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爱》山中柴扉

5、第五章

　　第三天正好是周一，李曼青约姚思宁吃晚饭，她知道，表姐肯定是约不到人了。在她眼中，表姐一直都是神采飞扬的人，她可以为了一个合同如喝水一样喝酒，也可以因失去一个合同潇洒地说，还有下一个，她一直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是，在爱情面前，她终究还是一个脆弱的人，原来失恋那么痛苦。
　　她没有一天吃饭是不需要人陪的。她的那些朋友，都被她约了个遍。轮到约姚思宁，基本就意味着实在约不到别人了。
　　其实她是不入表姐的眼的。
　　表姐非常漂亮，不管潜在多隐蔽的人群，她永远都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个。打扮时髦，妆容妖娆，气场强大，张弛有度，不管多大的场合，她总能游刃有余地周旋，有着上海女孩的精致。姚思宁的妈妈宓君竹每次教育她，总不忘记拿李曼青作为参照物，宓老师一直有意把姚思宁当男孩养，她不喜欢自己的女儿沉迷于小女生的梳妆打扮、情情爱爱，她希望姚思宁能独当一面，事业有成，弥补她自己不是男人的遗憾。然而，事实她期待的样子截然相反。姚思宁从小胆小怕事，遇事逃避，你说一她绝不敢说二。渐渐地，宓老师也就放弃了对她的寄托。
　　论长相，她和表姐更是两种类型。表姐是惊艳型，她顶多是小家碧玉。其实她们俩五官挺像的，但是她骨架小，再加上满打满算也才1米6，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娇小柔弱。而她表姐接近1米7的身高，高挺的鼻梁，衬着大大的眼睛，昂首挺胸地走姿，所整个人看起来干练精致，气场十足。用宓老师的话说，表姐是国宴，她是家常菜，表姐是牡丹，她是二月兰……

　　说来好笑，从小到大，对她评价最多的词是内秀，她一度认为这是一种委婉的表达，功效和夸小孩可爱一样，安慰有余，真诚不足。
　　读大学后的她，再也不用留俗气的妹妹头了，她蓄起了长发，挤出生活费，加上兼职挣的钱，她给自己买了各种各样的裙子，但基本都是基础款。她喜欢裙子不是说她多么爱打扮，纯粹是因为简单，不用考虑搭配，挑选得当，还能遮住小肚子上的肉肉。
　　那天姚思宁穿了一条黑色过膝中长裙，宽吊带，因为瘦削，所以更衬得脖颈修长，秀背挺拔。她和李曼青都遗传了姑姑，也就是李曼青母亲姚莲芝的白皙皮肤，再加上黑色衣服的对照，裸露在外的皮肤颇有些“流光溢彩”，还是有些小性感的。
　　和表姐约会必须要收拾一下，否则是要被她唠叨个没完的。已经晚上5:30，天异常闷热，聒噪的蝉鸣隐在密密的青叶里，紧一阵慢一阵地传来。说起来也是奇怪，没想到上海这繁华的大城市竟然也有蝉鸣，且比老家的似乎还要热烈。餐厅有点大隐隐于市的味道，躲在闹市的暗角里，出了地铁，拐过两个弄堂才找到。她提前半小时到了，是一家本帮菜餐厅，外面看不出什么名堂，里面确实非常雅致，很有些上海风情。进入包厢，表姐已经落座。见她进来，打量几眼，不怀好意地笑笑，不等她坐下就拉她去了卫生间，三两下，把她长发挽起，挽成一个有些少女感的发髻，然后又拿出一支发簪，轻轻插上，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小人，姚思宁自己都有些羞赧，确实是点睛之笔。
　　“整天要么披头散发，要么捆个马尾，你还是女人吗？”她知道，新一轮说教又要开始了。果不其然，“女人要精致，女人要有女人的样子……这支簪子送给你，谢谢妹妹那天解救我。”她还来不及说个“谢”字，表姐就用话堵住了她的嘴。“啧啧啧，这才像个女人，你就适合带簪子，有那个味道。”
　　“什么味道？”她有些不满，表姐总是喜欢说落她。
　　“想知道？”李曼青有些促狭地看着她。
　　姚思宁好奇地看着她，只听见她说：“就是做小的味道”。姚思宁没有反应过来，愣在那里，李曼青继而解释到：“你看这簪子，这发髻，这天然红的小嘴，这细皮嫩肉，多符合小妾那娇弱的气质。”看吧，她那张嘴，不张开就是冷酷御姐，一张开就满嘴跑火车。怪不得姑妈就讨厌她这一点，在姑妈眼里，姚思宁才是女孩的模子。世事真是讽刺，姚思宁的妈喜欢李曼青，而李曼青的妈却反而喜欢姚思宁。果然，做父母的都不知足啊。
　　姚思宁气呼呼地走开，她是搞不定李曼青。
　　“我饿了，还不点菜，你就这么谢我的吗？”
　　表姐一幅懒得理她的样子，说道：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你那根簪子花我500多大洋，还想贪心讹我？今天，你也就是个作陪。等会让你干嘛就干嘛，听到没？
　　看吧，她就知道。李曼青什么时候跟自己见外过。她半夜三更地伺候，冒着生命危险出入酒吧这种声色场所，难道不敌她500块吗？姚思宁看看她，暗想：你也就是怕我告诉姑姑，才用500块来封我的口。不过，她也就腹诽而已，她是理论不过李曼青的，你一句话，她有100句反驳你，明明你觉得自己理由很充分，舌战到最后你都会觉得自己强词夺理，无理取闹。每次和她打嘴仗，事后总要后悔很久，觉得自己这里没有发挥好，那里也没有发挥好。总之，表姐就是有那种本事。
　　姚思宁默不吭声，没有理会表姐最后那个带有警告的眼神。心想：带我作陪，陪谁？
　　她怎么也想不到，陪的竟然是他。
　　没多久，他就进来了。当时她正在无聊地摆弄碗筷，突然一阵风挤进来，继而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房间里的光线都似乎暗了些。事后她想想她当时大睁的眼睛以及不由自主大张的嘴巴一定傻极了，那个人竟然似笑非笑地看了我好几秒，用言情小说里的形容词，就是邪魅一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斜嘴一笑，总之那个笑让她好不舒服，带些嘲笑，还带些不屑一顾，还带点轻浮。
　　进来那么一个庞然大物，空间立马感觉小了些，姚思宁感到很压抑，她不解地直朝表姐看，可是表姐怎么都不愿意和她进行眼神沟通。还是那个人善解人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既开了场，又解决了她的疑惑，还顺带化解了她的尴尬。那人对着表姐说，你看你太客气了。朋友一场那么客气干嘛。不管你和陆野夫怎么样，我们一直是朋友啊。原来表姐是要谢他的，原来前姐夫（劈腿男）叫陆野夫，听这名字就不是啥良善之人，野夫，心野之夫。
　　他们俩你恭维来我恭维去，已经交战了几个回合，姚思宁看着都替他们累。她从小都是那种表面很乖巧，可内心波涛汹涌的小孩，所有不敢说的话，肚子里说得很痛快。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假装沉默，过了一会，终于进入点菜环节了。那人是客，自然要先点菜，等他点完，表姐又一次直接绕过她，嘴里念叨着，这个你爱吃，这个你也爱吃，这个也是你爱吃的……我有那么能吃吗？明明都是你自己爱吃的。姚思宁有些不忿地瞪了她一眼，希望用这个眼神将内心的不满传递出去，然而她根本接收不到姚思宁的信号，一口气圈了五个她喜欢吃的菜，她心里是真得生气的。
　　好歹也是个妙龄少女，这样在陌生男人面前说自己能吃，真得很丢面子的。然而她的面子在表姐这里不值一提。
　　可恶的是，那个男人竟然暗搓搓地笑，这让姚思宁既羞又恼，没来由地瞪了他一眼，还是那种笑，甚至还多出来一个挑眉的动作。
　　那顿饭吃得如坐针毡，两个人聊着姚思宁插不进去的话题，没想到她那个花瓶一样的表姐肚子里还是很有货的，金融、政治、历史、甚至体育都能侃侃而谈，这不得不让姚思宁刮目相看。
　　饭局接近尾声，她才知道这场饭局的真实目的，表姐竟然想介绍她和那个人认识，以谈恋爱为目的的认识。
　　吃饭时，姚思宁一直纠结要不要说句“对不起”，毕竟自己当时把人骂得也很难听，还把人当成是道德败坏的劈腿男，但是，当我终于知道这场晚餐的真实目的时，残存在她心里的愧疚感荡然无存。
　　这世上哪有活雷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