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一朵栗子

5、如意簪（三）

　　衙门后堂内，四人围坐在桌前，秦桑和关清山的眼神紧盯着这俩人，陆云川倒是眼不观四方坐的稳稳当当，晏眠本来就没打算过来，此刻又被这面前的两人打探的目光盯的十分不自在。
　　“我说，两位大人什么时候能放我回去？我又不是你们衙门的犯人，留我在这也没用啊。”晏眠脸上笑意盈盈，手却暗自使劲试图从陆云川手里掰扯回自己的衣袖。
　　秦桑咳嗽了一声，“这位姑娘，你们二人一同出现，本来应该在大牢里的人现在出来了，很难不相信你们不是同伙。”
　　晏眠望向陆云川，本以为他听了会解释一番，结果他一言不发。她心里发苦，早知道就该听青知的话，不来趟这浑水了。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陆公子。”一旁的关清山出声，“那女子死的时候你正好出现在酒坊，衙门的女尸刚刚被盗，你就出现在那儿，行踪诡异，加上昨夜在苏府，那女鬼一见到你就逃走了，这一切都能和陆公子你搭上关系，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何你总是这么凑巧的出现。”
　　关清山抛出一串的问题，晏眠窃喜，看你陆云川怎么解释。
　　陆云川不急不慢地说：“因为她。”
　　一句云淡风轻的回答，二人审判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晏眠的身上，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看来这浑水，他今天是拉定她了。
　　秦桑一脸怀疑地望着她，“你是幕后主使？”
　　不是秦桑不信，是实在无法把晏眠代入到这案情里面来。这女子年龄估量也不过二十，身材不为高挑，容貌较平常女子中算为出众，眉眼弯弯，肤白喜笑，任谁看了也不会信。
　　“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我和他到底是什么人吗？实不相瞒，我们其实是江湖上的道士，听闻此处有邪祟扰民，特地前来降服的，你们昨夜不也见识到那女鬼的厉害了吗？”晏眠脸不红心不跳，说起这些话来十分肯定。
　　二人想着在苏府发生的一切，半信半疑的问：“你们归属那座门派？”
　　晏眠随口胡诌：“如梦派。”
　　末了看到他们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晏眠拉了拉陆云川的胳膊，这位快要被忽略掉的人才缓缓开口道：“她说的是真的。”
　　这下秦桑才觉得之前发生的那些都事出有因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应该是解决苏府的女鬼。
　　晏眠想起正事，“那簪子你们放哪儿了？”
　　“在这。”秦桑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长形的漆木红盒子，打开来看，玉簪雪亮剔透，只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玉簪上面已经开始出现不少的细小裂纹了。
　　“怎么会这样，我一直都妥善保管，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裂纹。”秦桑伸手想拿起来仔细查看一番，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关清山隔开秦桑的手和那盒子的距离，严肃道：“别碰，这东西有问题。”
　　刚刚盒子被打开的时候，关清山似乎看见有一丝极不明显的黑气，游蛇一般在那玉簪上缠绕着。
　　晏眠没有他们这么小心翼翼，她拿起玉簪在手里掂了掂，啧啧称奇：“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啊，就是有点旧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云川不再当木头人，他松开晏眠的衣袖，单手放在桌上，支着脑袋，有些疲惫地说：“此物名叫如意簪，是苏家长女苏琅的陪葬品。”
　　关清山发问：“苏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
　　晏眠挥挥手示意他先安静，“你先别急，听他说完。”
　　陆云川继续道：“苏家有二女，苏琅和苏画是一对双生姐妹，身形容貌乃至声音常人都无法分辨，苏琅喜欢上了一个男子，可门不当户不对，她另有媒妁之言在身，于是成亲当日她想了个办法，让妹妹苏画代替自己出嫁，自己同心上人远走高飞。但成亲当晚，本不该出现的苏琅却死在了大红花轿里，苏画也凭空消失了。苏家的人对此事闭门不谈，只是草率的做了丧事，这支如意簪是苏琅生前喜爱之物，死后便当做陪葬品了。”
　　秦桑思忖片刻，“我昨夜见到那女鬼的脸和酒坊的无名女尸长的一模一样，难不成死去的女尸就是消失多年的苏画？她姐姐化作厉鬼回来就是为杀了她？”
　　“苏琅死后，如意簪成了一个绝佳的盛鬼容器，玉石至阴柔和，不会与鬼体相斥，但最好的容器应该是一个活着的血肉之躯，还活在世上的双生妹妹苏画就是最好的人选。”
　　“她是怎么杀死苏画的？”
　　“很简单。”晏眠合掌放到一侧的耳旁，做了一个睡觉的动作，“在梦里，她悄无声息地，杀死了苏画。”
　　这听起来颇有些匪夷所思，换做以前，秦桑会觉得这两人就是骗子，说的全是无稽之谈，他是绝不会相信有什么鬼神之说。
　　可是自己亲眼所见，如今不信也得信了。自己身为一方县令，怎么能任由邪物横生，祸害百姓安宁呢？
　　“你们如何打算？”
　　“趁苏琅还没有完全吃掉苏画的魂灵，明晚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关清山话音未落，秦桑也接了一句：“我也去。”
　　晏眠站起身，将如意簪连同盒子一起收下，“这东西我们先带走了，明晚我们会在衙门前等着两位大人。”
　　眼见着二人离开，秦桑正打算回去好好睡个觉，关清山在却后面叫住了他。
　　“秦桑，这次面对的不是一般恶霸狂徒，你不会武功难以自保，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无法向你父母交代。”
　　“可我身为县令得给南城的百姓一个交代，临阵脱逃不是我的作风，你放心，我自己的安危我能保证。”他拍了拍关清山的肩，坦然道：“况且，我们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去。”
　　关清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守在秦桑的前面，他想保护他。但好像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忘记了，秦桑不再是当初那般柔弱的人，如今也强大到已然能担得起这一切了，他相信秦桑，也相信自己。
　　心中的阴霾一扫而过，关清山爽快地笑出声：“走，今天为你破例，去醉仙楼喝一杯。”
　　“不去不去，困死了，等我睡醒了再同你去。”秦桑打了个呵欠，留下关清山在原地愣神。
　　出了衙门，晏眠就表示要分道扬镳，她故意与陆云川拉开距离，心里想着这次他要是敢扑过来抓她袖子，她就跳起一脚把他踢飞。
　　陆云川负手站住了脚，察觉到不对，“你是要逃跑？”
　　晏眠嗤了一声，“笑话，我为什么要逃跑。”
　　陆云川点点头，胸有成竹的说：“确实不能。”
　　这下换晏眠觉得不对劲了，这个破神仙精的很，她赶紧一摸身上，果然，方才还在身上的如意簪没了。
　　“还我。”晏眠收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愠怒。
　　陆云川才不管她现在是否气急败坏，他大步略过她，听见身后急匆匆追来的脚步声，只觉得心情甚好。
　　“陆公子，你说你干嘛和我一个小妖怪针锋相对呢？你要这如意簪不也没用不是，它都要坏了，你也不喜欢呀。”晏眠叹气，强势的不行，那她说点好话总可以了吧。
　　陆云川直言，“有用，它能让你乖乖听话。”
　　晏眠气的差点咬碎了一口后槽牙，可也实在没办法，只能先跟着他，后面再伺机而动了。
　　次日，四人乘马车去往苏府的路上，到了目的地转了几个来回，却连苏家大宅的影子都没见着，偌大的一座苏府，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晏眠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结界而已，她嘱咐两人稍安勿躁，等到太阳落了山，这苏府就会出现了。
　　最后一抹红霞被黑夜抹去时，他们的正前方才慢慢浮现出一座府邸的模样，关清山正准备下去，却被晏眠挡住了。
　　“这苏府是苏琅幻化的虚空梦境，你们两个活人之躯是进不去的。”她边说边从身后掏出了两株奇异的草和一把小巧的弯刀，“把这草握在手中，沉睡后灵识就能进入梦境，但是有一点要记住，天亮之前如果我和陆云川没有在里面与你们如期会面，你们就用这刀在地上划一个圈，然后跳进去就能醒过来了。”
　　晏眠吩咐完，见他们沉睡入梦方才下了马车。陆云川已经在外面侯着了，人在入睡时最为脆弱，为了避免他们被别的东西攻击，他在马车附近外加了一层结界。
　　秦桑刚一躺下，只觉得身体一轻，再次睁眼，只见景象忽变，大红绸缎高高悬挂在堂前，随处可见张贴的喜字，红色蜡烛摆满了喜台。
　　这难道是苏府嫁女儿那天？
　　秦桑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关清山，大门从外被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入大厅。
　　秦桑警惕起来，手伸向腰间的佩剑，却摸到了一把弯刀，他瞬间一怔，关清山竟然把刀给自己了，现在两人不在一起，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糟了。
　　他正打算走，却被人牵制住了双手，两个家仆模样的人笑着说：“公子，大喜之日你怎么到处跑，害我们一番苦找。”
　　公子？什么公子？他们在说自己？
　　秦桑一头雾水，低头一看脸色大变，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喜服，这二人架着他正往大堂之上走，大堂的正中间放着一顶花轿，他要和那里面的新娘拜堂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