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后》岚岚喝点儿

11、第九章 勾魂夜

　　身边人的尖叫声有的时候比纯粹的恐怖事件更容易引起自身的恐慌，淮姝是全场第一个反应过来控场的人，她也被尖叫声吓了一跳，随即走到最近的一个监控器前打了一个手势，然后对着别在衣服上的小型麦克风说了一句话，三十秒后，就有一队保镖进入了大厅，引导所有的宾客暂时离场。
　　现场的客人少说也有将近二十位，孙宥昀想去找淮姝，却被挤在人堆中一并被引导离开了，他本能地觉得这事情有问题，随即拨打了祝黎的电话，连续拨了两通电话对方都没有接，孙宥昀看向周围，显然人群中也没有祝黎的身影，他决定暂时放弃寻找祝黎，上前去与将酒店包围起来的伙计说明了想见淮姝的意图，还特别说明了自己姓孙，是早年间七星阁天师之一，孙氏天师的“孙”。
　　对方不知道用耳机联系了谁，片刻后便对孙宥昀点头示意他跟着进来，一直回到三楼的展厅门前，伙计停住了脚步，示意孙宥昀可以进去。
　　鉴赏会的展品全部在三楼的大厅里，后面还摆放了一些木质的桌椅，桌子上放着客人们用过的茶杯和点心，看上去颇有旧时茶馆的感觉，整个三层的展厅都能被监控拍到，没有任何死角。
　　楼上的夹层是一圈包厢，一些大客人都被安排在了这里，而今天的鉴赏会实际上是一个秘密的拍卖会，拍品大部分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因此邀请的客人也非常慎重，楼下的客人不多，包间更是没有坐满。
　　人正是死在了没有人的包间里。
　　为了保护客人的银丝，包间里是不会安装监控的，最近的监控也只是在外面的走廊，完全照不到包间里的情况。
　　孙宥昀来到尽头的包间找到淮姝的时候，她正在吃力地把一个女人的尸体翻过来，尸体面孔孙宥昀有些眼熟，片刻会议后他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淮姝的助理，他上次见到淮姝的时候也见到过这个女人。
　　女人死得时间虽然很短，还不足以出现尸僵，但人死后的身体很沉，淮姝要把尸体翻个面还是有些困难的。女人的死装并没有很狰狞，只是睁着眼睛盯着一个方向，身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外伤，淮姝也是跑过来之后检查过脉搏和体温才发现助理死掉的。
　　“姝阿姨，监控调了没有……”
　　“只拍到了她走到包间里，没有看出异样……”淮姝说着便把一只手放在了尸体的胸前，一只手掐着手诀，闭着眼睛口中默念着摄魂术的咒术，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她左眼的黑色瞳仁已经扩大到了全眼，右眼的瞳仁则全部被眼白覆盖。
　　这边是淮氏天师一脉相传的摄魂术，凡是被这双摄魂的阴阳眼盯住的魂魄无一能够逃走，淮姝想要通过摄魂术了解助理死亡的真相。
　　孙宥昀站在包厢门口没再说话，摄魂术与他孙家的蛊术同属于阴邪之术，他站在淮姝身边，养在血脉里的蛊虫不由得受到了一些影响，纷纷微微骚动，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蛊虫的骚动压制下去，就见淮姝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常人的模样，她看向孙宥昀，摇摇头，“很奇怪，我找不到她的魂魄……至少不在这个酒店里。”
　　魂没了？
　　淮姝的助理死掉，并且魂魄消失的这件事情本身不足以引起孙宥昀的过度联想，但就在他与淮姝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手中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孙宥昀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祝黎气喘吁吁的声音，还有一些风声，好像是在跑步，“你在哪儿呢？”
　　这话分明应该是他问才对吧！孙宥昀把包厢的号码告诉了祝黎，然后才反问他的位置，得知对方这短时间居然一直待在厕所有些惊讶，“你在厕所这么长时间干什么？”总不能是让他去送纸的吧？
　　“你猜怎么着，我上个厕所都能遇见代寿鸟，让我给弄死了……我听见有人喊杀人了？那是怎么回事？。”
　　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孙宥昀道，“你现在在哪儿呢？过来吧，我和姝阿姨就在包厢里。”
　　“不了，”电话那头的祝黎表示拒绝，“我还看见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影子，先追过去瞧瞧，你留着陪小姝处理尸体的事情吧，有事儿再联系。”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喂？”电话挂得倒是快，孙宥昀对上淮姝的眼睛，“是祝黎，他说在卫生间遇上了一只代寿鸟，让他给弄死了，还发现了有人影的动静，去追了……”等等！代寿鸟？
　　忽然想起什么的孙宥昀脸色变得很难看，面前失去魂魄的女尸脸上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是眼睛睁着，这不就跟之前凤凰山九雏村里被勾去魂魄的那个女孩的情况一样么！如果说魂魄没了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妖怪所为，可祝黎却正巧又遇上了一只代寿鸟，这怎么能算是偶然？
　　孙宥昀将猜想说给了淮姝听，淮姝用手覆上助理的眼睛帮她合上眼，“……出事之前，你一直在夹层吗？”
　　孙宥昀点点头。
　　“夹层的位置高，视野也许更全面，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是谁最先发现了我的助理死在了这里？你还记得最先听到的喊声吧，”淮姝的脸色非常难看，“尸体的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就连我跑上来也是检查过后才发现人死了的，但是那个声音喊的不是谁死了……而是‘有人被杀了’！”

　　夜色之下，就连祝黎眯着眼睛都看不出来那个逃跑的黑影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唯一能看清的是那玩意儿没有逃出他的视线范围，他追逐的速度也很快，脚下生着风，但却始终无法拉进跟那个黑影的距离。
　　黑影越跑周围的环境越荒凉，直到后来路上的行人和车都开始变得稀少，在旁人眼中就只能看清楚一个在路灯之下追风的少年。
　　不知道那个黑影是个什么东西，反正目前看来是挺不懂得尊重老年人的，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之下，祝黎要靠着想象力才能依稀辨认出那玩意儿大概是人形，他想着等他逮到了那个玩意儿非得吊起来一顿打，这一晚上也没吃晚饭就开始夜跑的，也不知道他这会子有没有跑到城乡结合部去……
　　百岁老人跑的有点累了，胸前口袋里的玉佩一坠一坠地让他很不舒服，与玉佩一同在上衣口袋里的还有他忍痛拔下来的羽毛，他把羽毛取出来，握在掌心里，手心里的汗浸湿了羽毛，代寿鸟的羽毛梗部是尖细的，用力一些就可以扎破人类的皮肤，祝黎用羽毛梗刺破了手心，沾了一点点自己的掌心血，然后一跃上树，找准时机对着黑影扔了出去！
　　在羽毛脱手的瞬间，那黑色的人影居然肉眼可见地停了下来，祝黎眼看着他射出的羽毛被黑影吞噬了进去，而后只见那影子一闪，忽然就拐进了边上的一条小巷里。
　　合着他追了半天的玩意儿是个黑洞？祝黎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夏夜里如此跑一圈真是挺出汗的，他现在全身都觉着热，除了放着玉佩的胸口，那处贴着玉佩，冰凉冰凉的，他还是决定上前去看看，如果还是被那玩意儿逃跑了，他就打车回去，不管咋地，人年纪大了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祝黎的一步都还没迈开，只觉得身体忽然莫名打了一个冷战，他忽然觉得自己正在被不计其数的眼睛盯着。
　　周围都是正常的街道和马路，就连唯一开上高架的那辆轿车都很正常，但兽性的本能还是让祝黎察觉到了自己正在被盯着，那大概是一些并不友善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全身的汗毛都要立了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停顿了一下，祝黎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奇怪的气息，他贴着路边商店的卷帘门往前走，在此诡异时刻，他居然还觉着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像追击嫌犯的警察，手里就差一把枪了……没有枪的祝黎只有一只灵敏的鼻子，越是凑近，巷口那股子阴气的味道就越是浓郁，他在巷口猛地转身！
　　转身的刹那，那些盯着祝黎的视线好像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被他追逐的黑影也已经不见，就在他以为黑漆漆的巷子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却从阴影里走出了一个身背巨大的旅行包的人，那是一个瘦高的人，正在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他的脸上。
　　“魏桑？”

　　当晚在场的客人都纷纷非常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个横死在包厢的助理姑娘，他们之中甚至没有一个人在第一时间报警，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死去的姑娘跟他们谁都没有关系。
　　淮姝派人去通知了助理姑娘的家里人，这个姑娘的原生家庭不太好，工作后搬出来了基本上也不怎么回家，但是家里的父亲会经常问她要钱，淮姝还算照顾她，平日里奖金之类的都给到最多，小姑娘干活也挺认真的，在淮姝手下工作还没满一年，整日里“姝姐”前“姝姐”后地，淮姝之前还说过年底要给她包个红包，怎么也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
　　接电话的是姑娘的父亲，听到女儿死了的反应非常大，并不是悲痛，而是问公司能赔他多少钱，还说赔少了可不能够，甚至大放厥词如果不给出一个合适的赔偿金，他会告到淮姝的公司破产。
　　淮姝连夜通知了本家的人来酒店做法事，如此横死的姑娘的魂魄居然神奇消失了，研究魂魄的淮家人深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本家派来的人赶到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正巧与从酒店跑出去的孙宥昀擦肩而过，下来接人的淮姝看见了孙宥昀离去的背影，问身边的小三，“那小子要跑哪儿去？”
　　小三是孙宥昀最后说过话的人，跟在淮姝身后，“孙先生就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就跟我说家里有事儿要先走，让你别担心也不用找他，还留了话说，如果祝黎回来了的话让他自己回蓝阳。 ”
　　“他和祝黎的行李是不是还在房间呢？”
　　“在呢。”小三是安排人把那俩人行李放到房间里的人，点点头。
　　话音刚落，淮姝的表情明显不对，当然不是因为行李的问题，小三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发现她正盯着酒店大门口，那些伙计是本家儿带来的人，带头的人是淮二爷手下的一个伙计，淮姝这一支是淮家大爷的血脉，都说二爷这人不太行，淮姝跟他除了家族上的事物，也不会过多打交道。
　　本来是要下去接人的，可淮姝看见来者明显没有再上前的意思了，小三看会了颜色，及时上前没有让预想中的尴尬发生，由他跟二爷的人说明了情况后，得到了淮姝微乎其微的点头，那些人便四散开来。
　　“你让人盯好监控，要是他们敢借着做法的事懂什么歪心思，不用客气，”淮姝低声跟小三道，“你跟我来。”
　　助理的尸体没有被拉走，淮姝把她安排在了四层的小办公室里，小办公室的空调开到了最低，淮姝取血写了几张简单的黄符贴在四面墙上，作用不大，用来镇宅。
　　小三跟着淮姝进去的时候被墙上的黄符吸引了注意，他只在一些阴阳书上见过画符相关的东西，驭符术是祝氏天师一脉相承的术式，别人即便是学也学不到其中的精髓。
　　“那是祝黎教给我的，他就是祝氏天师唯一的后人，虽然没有家中前辈教导，但他有祝氏血脉，天资极好，通过古书自己习得的，”淮姝把裹尸袋拉开，里面露出姑娘的脸还是栩栩如生，“我只能学到一些皮毛，都不知道画的这些玩意儿有没有用处……”
　　“那这尸体您打算怎么处理？我听人说这姑娘的父亲并没有要认领女儿的意思……”小三凑上前，淮家干的就是这些行当，他之前在本家也有过不少的接触，对尸体并不陌生。
　　姑娘的皮肤冰得有些不正常，淮姝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指尖传来熟悉的寒凉，“我让人检查过了她的身体，没有发现任何致命的外伤，”她用力捏住助理姑娘的两腮，让她的嘴微微张开，“你闻这是什么味道？”
　　死人嘴里还能是什么味道？但小三知道淮姝的意思，他甚至不用凑近就能闻见，一股子浓烈的寒凉味从姑娘的嘴里涌出，这是阴气的味道！再仔细闻闻其实还能感觉出，着整个房间里其实早已遍布了阴气，只是大约因为空调太低的关系，乍一进入，常人无法快速察觉，小三惊讶地看着淮姝，他想起了什么，“您的意思是……有人把她的魂儿勾走了，然后强行把身子做成了……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