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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八章 生烟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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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黎的身子虽然破败不堪,但他的五感超脱凡人,因此在淮姝推门进入包间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她身上气味的异样。
淮姝的身上常年有一股清新的草木香味,祝黎知道她有轻度鼻炎,平时不大喜欢喷香水,但会精心挑选洗衣液,选到了合适的味道后很久都不会换,今日则是不同,她身上的味道除了常日的草木味道,还多了一股子寒凉的气息。
多出来的,正是阴气的味道。
要说阴气是什么味道的,其实几乎没人能回答上来,这种气体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寒凉,不同于普通的冰柜冷气或是空调冷气,那是一种让人类嗅而生畏的气息,淮姝这一辈只有她有天资修炼淮家的摄魂术,女孩子本就阴气重,可无论如何从前淮姝给人的感觉都不是这样的……
祝黎眉头一皱,扬扬手让淮姝做到身边来,“大侄女儿,来。”
差着辈儿呢啊祝师爷!当着小三的面被一个年轻小伙模样的人叫了“大侄女儿”,淮姝脸上没什么,实则在腹诽,她笑笑走过去,给了小三一个眼神让他先出去,小伙儿挺敏锐,早已感受到了老板姐姐周身不同寻常的气氛,收到淮姝的眼神后如同被释放,悄摸地溜了出去,不忘把门带上。
“那是新来的伙计?以前没见过他跟着你。”祝黎并不着急直入主题,反倒开始聊起小三。
“他不算是新来的,”淮姝走到祝黎边上坐下,“那孩子以前一直在本家儿跟家父做事,才调过来公司几个月,”祝黎将她从脑袋打量到了脚底,“祝师爷有没有看上的‘花儿’?我叫人先给您拿上来悄悄。”
“原本是有觉着还不错的,只是姝丫头以来就觉着下面的东西都不算玩意儿了,”祝黎笑眯眯,“姝丫头身上带着的是什么?闻着挺香。”
淮姝一愣,随即想起了来昨天月氏送来的玉佩,祝黎说的香味应该是玉佩散发的阴气,她在包里翻找了一下,又想起来那玉佩昨天自己随手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从口袋里一摸,便将冰凉的玉掏出来递给祝黎,“师爷,您这鼻子不去为人名警察服务真是可惜了了。”
祝黎接过玉佩一抬眼,知道淮姝在打他的趣儿,一笑,打眼瞧了瞧这块玉佩,又放在鼻子下一闻,这玩意儿在淮姝身上放过,竟一点儿没沾染上活人的气息,仍旧是由内而外透着冰冷,他看向淮姝,“这玩意儿从哪儿来的?”
淮姝将昨天的事情告诉了祝黎,“我对玉的研究不多,也不知道月氏这回安的什么心思,他们还说这玉佩是从前淮氏供奉在巍山上的东西,我从未听父辈说起过这个玉佩,也无从判断真假……不过这玉佩应该是个好玩意儿,它散发的阴气非同寻常,我就让手下人估了价钱给月氏打了过去,权当是淮氏把这玉佩买了下来,省得以后拿人的手短,本来也是打算今儿留给您瞧瞧,看中意不中意的,没想到您倒是先闻出来了。”
淮姝做事还算思虑得多,祝黎摸着玉佩上雕刻的纹路,越看越觉着眼熟,“你给了他们多少钱?”
“酒店的鉴定师看过了,说这玉应该是产自生烟县……就是您的老家凤安城那边的,他们只能从玉石的品质上判断,给了我三十万的估价,加上这玉的年代久远,给了他们四十五万。”
大手一挥几十万买下一块玉佩对淮氏来说不算什么,可淮姝的回答却让祝黎的内心犯起了嘀咕,这玉的的产地确实是凤安城生烟县没错,可这玉佩的价值并不在于产地和品质,而在于其上雕刻的花纹。
玉佩的中心雕刻着一座没有牌匾的牌坊,牌坊两侧的柱子上同时有着细密的雕刻,乍看就像是遭到磨损的痕迹,可细细抚摸,却能感受到这似乎是蕴含着规律的雕刻,这样一块雕着奇怪花纹的玉佩,怎么回事淮氏先祖供奉在巍山上的东西呢?
一旁的孙宥昀投来疑问的目光,祝黎看了他一眼,没吱声,又握着玉佩盯着看了一会儿,“姝丫头,这样吧,你出个合适的价钱,这玉我拿下了。”
“跟您我还出什么价钱?一块玉佩而已,您要便要了,这大厅里的展品全都随便您挑。”
这个名义上的鉴赏会实则是个拍卖会,拍卖这种商业活动本身不怎么赚钱,全靠偶然冒出的冤大头赚个盆满钵满,淮姝宰谁也不能宰到祝黎投上去,更何况她本来也没打算要祝黎掏钱,她是淮家这一辈里唯一正儿八经修习摄魂术的后人,女子体阴,修习此等阴术虽然方便,但也非常容易被反噬,小时候刚刚开始修习的时候经常被阴气压制,甚至还险些因此丢了性命,次次都是这位祝师爷赶来救她。
救命恩情,没齿难忘,一块玉佩而已,淮姝怎么会要祝黎的钱?
听闻这话祝黎倒是一笑,“知道你是个好丫头,愿意孝敬师爷,不过该给的还是要给的,这东西你出个价格,我叫阿昀打钱给你。”
得,到了要出钱的事儿可算是轮到他了,孙宥昀微笑着咬牙看了一眼祝黎,“姝阿姨您出个价吧,我权当孝敬这位祖宗了。”
孙宥昀认出了对面的包厢里的人,起身跟祝黎说了声要去打个招呼,那位用不雅姿势倒在沙发上的祖宗只是用鼻子嗯了一声,眼睛还是盯着手里的那块玉佩,仿佛要将玉石盯出个洞来。
沙发上的祖宗翻了个身,手里仍旧举着那块玉佩,孙宥昀开了包厢的门就要出去,楼下的一束光射了上来,不偏不斜,正巧照射在了雕刻的牌坊上,将整块玉衬得晶莹透亮。
祝黎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碰到了一旁的茶几,将正在关门的孙宥昀吓了一跳,他探头进来,“老头儿,怎么了?”
祝老头儿没搭茬儿,只是脸色看上去不大好看,穿上鞋把玉佩揣到口袋里就往门边跑,到了孙宥昀身边,神秘兮兮地在他耳朵边上说了一句,“我要去上厕所!”
孙宥昀还以为祝黎要去抢劫楼下的展品,就是一泡尿给他憋得还怪吓人?他翻了个白眼直接走了,当他再次回到包厢时鉴赏会已经接近尾声,包厢里并没有祝黎的身影。
跟祝黎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孙宥昀清楚祝黎的大部分社交圈子,他确定当晚除了淮家人和自己,几乎没有别的与祝黎亲近的人,而淮姝此时正在楼下,刚刚照射在玉佩上的光正照射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一并映衬得光彩照人。
祖宗难不成是跑去闲逛了?确实有这样的可能,孙宥昀并不太担心祝黎短暂的不知所踪,活到他这个年纪,世间已经很少有能伤害到他的东西了,也许他只是闷得慌,出去转转了,他不会走太远,孙宥昀太了解祝黎,如果人的灵魂可以被判定为化学气体的话,那么祝黎的灵魂一定是惰性气体。
需要特定的对象元素,特定的周围环境,否则极难产生化学反应。
那位把撒尿说得神秘兮兮的祖宗确实如他所言去了趟厕所,确认了男卫生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存在后,他反锁上了卫生间的大门,然后才不慌不忙地选了一个隔间进去放水,出来后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手才小心翼翼地将口袋里的玉佩取了出来,这东西一直放在他胸口的位置,冰得他胸口怪难受。
分明是一块冰凉的玉佩,握在祝黎手中却像是烫手山芋一般。
孙宥昀走出包厢时,楼下射上来的光照亮了玉佩上的雕刻,牌坊缺失的牌匾并不是雕刻的关键,在亮光照上玉佩的刹那,祝黎这才发现雕刻花纹上的所有细节都体现在了牌坊的柱子上。
柱子被雕刻得太过于细腻,以至于那些凹凸不平的花纹会被乍看成磨损的痕迹,细看才知那些花纹并不是章法简单的雕花,而是一些密密麻麻的特殊图案。
现在,祝黎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来确定一件事情。
纯种的妖怪妖化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对于它们来说不过是让自己的外形回归到原本的模样,而对于祝黎而言却不是一件易事,他幼时被人险些害命,后来被同为天师的连山氏后人所救,那个救他的人正是连山氏天师与代寿鸟妖的后代,那人后来为了彻底救活他,向他度了一口半妖的真气,这才致祝黎有了代寿鸟妖的妖力,可同时也更进一步削弱了他作为人类的阳气。
先天祝黎并不拥有代寿鸟的身体,强行调动体内的妖力妖化也只能使身体的一些部位最大程度妖化,他把玉佩放在洗手台上,双手撑着台面,屏住呼吸,将体内的妖气调动上来把阳气压制下去,手肘的关节处开始发痒,眉眼处也觉得有一股子凉血涌了上来,直到体内代表阳气的暖意被降到最低,再次睁开眼时,镜子里的人已经变了一副模样,他的眉毛变长了十多厘米,双目通红,肘关节处长出了黛色的羽毛,眼神也最大限度地接近于鸟类的眼睛。
体内微凉的妖血在涌动,祝黎将手肘抬起,拔下一根黛色的羽毛,放在玉佩旁边,然后走到一边关掉了卫生间里所有的灯,一时间,黑暗的卫生间里只能看见镜子里他那双透着微弱红光的双眼。
性阴的鸟妖夜视能力极佳,甚至完全超越了在光下的视觉能力,用这双发红的双眼,祝黎清晰地看见了牌坊柱子上的雕刻——柱子的顶端盘旋着一只鸟,鸟儿呈现向下俯冲的模样,脑袋上有着跟他一样的黛色长眉,酷似一只凶狠的老鹰,往下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鸟羽状的雕花,那些雕花羽毛的模样与祝黎拔下的那只羽毛一模一样。
一块雕刻着代寿鸟花纹牌坊的玉佩,怎么会是淮家从前供奉在巍山之上的东西?又怎么会出现在月家的手里?
此时卫生间的窗户外面似乎有什么响动,祝黎一惊,体内的妖血随之涌动,心好像要从口中呕出一般,他把玉和羽毛一并收回口袋里,然后悄声靠近窗户猛地推开,卫生间的外面种着一排树,树下有路灯,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就在祝黎以为是自己神经过于紧绷的时候,却听见了楼下警铃大作的的声音,随之传来人群的骚乱声。
有人在喊,“杀人啦!有人被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