芊眼看司捻现在绷着个脸一个字都蹦不出来,比刚才看起来还生气,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捻似乎看出来姜芊在想什么,沉默地拉过姜芊的手臂,往城里走去,停下姜芊引人注目的笑声。

      二人才迈了没两步,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司捻颇为无奈地停下脚步,因为不用怀疑,姜芊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姜芊寻声过去,发现那是一座家宅,门前围了一圈人,却无人敢上前帮忙。
      她正要一探究竟时,便听得其间是一女子在宅门前诉苦。

      那女子跪在紧闭的宅门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满身伤痕地苦苦哀求道:“乡亲们啊!救救我吧!小女是身后的这一家的奴仆,各位不知道,这家人面上衣冠楚楚,实则整日虐待打骂我们这些奴仆,你们看看……看看我这身上的鞭痕、烙印。我只是个打工的,也是一条人命啊,求求……求求各位了!救救我吧!”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几天他们连吃食都不给,我只好到街上了,若是无人愿意赎我们出府也没关系的,求求各位帮我报官,只要能为我和剩下的奴仆讨个公道,我以死相报都可以!”
      紧接着,便是一个连着一个的磕头声。

      姜芊被人高马大的人群挤在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听也听了个大半。
      这女子是这家人的婢女,常年受主人家虐待,上街求个公道,女子不能上街,更别说为自己申冤了,然而她这一犯就是两条死罪,任谁都没有那个胆量上前。
      这姑娘倒是有勇气,牺牲自己也要为其他奴婢讨个公道。
      但凭自己现在的身份,只会越帮越忙,还是报官保险。

      姜芊正打算去找官府,一回头便见身后骑快马赶来的一行人,不是官兵还能是谁?
      倒是……谁报的官啊,可谓是正义。
      她向后走去,发现一队人马后跟着一匹孤马,马上之人身着深蓝长袍,头戴玉冠,脚踏黑靴,身形颀长,越走越近,姜芊发现这人有点眼熟。
      直到与马上之人的那双淡漠的桃花眼遥遥相对——哦,是司捻。

      司捻见姜芊走近,长袖一挥,翻身下马,轻盈落地。
      姜芊笑着调侃道:“司捻啊,几日下来,良心见长,还会替可怜姑娘报官了。”
      司捻瞥了她一眼,将视线移向别处。
      “哎不过,你是怎么说话的?难道你还会变音?”
      “我与此处的县令,有些交情。”
      “哦~怎样的交情啊?”
      司捻微微瞪了姜芊一眼,姜芊眯笑着不说话,毫不在意地走回去围观了。
      徒留司捻在身后无奈叹气。

      官兵一来,平民百姓便自觉让开一条道路,那求情的女子也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便扑了上去,将刚才一番话又讲一遍,随后连连磕头,求官府还她一个公道。
      “大人!我知道我这样做是死罪,小女甘愿死,可是奴仆里也有男子,法对我无情,对他们却是有用的吧,只要大人您一句话,我肯定以死谢罪。”

      话说到如此,姜芊已是做好了准备,那县令要是真当众赐死这女子,她马上救人。
      一袭红袍映入眼帘,姜芊见他头戴黑官帽,脚踏祥云靴,剑眉星目,沉稳练达,镇定自若,缓步走近那女子。
      他每走一步,她的心就紧一分,围观群众此时屏息凝神,不知道这县令下一刻会做什么。
      姜芊手都放刀柄上了,却听见县令道:“先押入牢中,等候发落。还有那些奴仆,救出来再议。”
      这倒是难得,看来县令真是好官,她不免对他心生敬意。

      而后,官兵便遣散群众,破开府门,连着家主和奴仆一起抓了出来,押入牢中。

      目睹全程的姜芊对此是连连称赞,丝毫没有注意到司捻的脸都黑了,还在说个不停:“你这朋友,实在是个好官啊!嗯,我看好他!”
      司捻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有些烦躁道:“呵,谁跟他是朋友。”

      随后,司捻就一把拉过姜芊,自己往前走去。姜芊以为她要带自己去什么好地方,直拉着自己闷头走,看见“陈留府”三个大字的牌匾时,她有些沉默。
      司捻站定在门前,又一把将姜芊往前一推:“去吧,不是就爱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语气肯定,不像是在问问句,姜芊不好再惹怒她,竟就顺着她的话走进去了。
      府前的两个官兵竟也不拦她,等到姜芊顺利地走了进去,她才感觉司捻气愤地跟了上来。

      一进门,便有一位小厮迎姜芊进地牢里见那正审问的县令,她便爽快跟上。
      黑暗阴冷的地牢中,多是些空荡荡的牢狱,散碎的白光斜斜地落下来,三人走在其中,只听得脚步的回音和远处传来的拷打声,徒增几分阴森恐怖。
      离拷打声越来越近,姜芊远远看见那红官服端正地坐在一束光下,面容严厉冷静,目视着面前鲜血淋漓的一切。
      原是在拷打那位家主,她对这位县令放下了一半的戒心,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那位女子。

      县令转头便见小厮将人带到,面上添了几分笑意,行礼道:“在下原道字正曦,陈留城一方县令,久仰姜女侠大名。”

      姜芊见了马上还礼,恭敬道:“不必,小女受不起这一礼。”
      而后,她马上面色一转:“只是,原大人受朝廷之命,领朝廷俸禄,如何会对我这样的人久仰?”

      原道面上没有波澜,反问道:“那姜女侠认为,自己是怎样的人呢?”
      “侠义之客,一路走来犯冤案,揭真相,还能凭一己之力收复姑苏,明人双目,叫人看清这国是如何,庙堂如何,君主……又是如何。”
      “在原某眼里,女侠是大义,自然值得久仰。”

      姜芊故意为难他:“今日我又没出手,大人您怎么知道那些不是谣言呢?万一漠视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呢?”

      说到此,原道眼里泛起细碎的光来,坚定地看着姜芊道:“若你不关心,今日就不会追到此处了。”
      “细细想来,我反而越发敬佩你今日的审时度势、冷静自持,能保下这位女子的命也有你一半的功劳。”
      原道微微弯了弯嘴角,自嘲道:“从前我识人不清,受这荒唐的秩序压迫,不知牺牲了多少无辜女子的性命。”
      “幸而有姜女侠,我也终有了醒悟的那一天。”
      “今后只要姜女侠想翻天覆地,原某必会出力,助女侠腾飞。”

      姜芊露出自信的一笑,如同在这黑暗中的一抹朝霞,天花板洒下错落的光束就是那黎明前的鱼肚白。

      司捻注视着站在光里的人,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在流动。

      姜芊挑挑眉,一指旁边的牢房道:“那她的命和她的公道,大人可否还她?”

      原道点点头,欣然同意:“都听女侠的。”

      三人齐齐望向那倚靠着牢房墙壁的女子,她低垂着脸,整张脸被蓬乱的头发掩盖,脏乱的衣衫上破着几个大洞,脸上手上有一道道血痕伤口,听到原道同意的话语,颇有些迟钝的抬头,一抹蓝色映入眼帘。
      姜芊干脆潇洒地打开牢门,欣喜地对她道:“好啦,你马上就要自由了。”
      女子脸上发丝的叠盖下,是一双害怕带着丝丝犹豫的眼眸。
      她看着大开的牢门与姜芊的笑颜,呆滞的目光中带上了色彩,就像春日破土而出的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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