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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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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案远没有凤楚儿想象的那么简单,在总督府一路问下来,一无所获。凤楚儿特地叫来送物与绿屏的那位婢女,可问来问去,婢女只说在街上送完物后就回了府,之后再没见过了。
凤楚儿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人一走,凤楚儿一口喝尽了已经半凉的茶水,被呛了一下,不由咳嗽起来。
下一步,只能上街问了。翡翠很贴心,找了画师画了绿屏的画像,颇有几分神似,这样问起人来方便了许多。
一路走过,展开画像,见者却是一一摇头,看来没有任何头绪。
凤楚儿并未灰心,城东不是还有绿屏哥嫂的豆腐铺吗,她举目无亲之时首先想到的一定是至亲吧。
城东的豆腐铺有些偏僻,只小小的一间屋,豆腐制作的各种品种在铺子外摆着一溜,屋内堆放着各种制作豆腐的物什,竹篾之类的篮筐、杂物散了半间屋,里间是居住的地方,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在屋内酣睡着,涎水流了下来。
凤楚儿他们见到这一家人时,哥在铺外张罗着买卖,嫂卢氏在屋内浆洗着衣裳,娃在补着午睡,一只黑亮的狗从屋里蹿了出来,朝几人狂吠起来。
哥喝止着黑狗,卢氏听到狗吠,端着一盆浆洗过的脏污的水,朝铺子外的地上“哗啦”一声倾倒而出,险些泼到凤楚儿身上,屋内的娃被惊醒,不明所以地“哇”的一声开哭起来。
小小的豆腐铺热闹起来。
对于凤楚儿他们的到来,绿屏的哥嫂并不意外,关于绿屏的案子,官府早已告之了他们,但是绿屏的尸身还暂时由官府存放。
凤楚儿有些尴尬,绿屏的哥嫂对于他们没有一副好脸色,没有让座,更没有茶水,朱祁延倒是不在意。
卢氏一边浆洗着衣裳,一边唠叨开了:“官府的人来了几趟,她哥都懒得说了,你们这又是问绿屏回来的事吧?”
凤楚儿有些不悦,但不好发作,只能强作笑容,问道:“那她哥不想说了,嫂子可以告之我们一二吗?我们都跑了一天了,腿也跑细了,什么收获也没有,嫂子也希望绿屏的冤屈能早日报吧?”
卢氏抬头睨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道:“她没在豆腐铺落脚,你没看我们这么点地,还能挤得下她吗?”
凤楚儿一听,与自己想的不谋而合,她也怀疑绿屏会回豆腐铺吗?即使回来了,这么个小小的所在,哥嫂一家三口都勉强,她一个女孩儿家,确实没法住下。那她去哪了呢?
凤楚儿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她,卢氏别过目光,继续浆洗衣裳,说道:“她身上不是有银子吗?!”
“可你们是她的哥嫂,她不投奔你们,她能投奔谁?”凤楚儿没好气地道。
“可我们也无能为力啊!不过,我兄弟卢三正巧过来了,说是他有落脚的地,绿屏就随他去了。”卢氏抹了把额头的发,继续道。
“你有和官府的人说吗?”
“和官府的人说的是要人要钱的事,还不曾说这个。”
“那你如何就告诉我们了?”凤楚儿疑惑。
“你们和那帮官府的人不一样。”
凤楚儿点点头,道:“那告诉我们,卢三现在在哪儿?”
“这会子,该在信合会那家赌坊吧?他这人好赌!”卢氏嫌恶地道。
凤楚儿心里有了数,案子开始有些眉目了。
在去往赌坊的路上,凤楚儿对一直沉默着的朱祁延颇为不解,不由问他为何如此,得到的答案却是,这个案子似乎太过顺遂了。
顺遂?离案情的水落石出不远了,会是吗?凤楚儿对于朱祁延的疑义并未在意。
当三人到了信合会的赌坊,很快便有人指认给他们卢三——他正被一群人围着推牌九,吆五喝六,他在其中的声音盖过了众人。
凤楚儿见他一身短打,脸颊一个豆大的痦子,鼠眼,阔嘴,龅牙,身量不高,动作灵活,眼神透着几分狡猾。
他见朱祁延一身贵气,不敢怠慢,让人替了自己,找了一处僻静的所在,请了他们。说话的声音陡然低了几分,举手投足一派恭恭敬敬。
当问及关于绿屏的事,卢三倒是坦然道:“小人哪能有那胆子杀人!小人只是见她有几分姿色,巧的是,城西的鲁员外鲁老爷想纳一房小妾,小人寻思着把她卖了,不想,被她知晓,倒给她寻了个由头,跑了!”
“这般简单?”凤楚儿打量着他,疑道。
“小人说得句句属实,就是官老爷问,小人也这般回答。”卢三忽而疑惑地说道,“那时一路上总感觉有道白影随着,好生奇怪?也不知是人是鬼?”
凤楚儿听他说得离奇,也没有实质性的结果,失望不少,对他的絮絮叨叨并未听清。
朱祁延闻言却是若有所思。
夏夜月色溶溶,柔和的光辉清亮,微风轻拂,月下树影憧憧。湖幽草密处,蛙叫虫鸣,点点萤火虫若隐若现,快乐而自由地你来我往。
这是一处僻静的客栈,远离喧闹的街市,倒是更贴近自然的原态。
凤楚儿因为夏日的燥热难以入眠,走出客栈,走进月光里。与她一样无法入睡的除了翡翠,还有朱祁延。
撩人的月色下,朱祁延静静地融入了清辉里,温柔的晚风中衣袂飘飘……
凤楚儿看得有些愣神,直到被翡翠叫了一声“凤小姐”才缓过神,走向朱祁延。
她不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半晌才道:“楚儿耽误了王爷的公务!”
朱祁延闻言,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公务。”
凤楚儿听了心里舒坦了不少,至少没有妨碍他办正事。
“当初,如果没有赶走绿屏,她兴许就不会有这场劫难了。”凤楚儿心里依旧内疚不已,道。
“和你无关,没有你的赶走,她也会有这场劫难。”朱祁延缓缓道。
“王爷为何如此说?”
“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我们慢慢来解开这个谜团吧!”
朱祁延的话语是坚定的,也许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凤楚儿温柔地望向朱祁延,轻声道:“好!”
朱祁延凉凉的手轻触到她的手,她的心轻颤不已,脸微微地红了。他的手轻握起她的手,她没有抗拒,他顺势轻柔地揽过她,让她靠近了自己。她忽而跳出他的怀抱,惊叫道:“啊!——我好像踩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是一团软乎乎的——癞蛤蟆。
接着传来一片欢声笑语……
那个曾经清冷、孤傲的贵公子,终于一展欢颜。
翡翠觉得自己有点儿电灯泡的感觉,她微笑着悄悄地回了客栈。
第二日,失去了线索,只能继续以画像来询问路人。天气燠热难耐,几个时辰下来,三人都觉吃不消,只能在早晨和黄昏的时段加紧问询。
连着三日没有进展,凤楚儿不由失望。
这日黄昏,三人走到了敬禅寺附近,寻了些人问后,正欲找一个地儿喝口茶。这当儿,正问及一个小和尚。小和尚瞅了画半晌,手挠挠光秃秃的头皮,支吾着道:“这姑娘——好生面熟……”
“好好想想!”凤楚儿来了精神,几日来,第一个对画像有反应的人啊,怎能不让她欣喜?
“唔,好像是悟禅师兄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小和尚苦苦冥想着。
“可看仔细了?不可瞎赖人的。”凤楚儿希望小和尚能确信,一丝心底的希望冉冉升起。
“那女子与这画像大约有七分相似呢。”小和尚抬起头,对凤楚儿说道。
希望来了,管他是九分相似,还是七分相似呢。
“你悟禅师兄这会子在哪?”
“说曹操,曹操到,那不就是悟禅师兄。”小和尚手指向正欲往敬禅寺走去的一个年轻和尚。
那年轻和尚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姓,朝几人扫了一眼,心下一惊,迅即地想逃往寺内。
凤楚儿急了,转身看向翡翠,眼明手快的翡翠早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出,迅速地拦下他。
年轻的和尚并没有功夫,三两下即被翡翠制服住,押到了众人面前。
凤楚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和尚,然后才道:“见到我们为何逃?”
悟禅苦笑道:“看着几位似乎来者不善呗!”
“做了什么亏心事?如此害怕我们,怕我们揭发出你吧?”凤楚儿吓唬对方。
“哪能呢?我一个和尚,怎有什么亏心事!”悟禅提高了声量。
凤楚儿拿过画像,抖开,横在悟禅的眼前,道:“你可认识画中的女子?”
悟禅头点如捣蒜,忙道:“认识,认识,这女子好像叫——叫什么来着——呀,一时竟想不起来了!等等,待贫僧仔细想想——?叫什么?——”
“绿屏!”凤楚儿没好气地道。
“对对,就叫绿屏,贫僧记性不好,呵呵。”
“你对她怎么了?在逍遥镇——”
“啊?贫僧可没把她怎么着啊!逍遥——镇,贫僧只听说过,可不曾去过啊!”悟禅一脸苦相地道。
“那好,说你是如何认识她的吧?”
悟禅道出:寺里想建一处偏殿,请地方善人筹集银两。那日,恰巧遇到在一家绸缎庄买布料的绿屏,见其露财,顿生歪念,骗至寺外一僻静处,想强夺去银两,却被一个路过的姑娘撞见——
“你是说,一个姑娘救了绿屏?”凤楚儿喃喃道。
“正是,这姑娘的眉心有一颗红痣,贫僧记得清楚!”悟禅忙道。
“可有证人?”
“贫僧的小师弟可以——咦?哪去了?这小子一定是回寺里了!待贫僧——”
那小和尚不知几时早已溜去了。
“算了,且信你一回,如是诓骗,跑掉和尚跑不了庙,也不怕你!”
“贫僧若有半句虚言——就,就五雷轰顶!——贫僧总觉着,这姑娘像是总有一个影子跟着,许是贫僧疑错了!”
凤楚儿在和翡翠说着话,没有注意听悟禅说些什么。朱祁延听罢,不禁眉头深锁。
“好,翡翠,你将这和尚送去寺里方丈那。”凤楚儿提高音量说道。
悟禅一听,惊吓道:“啊?不可,不可——”
翡翠哪里再容他说下去,提着往寺里奔去。
“一个眉心红痣的姑娘?”凤楚儿口中念念道。
可人海茫茫,哪里寻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