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66、天道不韪

　　妖界入口处的结界越来越薄弱，眼见马上就要被破开。
　　现在很难找到玄霄和夙瑶不在卷云台的时候，为避免夜长梦多，他们休息的时间越来越短。但紫英他们不能在结界入口破损之后才进入，那样绝对会被当成入侵的敌人。
　　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云天河第一个想到了莫离。
　　“如果是莫离的话，能让大哥和掌门离开卷云台吧？”
　　“能是能，但现在找不到莫离长老。”紫英紧皱眉头：“我一直找不到莫离长老，想必现在也一样无计可施。”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当着大哥和夙瑶的面进去妖界吧？”云天河满脸都写着伤脑筋。
　　“实在不成的话就偷溜进去，既然我们有翳影枝不会惊动结界，说不定也不会惊动他们呢。”
　　“不可能。”紫英说：“不要说玄霄师叔的修为高深，就是掌门的耳目我们也不一定能躲得过去。”
　　“那怎么办？难道不去了吗？”一时想不出办法，菱纱也忍不住开始团团转。
　　“镜，你呢？”慕容紫英转向一直跟在身边怎么说也不肯走的那位：“你一直跟着我们，难道也想进入妖界？”
　　“妖界啊……好奇归好奇，我可没有那个兴致。”镜拉慕容紫英到一边：“给你一样东西吧，这个可以遮蔽别人的神识搜寻，还可以联络我……反正它算是一个半仙器，你自己研究。”
　　紫英低头看着：“爲什麽给我？”
　　“哎呀？我们是朋友嘛，一起去过不周山一起走过鬼界的，患难之交，你不能耍赖不承认。”镜立刻说。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紫英收好那个他说是神器自己看来就像一块普通——破布的东西：“你的性格最好改一改。”
　　“啊？”
　　“不然会惹人讨厌。”带着那个东西，紫英决定带云天河和菱纱去闯一闯。
　　“啊？”镜张了半天嘴巴，然后愤愤的合上：“我的性格哪里不好……比你的冰块脸好得多。”

　　“你就是镜？”后面一只手悄悄搭上他肩膀：“不要多说话，跟我来。”
　　感觉自己的半边身体被对方完全控制住，镜立刻笑道：“大哥你不介意让我看看你是谁吧？这么莫名其妙就被人挟持，要是你趁此机会宰了我，我不是亏大了？”
　　“我不会杀你，就是找你有点事。”后面那只手牢牢拽着他，一直往琼华外面飞。
　　“等等啊……这样吧，我要猜到你是谁的话，你就放下我好好谈谈成不？”镜不停猜测来人的身份：“你是阆风的？不是吗？那莫离？重光？青阳？玄霄？夙——不对你是男的。让我想一想……该不会是重楼吧？我想不是你，要是你的话早出问题……那——天青吗？”
　　身形忽然顿住，抓着他这位将他放下，他终于能转过头来一看究竟。
　　“真的是天青，我是瞎蒙的。”他立刻说：“你怎么会找我有事请？事先告诉你，有关琼华的话我可不管，我不是你们派的，不在其中，不谋其事。”
　　“琼华的事情当然不会让你管，但我想知道八派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你是那个？”镜踌躇，他也不知道莫离有没有告诉过他。
　　“这个是我和莫离之间的事情啦。”他最后这么说。
　　“我知道。师叔只说让我来找你，问清楚到底阆风派是怎么回事，其他不需要我理会。但我仍然想知道，你和莫离师叔究竟在打算什麽？”
　　“唉……你们怎么都喜欢问东问西呢？”镜没办法：“莫离让你问的事我知道是什麽意思，这件事情我和他说。至于别的你也不要问，既然能自由活动就赶快去投胎啊。”
　　“我已经不能投胎了。”云天青面无表情的说：“由鬼化妖，我已经失去投胎的资格。”
　　“化妖？”镜立刻捉住他的手把脉：“喔……是蛮严重。不过这样还可以啦，你回鬼界让阎王爷帮忙，他会让你重新变成鬼体然后投胎转世的。”
　　“阎王？真的可以吗？”
　　“可以，虽然他只是个小神，但这是他份内的事，他怎么会做不到？”镜轻松的说：“我告诉你啦，你最好就趁现在什麽都不欠的时候尽快去投胎转世。今世已经没有什麽必须你做的了，早走早好。”
　　“我知道，我……”云天青却犹豫。
　　“这还有什麽可犹豫的？你该不会还对玄霄有念想吧？这个人自从阳炎附体的时候便完了，谁都救不回来，你也一样。”
　　“可阳炎附体不是他的错。”
　　“对啊，不是他的错，我没有说是他的错。”镜顿了顿：“这是天命，琼华到了你们这一辈，就必须要有人承受这个。”
　　云天青直勾勾看着他：“什麽天命？哪里来的天命？”
　　“这个……”镜耸肩：“莫离也知道，但既然他没有告诉你，这就不是你该明白的事。”
　　不是他该明白的？但是是琼华的事吧？云天青神色有些阴沉：“你和莫离师叔在策划什麽吗？”
　　“策划是策划，不过是好事，杞人忧天啦。”这回变成镜拉着他走：“送你去投胎啊，快去快回越快越好。”
　　“我现在不去。”天青挣脱他：“我现在要回去琼华。”
　　“回去琼华？喂喂！你要非常坚定勇敢老实的跟我说哦，你到底想不想投胎？”
　　“想！”天晴确实很坚定。
　　“那你还要回去琼华？那地方可不是你投胎的地方。我告诉你，你要是纠缠过深的话，不直接魂飞魄散了才怪。”
　　“魂飞魄散？我会尽量让自己不会的。”天青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而且他也说过不会，既然大家都认为不会，那又怎么会轻易魂飞魄散呢？”
　　不懂他什麽意思，镜晃晃脑袋：“反正随便你，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去问问莫离，他在这方面会给你正确的建议。”
　　“这点我知道，我也会去问莫离师叔。”天青又叮咛了一句：“请尽快告知莫离师叔有关阆风的计画，这点对他来说很重要。我想对你和莫离师叔之间的关系来讲，也一样重要。”
　　“我会去说，不过你要先告诉我莫离去了哪里吧？我在琼华感觉不到他。”镜摇头：“这家伙比我还不务正业，这么重要的时候到处乱跑。”
　　“莫离师叔说那里他必须要去，因为人界、妖界、魔界的想法他都已经知晓，惟有对那里一无所知。这是非常不利的，因为这件事情显然已经将全部人都掺和进来。”
　　镜越听越惊讶：“你、你是说莫离去了——去了！他竟然去了——”
　　“没错，师叔去了神界。”
　　那个对自己来说已经有些忘却了风景和树木的地方。惟一记得的，只有记忆中一张张无比鲜活的面容。

　　神界，莫离要进去千难万难。
　　不是因为他是人类之身，而是因为魔种初种，怎么说也是半个魔界人，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所以在外面踌躇了将近有两个时辰吧，莫离才努力回忆自己在琼华时的心法，让他的魔气尽敛，气息流动尽量和修成仙的人差不多。
　　仙界没有魔界的杀气，四处很平和，而且人们并不会对一张陌生的脸孔有太多戒备。经过莫离身边的人就算再好奇，也只是问问他的名字和从哪里来，然后就带笑走开。
　　這平和果然让人向往啊，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想成仙，却没有多少人想成魔。

　　“小子，喂！就是你啦。”那边一个人突然拉过他：“你是从下面刚上来的吧？去没去过什麽好地方？有没有什麽好玩的事情？赶快给我讲讲，我这一天天快郁闷死了！”
　　莫离忍不住笑：“爲什麽？”
　　“我可是一直在这里做劳务做了三百年啊，新来的人就是可怜，我还要再做两百年才能空闲下来。”
　　听着他唉声叹气说什么‘你今后也要这样啦’之类的话，莫离只是笑着应了他几声，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似乎只是对神界充满好奇心的人的小小疑问。
　　通过这些疑问得知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他随便找个藉口翩然离去。

　　神界规划决策的地方，上级神的住所和办公处都在那里，神木底端灵气最充足的地方。
　　莫离是小心翼翼摸过去的，就算自己再如何找藉口，那边也不是自己该出现的地方。能不被人发现是最好，就算被发现也要让场景像是自己迷路一般。
　　他去的很巧，那边正好有几个人在说话，面上的神色都很严肃。

　　“也就是说，连你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吗？”左边那位忧心重重的说：“这样就把琼华卷入其中，实在是太不智了吧？九天，你确定不会出问题？”
　　“就算会出问题也没办法，琼华十九年前一场背离天道的杀戮，昆仑天光已经压不住冤气。”
　　“但爲什麽会把神魔两界都卷进来？这事情的影响已经超出我们想像，九天，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九天玄女终于烦躁的说：“天道究竟如何根本就没人能清楚，就算你我是神也一样！如今只能走到哪里算哪里，根本就无法可想！”
　　“可是，琼华是你的地方，难道你也不成吗？”
　　“那和我有什麽关系？千年前说为求仙道繁衍插手人间，结果做下的杀孽只能神界和人界一同承受。现在不要说我，就连玉帝也一样参不透，你让我想办法有什麽用？”
　　“可是琼华怎么办？你就这么看着？”
　　“不然呢？他们能迷途知返是最好，如若不成，我也只能承天之命，让他们自承苦果。”
　　听到这里，莫离小心的一点点后退。其他就不用听了，原来神界也并不知道到底如何，琼华之事归于天道，天道……多虚无缥缈的两个字？万物众生却都在其循环之中。
　　“魔族那边怎么样？”
　　“魔族？我觉得还好，起码他们并没有要主动做什麽的意思。但不知道爲什麽，他们很在意琼华的动向。”
　　“琼华？怎么什麽都和你那个门派有关？我说九天，你最好小心一点，一个不注意连自己都卷进去。”
　　“这点我知道，迫不得已只能放弃琼华，现在不是和魔族开战的时候。”
　　“那若魔族主动卷进去了呢？”
　　“那就趁机打压他们，就算牺牲琼华也在所不惜！”
　　仙和魔才是真正的死敌，什麽理由都没有，永远也不会改变。
　　莫离面色冰冷。所以只是爲了和魔族的战斗能够暂时占据上风，这些所谓的天神就准备放弃了琼华。既然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不引导也不纠正，那又有什麽资格来惩罚他们？
　　“喂！你是什麽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我在和你说话——”
　　身后有人扳他的肩膀，他没有回头就直接一击打晕对方。
　　“什麽人？站住！”屋内的两人立刻追出来。莫离不再隐匿自己身形，快速寻路逃走。
　　“他向神木去了，快追！”男子立刻说。
　　“不要追了。”九天玄女拉住他：“我认识那个身法，他是琼华的人。”
　　“琼华？他们竟然连天界都能上了？九天，该不会是你亲自传授了什麽吧？”
　　“不……是琼华其中有几个好手，从十九年前那时一直活到现在。”虽然自己在天上，但九天玄女对琼华诸事都非常了解：“重光、青阳、莫离，也就这三人才能上来。”
　　“哦？那个玄霄如何呢？我记得他很强，难道他不可以过来吗？”
　　“玄霄现在网缚妖界，他不会有空闲跑到神界来。”九天玄女突然转头看他：“你好像对我的事情关心过度了吧？难不成琼华内有你在意的人？”
　　“我在意的人不在琼华，不过被卷进去了。”男子摇头：“这不太好说……你就不要管，我也不再问。对了，我们还是上神木去看看吧？夕瑶在那里，你总不希望她遇到敌人？”
　　“…………走吧。”
　　九天玄女和夕瑶的关系确实不错，也就没有再坚持。

　　神木内部四通八达，怎么走都好像走不到头一样，让人分不清上下左右。莫离最后实在走不明白干脆站住，等着看有没有人出声。
　　“你是哪里的人类？爲什麽会来到神木之上？”果然一道树影中卷着人出现，是个女子。
　　“误闯，请勿见怪。”莫离对女性还是很温柔。
　　“误闯？那么我送你出去吧。”这个女子很温和的说：“毕竟你现在还只是人类，不应该到神界来。”
　　“送我出去？我还以为你会抓住我呢。”莫离靠近她：“神界不会毫无规矩可以任人闯入吧？爲什麽你要帮我？”
　　“你身上有一股我非常熟悉的气息，虽然只是转世，但我知道你认识他。”女子轻叹：“再见到他的时候帮我带个话吧，祝他安好，我是夕瑶。虽然……他不一定能记得。”
　　没等莫离再说什么，她已经一挥手，将他送至人间。
　　“呀？”眼前只是流光幻影的闪烁半晌，就已经变成自己熟悉的世界。
　　“这么着急做什麽，我还想告诉你关于他的事呢。”他喃喃说。这个叫夕瑶的女子所说的人是镜，应该没错吧？

　　“莫——离——”
　　说人人到，从远处御剑飞过来，不然就是扑过来。
　　莫离往旁边一躲，他没有让男人扑他的兴趣——或者除了重楼之外？
　　“我总算找到你了！要是你再不出现的话，我就准备去神界了。那地方是随便就能去的？你也太大胆。”
　　“我胆子一直不小，你又不是不知道？”莫离拍拍他肩膀：“这一次收获颇丰，慢慢和你说。你是不是也该让我知道，你在打什麽鬼主意？”
　　“嘿嘿，别说鬼主意嘛，是这样的。”镜拉过他，附耳叽叽喳喳了半晌。
　　“你竟然——？这样也不错。”莫离想了想：“但这样真的可以吗？阆风会完吧？”
　　“完了就完了，不然你还有什麽办法？”镜说道：“别说我没告诉你，这是劫，而且是琼华以前自己造下的杀孽，注定了你们必然要偿还。现在你想保住琼华让它能够破而后立，自然就需要一个替罪羊。不然你以为凭你、凭我，凭那么点儿小聪明，就可以对抗天道？”
　　“你说的……也对。”莫离低头：“要保琼华自然就要牺牲同被卷入杀孽中的别派，是我看不开。”
　　若非从神界听到那些话自己可能还会反对，但现在……他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这种事情谁能看开？要做决定的是我的话，我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镜耸肩，同样笑着拍莫离的肩膀：“想去做就去做，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的也对，何必想那么多呢。”

　　两个人的笑容都带着内疚、苦涩、悲痛和坚持。
　　只爲心中最深的祈愿，他们将整个昆仑都卷入天道宿命的悲哀循环之中。做出这种事，未来的一切会朝向何方已经连神魔都无法把握。
　　而就算最后对众人来说会有个好结局，一手推动了一切的他们又是否能得到个好结果？
　　莫离是爲了养育他教导他的琼华和师尊不惜一切，镜又是为了什么？

　　“那现在该如何？”
　　“你通知幻暝界，让他们带着所有紫晶和臣民去里幻暝宫躲避，我回去琼华，冲破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