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爱》山中柴扉

4、第四章

　　电话那端是软糯的声音，细细的，软软的，语速慢慢的，她一张嘴，听者不由自主地就安静下来，心情随着她轻柔的语调越来越静，越来越静。
　　他知道有些人的声音就是那么有魔力，不管你多心浮气躁，不管周边多么嘈杂纷乱，总是能迅速蛊惑人心，让人的思绪跟着她声音的节奏起伏流连。
　　他有些好奇，甚至是期待，电话那端的女孩是什么样子？应该是瘦弱的吧？带点忧郁的苍白？他想象不出。
　　以至于在后来的无数个深夜，他总能清晰地回忆起那软糯的声音，就好像细细的柳叶飘入平静的湖面，撩起微微细波，每忆及此，他的心就会毛毛的，痒痒的。
　　从她进入酒吧的那刻，他就看到了，他有一种直觉，那一定是她。
　　她不属于那个环境。
　　那女孩身上有种淡淡的气质，能让人忽略周遭的嘈杂，将视线一下子投射到她身上。
　　酒吧舞台中央有个发酒疯的女人，拿着麦大声咋呼着：大龄剩女怎么了？老娘就想做大龄剩女。今天的酒水我请客。
　　霓虹闪烁，劲歌辣舞，扭腰摆臀，甩头摆臂，一群寂寞的人们，一群失意的人们，一群疯了的人们，一群精神空虚的人们。
　　她翘起脚尖，往里面张望着，逼仄的走道被乱舞的人群淹没，她怯生生地边说着什么，边用手试图打开一条通道。
　　舞台上的女人大声地嚷嚷着：
　　“去他妈的婚姻，我们只要爱情，不要约束。我们要放纵□□，解放心灵，我要解放自己！”
　　台下响起热烈的欢呼声，夹杂着各种意味的口哨。
　　“难友们，这是什么？”那人指着自己的衣服，毫无理智可言。
　　“这是枷锁，这是束缚！”不等别人回答，她自己就给出了答案。
　　“穿着它们，就是带着枷锁，就是带着束缚，只有脱掉枷锁，脱掉束缚，才能解放自我，解放心灵，真正享受人生！我说的对不对？”
　　“对！”台上春情撩人，台下群情激动。
　　“今天，我就要脱掉这束缚，脱掉这该死的枷锁，彻底解放自己，享受生活！”
　　“好！脱！”
　　她感受到了一种被推上政治舞台的光荣与尊贵，向自己的拥护者挥着手，进而开始胡乱地脱自己的衣服。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世界名模，从舞台的这端踉跄到舞台的那端，衣服渐渐散落一地，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整个酒吧似乎沸腾了，当她脱得只剩内衣的时候，整个酒吧爆炸了！她感到无比得意，搔首弄姿的幅度更夸张。
　　“难友们，父母逼婚了吧？”
　　“逼了！”
　　“亲戚逼婚了吧？”
　　“逼了。”
　　“单位同事不怀好意的试探、议论了吧？”
　　“试探了！”
　　“甜蜜恋人刺激你了吧？”
　　“刺激了！”
　　“有情人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了不起！”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有激情。颇有振臂高呼，天下谁不响应的气魄！
　　酒吧一片混乱，他看到她艰难地不知从哪里下脚。她似乎也在仔细辨认舞台中央的那个人是不是她的表姐。他示意店主适可而止，过了几分钟，舞台中央的女人被搀扶下去，继而酒吧渐渐冷却下来。
　　宋御风坐回二楼朋友的办公室，从玻璃窗望去，酒吧里的景象尽收眼底。她在询问侍者，她被引导他的方向。她侧身躲避醉酒之人时，脖颈的锁骨因不自觉的用力而显得非常性感，他的目光随着那修长的脖子和那白皙的锁骨移动，真想温柔地轻抚。
　　这样的女孩，他迫不及待地想认识，想接触，想了解，想……
　　拥有。
　　果不其然，她果然就是找李曼青的。
　　他笑着看她生气，那份愤怒在他看来也与众不同，怎么会有如此迷人的女孩，就连发火都那么柔弱，十分的愤怒硬生生折掉七八分，剩余的一点余怒反而变成了娇嗔。
　　女孩非要自己拖着已经人事不省的李曼青，她们踉踉跄跄地往路边走，路边没有出租车。他不想让自己变得过于唐突，让对方觉得自己图谋不轨。
　　他站在路边不远处，隐在树影里。女孩淡蓝的布质连衣裙边在夏夜的微风里轻轻地摆动，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脚踝，修长的小腿踩着细细地高跟，其实鞋跟根本不高，但是女孩站在那里，脚步稍一用力，脚踝处细细的骨骼轮廓分明，因为皮肤过于凝白而显着分外性感。他很想把那小脚轻轻地握住，很想用他那粗糙的大手细细地摩挲。
　　女孩架着高挑的李曼青，焦灼地张望着，时不时看看手机，许是约了车，但是车一直没来。这种地方，出租车也不愿意来。这是一家会所性质的酒吧，是他的发小郑一达开的。
　　他对自己的外貌还是很有信心的。可是，自始至终，她眼神里都毫无波澜。他年轻、英俊、身材挺拔，气质介于阳刚和儒雅之间。他自嘲似的笑着摸摸嘴角，这张脸，曾经让多少女人沉迷啊。
　　终于劝她上了车，夜景很美，深夜的路灯昏昏欲睡的样子，法桐阔大的叶片随风沙沙作响，非常偶尔地还能听到几声蝉鸣。女孩看来有些尴尬，也有些吃重，醉酒的姚思宁重重地靠在她身上，时不时说几句梦话。女孩颇有些困难地掏出湿纸巾，轻轻擦拭女子的唇角、脸颊。
　　他感觉那双纤细的手一定弹过琴，指尖柔软又灵巧，怎么会有那么柔美的女孩呢？
　　久违的悸动不期而来，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他记不清了，那些走马观花的女人流连蹁跹，却没有一个能走进他的心底。虽然偶尔有一两个也激起他心里的涟漪，但是那种爱的感觉总是不能达到一种高度，吊在半空，上不去，时间一长，又迅速下来。那些女人都是自己甘愿贴过来的，他也没想过拒绝，哪个男人会拒绝呢？不用负责任的事情对成年人来讲是多么奢侈的美事。所以，他身边一直莺莺燕燕不断。
　　凌晨的路况非常好，陆虎厚重的轮胎飞驰而过，1个小时过后，终于到了。送她们上楼后，他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三楼橘黄的暖色光筛过纱质窗帘透过来，映着浓密的枇杷叶，分外宁静。
　　他摇下车窗，左胳膊靠在车门边，然后点燃一支烟，不急不缓地吐着烟圈。过了很久，他又摇上车窗，不由自主地嘲笑自己一下，驶离小区。一路上都是女孩好看的模样，抬眼时的眼眸漂亮极了，温柔的能滴出水来，长而卷翘的睫毛盖着黑黑的眼珠，看一眼就要坠入深渊。如果亲吻这双迷人的眼睛，那一定要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浓密的睫毛，如果阳光明媚，他想把她捧在怀里，细细地数一数她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