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死遁总会被发现》池中砚

4、第四章

　　第四章

　　羌垣这一哭便从日暮到日落，哭的声嘶力竭，痛彻心扉，渐渐地哭累了便停了下来，微弱的哽咽声在这安静的林间清晰可闻。

　　“你这徒弟真不是哪家姑娘假扮的？怎的这么能哭？”君宝已经吃完了所有的杏子，小手攥着衣角擦手，目瞪口呆地看着树下。

　　沈君无也是头一回见着羌垣这副模样，一时间也有些没缓过来，只能微微揉了揉眉心，心里却是暗自想着：难道是他的教育方法出了什么问题？怎的教出这么个小哭包来？

　　自我怀疑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不远处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便迅速消失不见。

　　“阵法被破了？”君宝小心翼翼地扶着树干看过去，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看向沈君无，“孟朝柏？”

　　沈君无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脸上却是没什么意外的表情，而是视线依旧落在了羌垣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显然是察觉到林子里的异样，只一瞬间，羌垣便消失在原地，直奔林子里而去。

　　“这孟朝柏倒是有几分本事。”君宝知道沈君无对自己的本事向来是自信的很，言语间便故意挑着扎心的话来说，“你的阵法居然也没困住他们许久。”

　　沈君无轻飘飘地瞥了眼前的小孩一眼，看上去不是十分在意，嘴上倒是开始解释，“羌垣走火入魔的时候误触过，山上的阵法在那时候都有所损坏。”

　　“那你这徒弟倒是也有几分能耐。”

　　沈君无挑挑眉，面上表情丝毫不见变化，语气里倒是带着一丝不可明说的骄傲，“毕竟教他阵法的可是我。”

　　君宝吐槽的话没敢说，生怕沈君无又犯毛病折腾他，听了听林子里的声音之后，皱着眉头奇怪道，“怎么没什么动静？”

　　沈君无听了一下，便揽着君宝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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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羌垣一人持剑站在孟朝柏一行人对面，重伤之后的身形略显单薄，衣袂翻飞，却半分没有退后的意思。

　　“如果不想全都死在这里，就全部都给我滚！”声音是冷冷的，隐约间还能听出几分沙哑来，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沉稳。

　　沈君无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若是他之前没有看到羌垣哭的鼻子都红了的话，他定要感叹一句，徒弟终究还是长大了些。

　　奈何羌垣刚刚哭的实在不争气。

　　“这位道友，我们只是来这雎吾山寻一些东西，待寻到之后便会自行离去，无意打扰，请道友莫要为难。”

　　羌垣周身不好惹的气势毫不保留地外露，孟朝柏自然知道他是在警告，但既然对方没有立刻动手，想必也是可以沟通，因此孟朝柏的态度才软和下来，主动向羌垣说明来意。

　　羌垣却是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他瞥了一眼孟朝柏，只吐出一个字来——

　　“滚！”

　　“你不知好歹！”在一旁的丹玲珑显然没有沉住气，提剑直奔羌垣要害刺去。

　　“哦豁，要死了……”君宝趴在沈君无背上，勾着沈君无的脖子，看着不远处，语气平静道，脸上却没有半分孩子应有的稚气。

　　只刹那之间，丹玲珑便不可置信地低头摸了摸自己有些发凉的脖子，红色的液体止不住地从手指的缝隙间喷涌而出。

　　“师兄……”略微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来，丹玲珑跪倒在地上，伸手朝虚空中轻轻抓了一下，似乎是想握住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永远地失去了这个机会。

　　“玲珑！”孟朝柏大喊一声，手上动作却是没有丝毫懈怠，手腕翻转间，便是几十枚靠真气驱动的银针直奔羌垣面门而去。

　　百来个丹余弟子也是提剑一哄而上。

　　羌垣提剑挡去，只听见叮叮当当几声，银针被剑身逐一被弹开，或扎进周围的树干，或是没入冲上前来的丹余弟子身上。

　　银针刚一刺入，几名丹余弟子便迅速倒地，七窍流血，死状可怖。

　　果然有毒。

　　沈君无远远看着，眉头微微皱起。

　　“羌垣不会有事吧？”君宝瞧着也开始有些担心，虽说羌垣最近境界有所提升，但到底还是刚走火入魔过，现下身上的伤还未完全恢复。

　　“这孟朝柏用毒倒是狠辣……”

　　沈君无却是没有回答。

　　重伤之后的后遗症渐渐开始凸显出来，羌垣的动作开始有些迟滞，连着出剑的速度都慢了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吃力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而这丹余弟子显然是深谙“拖”字诀，不下死手往前冲，却也不给羌垣喘息的机会。

　　身上的伤口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开始渗血，一眼看上去，羌垣倒是逐渐落了下风。

　　孟朝柏却是看准时机，弹指飞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过来。

　　羌垣有些力殆，稍微不慎，让那东西碰到了皮肤，只是瞬间，那东西便像活物一样钻进羌垣的皮肤里，只在接触的地方留下一处红点。

　　闷哼一声，羌垣只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围攻的众人却又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个个不要命地开始冲过来。

　　几个回合之下，羌垣没注意被伤了几处，虽说只是些皮外伤，但是刀上淬了毒，伤口一出血便开始发黑，到底是有些麻烦。

　　气沉丹田，周身灵气开始运转，羌垣准备一股气解决眼前这波人。

　　但是突然之间，一股钻心蚀骨的疼痛开始席卷全身，紧接着便像是血液在沸腾的感觉，全身热的要命，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身体的屏障。

　　剧烈的疼痛让提剑的手开始下垂，羌垣跪在地上，撑着身体站直，却觉得眼前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无数的刀剑即将朝着羌垣身上落下。

　　“不好……”沈君无把君宝往地上一扔，手指翻飞迅速捏了个诀。

　　只见羌垣身体周围泛起青色的荧光，像是屏障一样，把落在羌垣身上的刀刃全部弹开。

　　下一刻，屏障破裂，金色的光闪过，围上来的人便顷刻之间全部化成了血沫。

　　细细密密的血水溅到孟朝柏脸上，像雨滴一样，却让他恐惧到说不出话来。

　　沈君无眼疾手快地扯过羌垣，手却在碰到羌垣的一瞬间，被他身上那道金光伤的血肉模糊。

　　沈君无却是不管不顾，满手是血地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喂进羌垣嘴里，然后掌心紧贴住他的后背，开始慢慢替羌垣化开药力。

　　半晌之后，羌垣的情况才逐渐稳定下来，但是却是昏迷过去，软趴趴地躺在沈君无怀里。

　　沈君无皱着眉头把羌垣放到一边躺好。

　　“他是怎么了？”早就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的君宝看着沈君无的手，有些惊讶，“你居然被他伤到了？”

　　“孟朝柏的东西刺激了羌垣体内的血脉，本来他就重伤在身，压制不住就自然会外溢，那些人承受不住，自然是连血肉都不剩。”

　　沈君无起身，走向已经被吓到忘记逃跑的孟朝柏面前，面无表情道，“这么找死的，你还是第一个。”

　　“他不是人……”孟朝柏指着羌垣，半天就憋出这么四个字来。

　　想来是刚才羌垣身上的金光让孟朝柏看出了什么。

　　“现在才看出来也算是为难你了。”沈君无起手捏诀，准备施法。

　　“度道友，你要干什么？”显然是察觉到沈君无的意图，孟朝柏眼神有些恐惧，但是手却是悄悄落到了轮椅的扶手下的机关处。

　　“送你和那丹小姑娘双宿双飞。”

　　话音刚落，淬了毒的银针便如雨点般朝着沈君无飞来。

　　“去死吧，度道友……”孟朝柏笑得开心，显然是觉得没有人能在近距离如此密集的毒针之下有活命的可能。

　　沈君无只是瞥了一眼孟朝柏，手上却是半点动作也没有。

　　只见万千银针还没有触碰到沈君无，便全部像是遇到了什么阻力，停滞在半空中，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抬手，那些银针便纷纷落地。

　　“别挣扎了，就你那刚入门的修为是打不过他的。”君宝出声劝道，嘴里的话却没有半点好人的味道，“倒不如死的痛快一些。”

　　“你是故意骗我进入这雎吾山来当替死鬼的？”孟朝柏这时候倒是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镇定，“你想独吞这山上的东西？”

　　“独吞？”沈君无倒是愣了一下，便又反应过来，轻笑一声，“这整座雎吾山都是我的，哪里来的独吞的说法？”

　　“你的？这明明是君无仙长……”孟朝柏却是突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显然有些不敢置信。

　　懒得再和孟朝柏废话，沈君无抬手捏诀，准备给他一个痛快。

　　“师弟？”

　　略显清朗的声音，却是沈君无熟悉又亲切的。

　　回头看去，只见君宝身后站着一男子，一身白衣，素净的可以，却是衬的气质出尘，仙气渺渺，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看，眉目似剑，丰神俊朗。

　　“真的是师弟你？”一看到沈君无的脸，慕云舒显然有些激动，瞬间便崩了那副谪仙似的姿态，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抓着沈君无的手腕，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

　　“师兄，你松手……”沈君无扯了扯手腕，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便无奈道，“师兄你怎的这么快就来了？”

　　“我自收到你的纸鹤之后，便立刻从云清赶了过来。”慕云舒摊开手，手里正是沈君无之前叠的那只纸鹤，灵气注入之后，便歪歪扭扭地在空中浮现出“速来”两个字，“到底是有什么急事？”

　　瞥了一眼已经开始逃跑的孟朝柏，沈君无一道灵气袭去，直把他打翻在地，只见他面朝黄土扑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慕云舒却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止，也没有多问。

　　沈君无也没打算解释。

　　“师兄，这次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沈君无走到羌垣身边，语气里也没有半分求人的意思，理所当然的很，“带他去云清。”

　　慕云舒显然并不介意，他只是瞥了一眼君宝，然后便把视线落在昏过去的羌垣身上，“这是？”

　　“我徒弟。”

　　慕云舒却是啧啧嘴，绕着羌垣走了好几圈，“我光是知道你在这雎吾山上折腾着什么，倒是不知道你折腾出个徒弟还有娃娃来。”

　　“……”沈君无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过慕云舒倒是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要问出个缘由来，毕竟他对自己这个师弟向来是疼爱有加，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无条件支持的。

　　“我有些事情近来不会再留在雎吾山上，羌垣他前几日走火入魔受了点伤，希望师兄把他带回云清照顾……”

　　“你要去哪？”慕云舒倒是瞬间抓住了重点，“既然不打算留在雎吾山，为何还不回云清？”

　　沈君无又是沉默，但是下一秒便放软了声调，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师兄，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我自然是有我的理由的……”

　　看的一旁的君宝是目瞪口呆。他可不曾知道日天日地的沈君无还有这副软着声调求人的模样。

　　慕云舒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道，“罢了，不回便不回吧，我会帮你照顾好你这小徒弟的。”

　　“多谢师兄。”沈君无笑了笑。

　　“有空还是回去看看师父他老人家，这么多年……”终于还是没忍住，慕云舒劝了一句。

　　沈君无点头应下，“会的。”

　　慕云舒带走羌垣之后没多久，沈君无便也动身朝着云清方向走去。

　　“不是说不回云清？”君宝有些疑惑。

　　“我可不曾说过不回云清。”沈君无捏诀，缓缓拂过自己的脸，相貌便也一寸一寸的变化过去，“只不过回去的不是沈君无，而是度平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