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80、共鸣之音

　　“你好像……应允了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住在蜀山客房里的时候，莫离缓缓开口。
　　“我是应允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玄霄坐在窗边，不紧不慢的饮茶，似乎终于恢复了五百年前的闲适：“地脉一事与师叔的身体息息相关，若能够探明其中因果，师叔就不会如此时一般浑噩。”
　　“说的也是。”莫离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嘴。
　　知道莫离现在无法思索太深入的问题，能明白蜀山这事情很麻烦就已经不容易，玄霄也不和他说太多。他做的一切究其根本是为了天青，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只要能让莫离恢复完整的灵魂，天青就一定会有救。
　　“师叔，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眼见天色已晚，正是他去探蜀山地脉的时候。
　　“你……还是慢些去。”莫离皱眉：“我总觉得奇怪，似乎要出什么事。”
　　“出事？”
　　“啊……不是你要去的地方有事，却是我这边，好像总有些东西在叫我过去。”
　　“吸引师叔的东西？蜀山之中？”
　　“嗯。”
　　莫离应承，却让玄霄皱眉。他本以为琼华与师叔共鸣如此强烈，八成另外一半灵魂是失落在地面之中。可是到这里竟然也有共鸣？
　　“师叔，无论共鸣如何强烈，你绝对不得离开此地！”他立刻说：“此事定有蹊跷，你若随意离开，恐怕会被人利用。”
　　“可是，我自己无法控制自己。”莫离看着颤动的指尖：“现在虽然还能保持清明，但却不知何时就会失去常性依心而动，连自己都不曾知晓。”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师叔不可以栽在自己手里……
　　“那么，师叔与我一同去如何？”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提议，弄不好到时候还要照顾着他，但现在也只能这么做。
　　莫离还是摇头：“我还是在这里，去了只会拖累你。”
　　玄霄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他接着开口：“玄霄，你可知虽然只有一半灵魂，但却似乎更接近天地造化间的因果。我无法想通你们所说的凡俗之事，却更贴近天道循环。最近时时刻刻心有不安……我想着天地之间恐怕是要有大变数。”
　　“大变数？你是指何事？”玄霄连忙问。以莫离的实力，再加上现在经历的奇异遭遇，说可能参透上天因果，知过去未来也并非不可能。
　　“我不知道……只是一团迷雾中，腥风血雨。我看不清。”莫离无力的说：“但有时候努力凝起自己一丝神智，想到你们与我发生之事，却又更觉得不妥。”
　　玄霄立刻沉默，连莫离都能想得到，他们怎么可能想不到？这都是一群冰雪聪明的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连面都没见过声音也没听过就助自己脱困的人，如果真的是他在幕后策划便糟糕，那是个连重楼都看不透的人。
　　“我看我们还是先在此静待重楼到来。”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嗯。”莫离也点头同意。
　　玄霄冷静思考之后才算是明白，或许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爱人凭一己之愿做事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彻底被卷入一个拔不出来的漩涡中。
　　“我们不会有事的。”低声呢喃，是莫离口中突然吐出的话语。
　　玄霄微微皱眉，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昔日莫离意气风发，面对妖界、琼华、天下，就算身心俱创也一样百折不挠。可是如今，却已经看不到。
　　他忍不住仰天长叹口气。如今万事俱恢，昔日一切可否再重来？是否所有人经过这五百年的洗礼之后，都会像他一样，感到对一切事情都有心无力？

　　重楼要找莫离，第一个来的竟然也是蜀山。
　　不过他远没有玄霄他们那么客气，上一次来闯山是带走了魔剑，这一次一样用闯的。
　　就在他和蜀山五老一触即发的时候，玄霄已经从山上赶下来：“魔尊住手。”
　　“哼！”重楼不悦拂袖：“你能在此停留定是找到莫离，为何不通知我？”
　　“我已然用法术通知，你若留在清风涧，自然会收到。”玄霄立刻反应过来，神色不渝：“难道你离开清风涧出来寻找？难不成忘记那里还有一个人？”自己这么悉心照顾莫离，他却把云天青自己扔在那里？
　　“那边有重光，你有什么可急？”重楼已经脱出五老的纠缠掠到他身边：“带我去见莫离。”
　　玄霄刚要抬步，那边又是一道流光，竟然是重光落下来：“重楼，你的速度也太快，若不是魔气惊人，我都无法追来。”
　　玄霄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难看，连话都没多说一句，直接御剑便走，看来是回去清风涧的方向。
　　“你把云天青自己扔下了。”重楼淡淡对一头雾水的重光说，还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重光一愣，然后现出愧色，他真的忘记了……不过还好，他在离开之前还记得把清风涧的防御法阵打开，想必玄霄看到后就不会那么生气。
　　“你们两位到底是？”蜀山五老看出这两人与琼华先辈认识，虽然其中一名魔气惊人，却也不好再随便动手。
　　“请问你们可否带我们去找莫离？”重楼开口一定会出事，重光先上前一步说：“我系莫离兄长，这位虽是魔族，却更与他有深厚渊源。”
　　“原来如此。”大长老说：“我在莫离前辈身上隐有魔气，想必是与这位同宗。而这位……可是琼华先辈长老重光前辈么？”
　　“正是。”重光没想到还会有人认识自己，不由惊讶。
　　但蜀山五老的惊讶却更甚，琼华五百年前到底达到了一个什么程度？虽然说因逆反天道而被天罚之后销声匿迹……但怎么会出现这么多长生不老之人？莫离、玄霄、重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怪不得当初会做出举派升仙的举动。

　　莫离此刻在榻上昏昏沉沉的睡着，沉入一场深邃的梦境中。
　　他发现自己浮在天空上，背后似乎靠着什么东西却无法回头。但看下面是一间非常广大的黑色的宫殿，那么身后的该是天花板吧？
　　想到这里，莫离忽然惊异的发现自己的思绪清晰了，不再像是以前那般混沌的分辨不清。

　　大殿中忽然走进一个人，大踏步走在宝座上，怒气毫不顾忌的发散。
　　“你总是生气回来，这样对身体不好。”他身后跟进来一个人，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纵知天界向来那般，却没想现在六界都是如此！怎能让人不痛心！”刑天沉重的说：“当初我逆天而行只是为六界搏一可公平之机，后被天帝斩首才会怒发一路不肯屈服杀伤天庭……谁知到现在，战神刑天之名，已然如魔头一般。”
　　风后低着头，埋在刑天膝盖上不肯说话。
　　“你别为我担心，刑天是永远不败的……就算六界都以我为敌又如何？我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
　　“我知道，我是担心另外一件事情……你不要在冲动了好不好？一直有我和你站在一起，你不需要自己一个人再冲入天界。”他很怕，这个威武不屈的男子会不会有一天，再重演一次玉石俱焚。
　　“放心吧，我这次比以前冷静了许多，绝对不会再行那种冲动之事，连累你为我再等千百万年。”刑天低头轻吻他一下，然后皱眉：“但这样下去总是不妥，你觉得哪一界可能帮助我们？”
　　“我想……魔界。”风后慢慢分析：“还有你帮助的那几个人类不是也可以吗？既然有逆天之行，自然可以和我们站在一边。”
　　但想起那个玄霄的性子，恐怕不是可被利用之人，若结为盟友的话……对了，他身后的魔族，确实可以给他加上不少筹码。
　　“让我去和他们谈谈如何？你现在还不适合出面，而且这方面我比较擅长。”他抬头征询刑天的意见。
　　“只是这次又要辛苦你了。”刑天抱抱他：“现在天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着人界的发展，你此行需谨慎，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你也不需要为我担心，虽然我不如战神刑天那么武勇，但却也不弱。上古正神，岂是现在那些天界神仙可以撼动？”
　　“说的也是。”
　　低低的笑声，慢慢回荡开来。
　　莫离就那么看着，却感觉自己并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的，于是默默把这一切都牢牢记住。

　　开门的声音、有人走进来的声音、说话的声音……接连响起的一切将他迅速拉离这个地方。等到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看到重楼站在自己面前。

　　“重楼……这里还是蜀山？”他坐起来看了一圈，忽然又毫无预警的倒下。
　　重楼吓了一大跳，再看他时，却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沉沉呼吸。
　　“你没事吗？”
　　“嗯，没事……”莫离第二次坐起身，已经平静了许多：“我刚刚去到一个地方，见到了那个让玄霄从东海下出来的人。虽然他没有说……我知道是他，玄霄呢？让他来见我。”
　　“玄霄回去清风涧了。”重光伸手给莫离把脉。莫离却挣脱他的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头：“不行……我要忘了……”梦里的一切飞快逝去，一点记忆也不肯给他留下。“是什么人？”重楼立刻问，至少要留下一些线索。
　　“是……”莫离虽然眼神已经有些迷乱，但仍然吐出自己记忆最深的那名字：“刑天。”
　　重楼重新让莫离睡过去恢复自己精力，然后看向那边默默无言的所有人。刑天之名对人类来说是一个无法企及的存在，也难怪他们一时震撼的无法出声。
　　“刑天……不是昔日被镇压了吗？”蜀山掌门带着一丝惧意：“如今他脱困，想必会给我们带来腥风血雨。”
　　“哼，杞人忧天。”重楼毫不在意的说：“刑天会把你们看在眼内吗？我看你们别去自找麻烦就好。”
　　蜀山掌门一时语塞，在人界备受推崇，他确实也将自己看得太重，此刻在魔尊面前，不由得自惭形秽。
　　“鬼界……”此刻睡着的莫离突然又吐出两个字。
　　“什么？”重楼的注意力立刻转过头。
　　“鬼界……大难，生灵涂炭。”
　　八个字，然后莫离又陷入谁也叫不醒的沉睡。
　　这是？重楼沉吟。莫离的情况不同往常，看来是在灵魂分裂的时候接触到某些特异的机缘，上窥天道，竟然在梦中可以卜算未来。
　　抱起莫离，这个修仙门派他不想多待：“我们回清风涧。”
　　“请稍等。”蜀山掌门连忙上前，将玄霄答应过要帮助他们解决地脉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是我们答应你的吗？”没等重光说话，重楼已经把他顶回去。
　　“咳咳……”重光连忙来打圆场：“此事我等几人自然责无旁贷，但你也看到莫离的身体，不如我先留此地看能否分忧，重楼兄带莫离回去诊治。”
　　“如此多谢前辈。”本来还以为这件事情完了，蜀山掌门不由得面露喜色。
　　重楼哼了一声抱莫离出去，重光想做什么随便他。
　　不过没等他走出门，一个弟子撞进来：“师尊，门外长卿师叔带人来访，其中有一位是慕容前辈。”
　　“正好。”有很多事情还想要和慕容紫英一一印证，自己这边也需要人手，既然来了当然不能放过。他单手揽着莫离靠在自己肩头走出，看到慕容紫英一句话没说，抓着他就走。
　　“重楼？怎么——师叔祖？”慕容紫英没说出什么话来，就被拖着飞上天空。
　　“紫英！”景天一惊之下，驾起魔剑竟然追上去。
　　“喂！”雪见在后面跳脚。她不会御剑啊！怎么能把她自己留下？
　　“算了吧，雪见。景天以师为尊，这是去追他的师父了，早晚会回来的。”
　　“好吧……”雪见不甘心的收回手，也没有说要谁替她去追的话。
　　不过心情终是不渝，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发作？转头看到一个矮个子的年轻人在看她，立刻发飙：“你看什么看？没看过女孩子啊！”
　　那人微微摇头，轻视的眼色流露出来。
　　“你！”雪见更是怒火中烧。
　　紫萱连忙拦住她，转身对那位白发青年说：“这位兄台，虽然雪见的心性不定，语气不好，但你也不需露轻蔑之意。”
　　白发青年淡淡扫了她一眼，竟然就如看透她本身一般，让紫萱震惊不已。
　　他淡然开口：“娲皇后人，怎么也变得如此浅见？仅以自身所知一切，便随意摆出上位者之姿随意教训？莫说我本身长于你不知几许，便不是比你年长之人，外人自有其自身行作之为，也不是你可以随意批评。”
　　紫萱自诩所说之言从来都思索停当，各有道理，也从没有被人如此反驳过，不由得微微变色。雪见已经直接就冲上去，哪里管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住手！”立刻有蜀山弟子出来拦住。
　　蜀山五老纷纷走出，看到雪见无礼的样子不由得面带怒色。尤其蜀山掌门向来对紫萱心有嫌隙，历时喝问道：“你为何带人来我蜀山捣乱？”
　　紫萱立刻抱拳：“此事实乃误会，只是因为……”说到一半她语塞，这实在也等于是自己这方先挑衅。
　　“是小辈太过鲁莽，冒犯了。”她最后只能那么说。虽然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她可以冷淡一些不假辞色一些一言不合走就好了，但这却是她爱人的长辈。
　　“无妨，我并不介意。”白发青年拂袖，越过蜀山五老走进大殿：“只是小辈，我并不介意，你也不需多过责备，我见他们来此也并非心存恶意。算了吧。”
　　“自然遵从前辈的吩咐。”蜀山掌门恭恭敬敬的说。
　　雪见的眼睛差点瞪出来：这又是哪个年纪大的前辈？难道是和紫英一样的？
　　不过对方没有理会她期盼的眼神，一句话不说，径自转到房子后面去了。
　　“一点也不理人，摆什么架子。”她忍不住轻声嘟囔。
　　就算是被说了一次，紫萱还是忍不住一副自己见多识广教育人的习惯：“算了吧，雪见，前辈做事自有风范，这也确实是你先无礼了。”
　　雪见不忿的不再说话，这也不是她自己的错，最后让那个前辈反感的不还是她？怎么这时候就只说她而已？
　　不过紫萱没有注意雪见的不满，已经上前去和蜀山长老解释自己的来意。

　　再说重光自己来到蜀山中心点，也是蜀山的禁区——锁妖塔附近。
　　这附近少有人往，阵势却十分严密，甚至比昔日琼华还要严几分。但因为锁妖塔近期才被毁的关系，再加固阵法也只是徒劳，一靠近就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
　　没有趁着第一次破坏时逃出去的妖魔鬼怪和怨灵在不停撞击哭号，想从有了缝隙的结界跑出去，得以逃脱升天。
　　重光四处环顾一圈，蜀山地脉的入口就在这附近吗？他怎么什么都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