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后》岚岚喝点儿

12、第十章 魏桑

　　灵女的秘密一时半会儿谁也说不清楚，即便是淮姝知道的也非常片面，她早年听父亲说过家族的先人在巍山之上建了一座灵女庙，那庙里关着的女人都是经过挑选的“灵女”，至于为什么要挑选女人关进庙里，这灵女庙有什么作用她统统不得而知。
　　灵女庙在爷爷还年轻的时候就下令封上了，后来庙就一直空关着，只留着一个人在山上看守，后来技术进步了，就让人在周围拉了电线安装了监控，也不必留人在山上看着了。
　　挑选灵女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即使庙空了以后也要派人看守着？这些淮姝统统不得而知，她只记得小时候跟着爷爷学习摄魂术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过，家族会将被选中的女子作为“灵女”，先对她们实施一种净身的仪式，然后用摄魂术将这些女子的魂魄抽出来，失去魂魄后这些女人的肉身不毁的重要原因就在于摄魂术之前的净身。
　　淮姝从不知道家族还有什么厉害的净身术，她小时候在本家没事儿喜欢翻看老书房里的古籍，但是从来也没看见过相关的记载，后来这事儿她也就抛之脑后了，如今想来叫人呼吸一凉……
　　淮姝让小三别再说下去，她走到窗边，这个角度正巧能看见一个本家的人正坐在楼下的花坛边上，他的身前放着一个长长的卷轴，上面有他咬破手指画的咒语。
　　“你信不信等他们做完了法事就得过来跟我说本家儿出事儿了？”
　　淮姝面对着窗户，小三只看得见她的后背，猜着她脸上的表情和心里的想法，他知道淮姝烦二爷，顺带着也烦二爷的手下人，可如今淮家大爷病重，淮谨才从国外回来，在这之前二爷忌惮的也唯有淮姝一人，淮姝是继承摄魂术的淮氏后人，在商业方面唯一经营的就是佳禾酒店，剩下的产业在大爷病重后都暂交给了二爷打理，表面上说是暂时的，可想而知想再拿回来是困难的，淮姝对此心中一直不爽。
　　小三没反应过来，“嗯？啊？他们要说什么？”
　　“爷爷说巍山上出了点情况……主要是灵女庙出了点情况，如果是普通的事情不会需要特别通知我，如此看来山上应该是有什么严重的妖变，”淮姝转过头来，“我听说二爷的意思是让我回去上一趟山，把问题给解决了。”
　　“那……您现在怎么打算？”小三心中大概有了数，“您要是打算上这山，我愿意跟着您上！”
　　“山头是咱自家的山头，山上的妖变我自然会解决，只是一面还要防着二爷会不会在背后搞什么幺蛾子，”淮姝的耳朵很灵敏，门外老远传来了脚步声，她压低声音，看向小三，眼睛漂亮而坚定，“你跟着我爷爷的时间算长的了，我觉得我也能信任你。”

　　祝黎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妖血冲上全身只用了一个瞬间，他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了魏桑的脖子，将他狠狠扣在墙上，手机从他手中掉落在地上，屏幕的边角有些破碎。
　　魏桑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他看上去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一切中反应过来。
　　如果非要说魏桑第一次出现在凤凰山是巧合，那么这次出现在仙陵市的市郊，如果再用巧合来解释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猩红的眸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亮着凶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魏桑的脑子发懵着，他记得自己好像是听到了祝黎的声音，但下一秒就被一股力量狠狠撞到了墙上，他的后脑被撞得嗡嗡作响，睁开眼睛却对上了一对红色的眸子，那张脸已经不大像是人类的脸了，他的眉毛很长，眼睛像是鹰的眼睛，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鸟的叫声，但他还是认出了，这就是祝黎。
　　“我……不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咳咳……你可以松一点吗？”喉咙被祝黎紧紧地掐着，魏桑觉得自己几乎要呼吸不上来了。
　　祝黎的力气确实松了一些，但他仍旧保持着绝对控制对方的动作，他盯着魏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回答我。”
　　“我……我不记得了！”
　　“说！”
　　“我真的不记得了！你……你轻点嘛！”
　　“我无意伤害无辜，但是你最好跟我说实话……第一次在凤凰山遇见鬼门你就在，如今我追寻着黑影到此处还是遇见了你，你说你是无辜的，看谁能信你！”
　　也许是妖化的原因，祝黎的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弑杀，他凑近了魏桑，不知是不是被吓的，魏桑的体温偏低，人类纤细脆弱的脖子被他握在手里，只要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扭断，只是有一点不同寻常……祝黎没有摸到魏桑的脉搏。
　　原本是被狠狠地掐着，后来居然逐渐开始自己的脖子上乱摸，魏桑有点发懵，他被吓得不知该说什么，幸而摸他的是祝黎而不是别人，也就顺势乖乖贴着墙，让对方摸了又凑上来嗅嗅，然后往他心脏的位置去摸，果然还是没有摸到心跳。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措辞之后，祝黎还是决定使用“东西”这个词，心跳都没有的，不能称之为“人”吧，他盯了一会儿魏桑的眼睛，并没有意外的收获，祝黎仍旧掐着对方的脖子，换了一个问题，“说清楚，我不伤害你。”
　　魏桑的表情似乎有点抗拒，祝黎这会子没那么多耐心，魏桑不明不白地跟鬼门扯上了关系，这些种种都让他很烦躁，“不说杀了你。”
　　“好好好，我说我说，你别生气嘛……我就是不大愿意回忆起来的……”魏桑急忙安抚发怒的祝黎，“我不是在凤凰山上被那些奇怪的人抓走了嘛……我醒来之后居然发现我回到了之前住的九雏村的老乡家里，问起那个老乡也不知道我怎么回来的，哦，他甚至还不知道我回来了！你说这不是奇了么……”
　　“然后呢。”
　　“然后我还去找你了来着，听人说你是一天前走的，还救了一个生病的小姑娘，我知道你没事儿就放心了，然后就想着……想着……”
　　“想着什么？”
　　“想着还想跟你见面来着，但是我只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其他的什么信息……”话一说到这儿男孩儿看上去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又看了一眼祝黎，“我听你说话没有什么口音，听老乡说你是从蓝阳过来的，就动身想来蓝阳试试看……凤凰山来蓝阳可不得路过仙陵嘛，我这才刚到仙陵地界，正在找之前订的民宿……”
　　为什么每次魏桑的解释都是如此牵强？祝黎眯着眼睛看魏桑，妖化后他的五感更是超凡，此时周围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他眼中的猩红也已经褪去了一些，喉咙发出的声音也更加偏向了人声，“然后……你就这么幸运的……被我撞见了？”
　　只身一人出现在凤凰山上，被鬼门抓了去居然毫发无损，现在又莫名出现在了黑影消失的地方，体温相较于正常人类偏低，没有脉搏心跳……这算个什么事情？祝黎的手还放在魏桑的脖子上，刚才一狠劲儿已经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较为明显的印子，从外表和举止上怎么看他都是个寻常人类，还是说他真是莫名卷进来的？
　　“额，不过我最近确实有点奇怪……”对着那双妖异的眼眸，魏桑本能地感觉有些恐惧，但祝黎的眼睛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妖化的时候眼睛类似鹰眼，凶狠弑杀，吊诡异常，但盯着救了却有种奇异的感觉，魏桑觉得自己总是本能地想要亲近他，他轻轻握住祝黎的手，“我都告诉你，你别再掐着我了行不行？”
　　对方的手终于松开了，但妖化带来的压迫感仍旧存在，魏桑不知道祝黎身上凉凉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总让他觉得很舒服，“我从九雏村离开后，就有过两三次失去意识的时候，虽然每次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失去意识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我还是挺困扰的……最近一次就是刚才，我本来在找之前订好的民宿，但是忽然就没有了意识，再醒过来就被你摁在墙上了……”
　　魏桑说的是实话，他自己也挺莫名委屈的，那头儿身体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这头儿忽然遇见了祝黎还被怀疑身份不良，他看着祝黎的脸色，不知道对方在思索些什么，只见他微微垂着眼睛，眼眸还隐隐闪烁着残留的红光，祝黎的手已经松开了他的脖子，垂在身体旁，魏桑想伸手去拉拉他，但想了想，又没动。
　　“我说的都是实话啦，我没想过要骗你的……只是，我失去意识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你能帮帮我吗？”
　　祝黎忽然凑近了过来，魏桑本能有些怕他想躲开，但他只是稍稍将脑袋偏过了一点点，比起本能躲开他人的凑近，魏桑更想知道祝黎想干什么，对方反倒是先抓起了他的手。
　　“我暂且相信你，”祝黎的眼神中看不出什么神情，他只是盯着魏桑，“帮你，也是可以的。”他拉起魏桑的手，在他的手腕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两排整齐的牙印和一排渗出的血珠痕迹。
　　“诶！你……”祝黎怎么还要人呢！
　　话还没说完，霎时间，四面八方都有狂风袭来，魏桑剩下的话全被吞进了肚子里，风吹得他睁不开眼，只觉得祝黎还握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本能地感到惊慌，“祝黎！”
　　这股子风十分寒凉，呼啸中透露着阴邪的气息，祝黎紧紧攥着魏桑的手腕怕他被吹跑，他本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邪风吹得有些站不稳脚，退了两步将魏桑推到墙上，自己用后背抵着他，重新将体内的妖血调动上来，猩红的颜色重新填充了整个眼眸，他这才完全看清了呼啸的风中站着几个穿黑袍的人。
　　果然，又是鬼门。
　　魏桑被风吹得再也张不开嘴，他觉得身体所有有洞的地方都被那阴邪的风灌入了，整个身子说不出的难受，但身子却很奇怪地发热发烫，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一样，他的前身贴着祝黎的后背，只有祝黎的后背是凉凉的触感，他不由得双手攀上祝黎的后腰，竟不自觉地从后面抱着祝黎。
　　鬼门带来的压迫感难以言喻，如果对方的鬼使只有一个还好，面对好几个鬼使，祝黎知道自己就要寡不敌众，他努力调动体内的妖血，让自己的妖化达到最高，他后背开始发痒发痛，直到一双黛色的鸟羽竟从他的后背长出，突破衣衫的鸟羽将身后的魏桑完全挡住，他的喉咙里发出鸟类的尖锐嚎叫声，瞬间震慑住了正在靠近的鬼使们。
　　为首的鬼使从宽大的袖子中抽出一把短刃，居然瞬间移动到祝黎面前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祝黎心中一惊，反了鬼使一击，这一爪子挺阴狠，打得鬼使后退了好几步，有了喘息的破绽，祝黎才有空去看身后的魏桑，他反手就要捞起身后的魏桑逃跑，但手却捞了空，他惊慌魏桑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身侧，这时鬼使已经举着短刃再次上前来。
　　祝黎来不及躲闪，他体内的妖血实在是不纯，此时长出长翼的模样已经是到了极致的妖化状态，他翅膀的骨骼并不是中空的，无法飞起，只能裹挟着阴气向迎面而来的鬼使狠狠扫去。
　　鬼使的短刃已然到了跟前，站在祝黎身边的魏桑更加快，他一把抓过祝黎的肩膀，用自己的身体拦在了祝黎身前！
　　狂风卷起飚出的血，让其四处飞溅。
　　祝黎明显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手一顿，接着魏桑就贴着他的身子往下滑，许多血从他的口中溢出，更多的血从他身后的伤口涌出，祝黎的脑子发懵，无意识地用手去捂魏桑的后腰，他的翅膀上衣服上都沾了血，也许是他的手太凉了，那血是热的，甚至有些发烫。
　　魏桑的身体还在往下滑，祝黎没能捞住他，因为他手上沾的血越来越烫了。
　　原来痛到了一定的地步是无法感知到的，祝黎缓缓蹲下身来，魏桑仅仅是奋力握住他的手就是花光了全身的力气，他对着祝黎的眼睛，竟也不觉得害怕了，“你的眼睛……好红……很好看……”
　　“魏桑！”

　　祝黎想起来孙宥昀说的一句话，重要的东西，总是烫人的，现在，他就觉得魏桑的血，实在是太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