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落清杉》兰絮

6、第六章

　　她知道此刻说这种话会有什么后果，主子本就在气头上，不顺着主子的话说反而呛着人家，若是换作平时早死上几遍了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 ，作为戴若雪的心腹，秋叶必须说。
　　即便因此丧命，她也得点醒小姐。
　　四城里等着看戴府笑话的人不是十之八九也绝不会少，堂堂大家小姐，竟然为了一个外姓男子大动干戈，这话若是传出去，戴若雪的名声只怕是会更差了。
　　本来唱了几年戏就已经让戴若雪的清誉受损，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秋叶根本不敢想。
　　“我不是为了救他，我是为了北城。周清杉是曲家掌门人，若是废帝以此为要挟，只怕北城就要鸡犬不宁了。更何况就是为了保住四城颜面，我也得去。”戴若雪现在的样子委屈极了，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但是却强忍着不让眼框内的眼泪流下来。
　　修长的指甲用力的戳着手心，仿佛只有那连心的疼才能让她保持清醒。
　　“小姐，这样的借口骗得过旁人，骗得过你自己么？”
　　秋叶知道戴若雪的话不无道理，周清杉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举一动足以让北城翻云覆雨，可是除了这点以外，她不信戴若雪没有半点私心。
　　“叶子，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能拿他的命赌，我做不到。”
　　秋叶的话倒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戴若雪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
　　“可是小姐你想没想过你的名声？你还是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你难道不怕么？”
　　“嫁人么？自从十年前我就没想过再嫁人。不是两心相悦之人，我宁愿不嫁，只不过我这颗心这辈子大抵上是不会同谁两心相悦了吧。”
　　戴若雪从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名声。若是在意，她便不会八岁入戏班学戏八年，她便不会和周清杉私定终身，她便不会在父亲过世后毅然决然的扛起戴府。毕竟这四城里像她这种身份的人，只有她一个是女人。
　　一路上车马无休，三个时辰倒也到了西城。
　　“叶子，你回去吧。”戴若雪握了握腰中的匕首，眸中闪烁着冷意。
　　“不，奴婢要保护小姐。”
　　“叶子，你听我说，戴家不能一日无主，你现在一定要回去稳住人心，若是我真有什么不测，你也好找人救我。”
　　戴若雪说完，根本没给秋叶拒绝的机会，便让车夫将秋叶带了回去，身旁只留下了一个年轻的小厮。
　　凭借着废帝给的地址，戴若雪在西城东面一条荒芜的巷子里总算见到了废帝。
　　巷子深处，一间破旧的房子映入眼帘。黑漆的大门门环看上去落满了灰尘，门上的匾额上烫金的大字伴随着大片的蛛网，不时地还有细小的灰尘从上面掉落。
　　戴若雪抽出了随身的丝帕，用丝帕包着门环一下又一下的敲着。
　　“谁啊？”门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声谨慎的询问。
　　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男子，戴若雪紧张的握着匕首，故作镇定的开口：“戴若雪。”
　　男子闻言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将戴若雪让了进来。
　　“戴小姐要在这等一会。”男子欠身朝戴若雪施了一礼，“奴才这就去禀报万岁爷。”
　　男子转身离开后，戴若雪才仔细的打量着这座府宅。看样子这座府宅的主人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院子里虽然有些荒凉，但是从两旁的假山凉亭依稀能够看出从前的精致和繁盛。
　　不一会，两个中年女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迎上戴若雪：“戴小姐，万岁爷宣戴小姐觐见。”
　　戴若雪出眼打量着这两个女人，粗布的衣衫罩在二人纤细的身躯上，明显的不合身。即使日子已经难以过活，依旧保持着描眉画黛的习惯。
　　‘都已经山穷水尽了，还搞这些穷讲究。’
　　戴若雪的心里想着，脚上也加快了脚步。
　　可是她走着走着，才发现那两人根本没有跟上来：“你们两个怎么不走？”
　　“戴小姐。万岁爷可是九五至尊。”一个女子面带笑意的福了一礼，“所以奴婢们得搜一下戴小姐的身。”
　　戴若雪无奈，只得走回来，张开了双臂任由二人搜查。
　　果不其然，她身上的匕首轻而易举的就被搜了出来。
　　“这下可以走了吧。”
　　“麻烦戴小姐将头上的银簪也交给老奴，等见过了万岁爷 ，我等自会将这些东西还给您。”
　　本就带着怒气的戴若雪被这一句话彻底的点燃，头上的银簪一拔便抵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带我去见你家主子，否则我就杀了她。”
　　这二人虽然在宫里伺候了多年，见惯了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但是对于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见，也吓得不知所措了。
　　“前面带路。”戴若雪也知道此刻想要回匕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也不纠结在匕首上，只命令剩下的那人前面带路。
　　有了人质在手，戴若雪很快就来到了废帝所在的房间了。
　　“戴小姐，万…万岁爷就在里面。”女子颤颤巍巍的指着房间对戴若雪说。
　　“给我开门。”戴若雪伸手将身边的两个女婢朝门口推去，两人的身体就直直的撞向了紧闭的房门。
　　房门虚掩，两人轻轻一撞就被打开。戴若雪抬眸，就看到椅子上的废帝正在朝她笑。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抬脚迈进了房间。
　　“大胆，见了万岁爷还不下跪。”一个年长的男子指着戴若雪说道。
　　废帝倒是摆了摆手，那婢女不知从哪搬了个绣墩摆在了戴若雪的身后。
　　废帝笑着看着戴若雪缓缓开口：“今天请戴小姐来，是想同戴小姐做笔买卖。”
　　“他人呢。”
　　“谁？”
　　“别和我装糊涂 。”
　　废帝浑厚的笑声回荡在房间，只笑得戴若雪想上前撕烂他的嘴。
　　“你放心，他好得很。”
　　废帝的话模棱两可，现在倒是真的让戴若雪误会周清杉真的在废帝手里了。
　　而且他可没忘找戴若雪来的目的，随即和戴若雪谈起了“生意”。
　　结果自然是戴若雪的不同意，可是就当戴若雪转身正要往出走的时候，门口突然围上了几个壮汉。
　　“你们带戴小姐下去好好想想。”废帝的声音从戴若雪的耳后传来，可是她已经被这几个大汉钳住，根本挣脱不来。
　　当她被扔进柴房的时候，她才慢慢的反应过来。
　　可是此刻的她早就被绑住了双手双脚，头上的银簪也被那两个女人拿走。
　　本来她还不确定周清杉到底是不是被废帝掳了去，现在看来周清杉定然不在废帝的手里。
　　若是她是废帝，那她一定会让自己亲眼看着周清杉被折磨，拿着周清杉的痛苦逼自己就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企图靠限制她而让她就范。
　　知道周清杉并没有落入戴若雪之手，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这边被人绑着，戴府也同样忙活的热火朝天。
　　清瑗坐镇戴府，却没想到早上离开的车马傍晚十分就回到了戴府。
　　“秋叶姐你怎么回来了。”
　　秋叶就将戴若雪的话同清瑗说了几句，结果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的小厮进来禀报：“清瑗姐…找…找到了。”
　　小厮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就连说话都断断续续。
　　秋叶清瑗两人相视一看，立时间便明白中了计。
　　清瑗眉头一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们在哪发现的周老板？”
　　“城外的树林里，只有周老板和穆柏两个人。而且周老板似乎还受了伤。”
　　“姐姐，会不会是小姐把周老板换回来的？”清瑗毕竟年轻，又对戴周二人了解的不深刻，自然也体会不到二人十几年的爱恨纠葛到底多深。
　　“不会。”
　　秋叶留下一句话，反身便要朝偏院走去。
　　她的脑子很乱，一方面不知道戴若雪的情况怎么样，另一方面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该不该向人求助。但是她清楚，周清杉绝对不是戴若雪换回来的。西城和北城的距离，就算是快马加鞭还得三四个时辰，若是步行只会更久，更何况周清杉还受了伤。
　　七清此刻只有秋叶和清瑗在府内，现在也不能贸然召回她们。若是外面的人知道了戴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北城定然又是一番风云。
　　她虽然也掌握着戴家的部分权力，可是毕竟不是主子，有些决定涉及的太多，她也没办法拿主意。
　　戴府此刻俨然是乱成了一锅粥，而曲家也没好到哪去。
　　曲染眼看着周清杉两天没有回家，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且刚才门童来报说戴府派人询问过，她的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夫人，老爷回来了。”贴身的丫鬟木棉带回了周清杉回府的消息，也带来了戴若雪失踪的信息。
　　“怎么回事？”
　　木棉将她打听的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曲染，吓得曲染手一抖险些摔了茶盏。
　　身为曲家的大小姐，曲染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无知女子。废帝出逃、戴若雪失踪，这两件事如果有关联的话那就不是小事了。虽然她与戴若雪不睦许久，但是毕竟有着结拜之谊，她也不能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