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51、箴世如何？

　　陈州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人来人往，总有数不清的新奇玩意，一直都热闹得很。
　　按下剑身落在陈州城门口，莫离缓缓走进去，似乎并没有被这种开心传染。
　　玄霄那个样子不说，南疆竟然也空无一人，厉家连一点点痕迹都找不到，难道真的毁灭的这么快吗？还是遇到什么仇家所以举家迁移？
　　想起上一次分别和厉邵游笑颜互祝平安，现在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世上游荡，心里就有一种钻心的痛楚。

　　“云天河——！！竟然又给我乱跑，还把梦璃一起拐走！”
　　身后突然传来很熟悉的怒吼声，莫离回头看过去，韩菱纱正在自己身后不顾形象的仰天咆哮。
　　“韩姑娘。”他走过去，轻轻搭住韩菱纱的肩膀：“有什么事情让你气成这个样子啊？”
　　“不要碰本小姐——”韩菱纱回过头，愣住，然后立刻开始脸红：“莫莫莫莫离公子！”
　　“我可不叫做莫莫莫莫离啊。”莫离调侃道，这个女孩还真是可爱。
　　“莫离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的？”韩菱纱立刻问。奇怪，她可以对谁都不拘小节，可一见到莫离就感觉呼吸加快心跳不稳，却不是害羞只是没来由的紧张。是因为他太漂亮的关系？
　　“是和天河分开了吗？”莫离伴在她身边走着。
　　提起这件事，菱纱又开始恼火：“死云天河，自己什么都不懂还总是到处乱跑，这回连梦璃也一起拐走了！”
　　“梦璃？你们认识的新朋友？”莫离好奇的问。
　　“是啊，叫柳梦璃，是在寿阳认识的，梦璃很漂亮呢，和莫离公子相比也不逞多让。”这话说完，菱纱似乎自己感觉不妥，脸庞又红了起来。
　　“呵呵，用漂亮形容一个男子确实不太贴切，不过我还是要多谢韩姑娘的称赞。”莫离彬彬有礼的说。
　　菱纱连连挥手：“那个……你别那么说，对了，叫我菱纱就可以，不用那么客气。”
　　“那好，菱纱你也不要莫离公子来莫离公子去的叫我，唤名字吧。”
　　“嗯。”菱纱的脸简直红的能煮鸡蛋。

　　两人说说谈谈绕了半个城镇走到湖上，刚刚过了桥就听到一阵琴音，入耳澈人心肺。
　　“好琴。”莫离脱口称赞。
　　“嗯，真的好好听。”菱纱四面看了一圈：“是从那里传来的！”
　　两人走上台去，入眼的是菱纱熟悉的两抹身影。
　　“终于找到你们了！”菱纱指着他们大吼：“云天河！”
　　莫离站在后面，安静的看戏。他在意的不是云天河和柳梦璃，而是那名弹琴女子，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最近从蜀山叛门离去的弟子，叫做琴姬。

　　听着三个人古道热肠的答应帮忙，莫离忽然有一种又年轻了的感觉。和这三个一腔热血的小孩儿在一起，他也感觉自己久违的热血沸腾。
　　“既然你们打算帮忙，不如让我也掺一脚如何？”他走上前笑问。
　　“啊！莫离！”云天河这才注意到他，开心的跑上来：“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是来找我们的吗？”
　　“不是，我只是到处随便走走，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莫离微笑回答，并未对云天河的热情有特殊反应。
　　“到处走走吗？你没有目的地？”云天河奇怪的问。
　　“笨蛋！”菱纱用力踩了他一脚，低声道：“不要这么问啦。”
　　“无妨。”莫离示意没关系：“我确实没有地方可去。流浪的日子过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
　　十几年的流浪？云天河咂舌：“那你的父母亲人呢？”
　　“云天河！”菱纱恨不得用力给他一拳，看能不能把他打得懂事一点，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离被他们两个逗笑了：“我父母生我不久便死了，兄长倒是有一个，但不常见面。至于家……我是没有的。”
　　不知道某人听他这么说会不会生气，不过那里应该算不上是家，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怎么回去那地方。
　　“那你们呢？为什么会来陈州？不会也是到处走走逛逛吧？”莫离状似随口反问。
　　“当然不是！”云天河心直口快的说：“我和菱纱在路上遇到剑仙，他们能在天上飞来飞去很有意思啊，然后他们身上的标志还和爹娘墓里的那块玉很相似……我要查关于爹的事情菱纱要找剑仙，我们就一直找到这里。”
　　虽然云天河说话有一点点不知所谓语无伦次，不过莫离还是听懂。
　　“你说玉？可是一块圆形玉，正面印有太极图，背面镂刻十字花纹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云天河好奇问。
　　莫离微笑摇头：“猜的。”
　　“啊？猜的？”云天河摸不着头脑。
　　见韩菱纱的表情也不信，莫离也不辩解：“好啦，不找地方去休息吗？你们晚上可是还有事做的。”
　　“啊！对啊，菱纱，梦璃，我们赶快去客栈休息。”云天河连忙说：“晚上我们好去帮琴姬。”
　　菱纱不停地嚼舌头，差点儿没想对着云天河咬一口：明明莫离就是在逃避这个问题，笨蛋野人竟然这么快就被转移视线，怎么说也要问一下啊！

　　夜色渐暗，四周的喧嚣慢慢静下去，只有杂技团那边还很热闹。
　　莫离将自己的唇凑到血红色玉箫的口，一曲水滴呜咽的哀婉箫音缓缓发散在空气中。
　　“莫离公子，可是心中有什么苦楚吗？”温柔的语声，柳梦璃走到他身边，看着他。
　　“柳小姐。”莫离微笑：“你没休息吗？”
　　“嗯，我晚上很少休息的，在家里也是，每日午时稍作小憩，也就足够。”梦璃柔柔回答。
　　“原来是这样，柳小姐的体质真的异于常人。”莫离不着痕迹打量她：“却不知柳小姐的高强灵力是后天奇遇，还是天生呢？”
　　面对莫离的目光，柳梦璃脸一红：“并没有什么后天奇遇，梦璃天生灵力就比常人高些，能够感知外界事物。虽然此例特殊，但我想世间也绝不止梦璃一个。”
　　“确实不止，但却不多。”莫离缓缓道。
　　灵力高强着比比皆是，只在琼华就有不少，但此种能力却极为特殊。迷幻、入梦，要论人间，也只有两个地方有这种道法邪术：南疆厉家，东海蓬莱。而不属于人间界的，有一处：幻暝界。

　　“你是说你被云天青所救，可知道是在哪里将你救出的吗？”莫离问。
　　柳梦璃摇头：“梦璃对那处虽有模糊记忆，却已然不甚清晰，只记得并不是个和平的地方，到处都吹着恼人的风，杀气很重。”
　　从婴儿时就有记忆，这也不是人类可以随随便便做到的……莫离看着柳梦璃微笑，似乎八成猜到了她的身份。
　　“莫离公子，你为何？”柳梦璃有些惊怵于莫离现在好像在算计什么的目光。
　　“呵……没事，只不过忽然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情。”莫离转开眼睛：“你要与天河和菱纱一同修仙？”
　　柳梦璃点头：“是的，虽然我还不知道现在我的目标在哪里，但我想跟着菱纱他们，感觉很开心。”
　　“是吗？我希望你们开心的在一起。但是……最好不要去求仙。”莫离忽然伸出手揉了揉柳梦璃的发：“而且开心的话，就绝对不要放开——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未来，都不要对伙伴放手。否则或许当你想再寻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一切已经太迟，一切已经无法再回到过去，甚至能够让你回到过去的人已然不在。”
　　这几句话说出，脑海中又浮现出玄霄的身影，他忍不住叹息，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就这样放他们自生自灭。
　　玄霄如此，心结恐怕今生难解。
　　“啊……梦璃会记住的。”柳梦璃有些惊慌的躲开莫离的手。不让他们去求仙？为什么？
　　“要不要同我合奏一曲？”莫离血玉箫在手中转了一圈：“你的箜篌应该不错。”
　　“既然莫离公子有此雅兴，梦璃自当奉陪。”柳梦璃欣然应允。

　　过不多时，从上面传来一曲鸾凤和鸣。

　　“喂，天河，你听到没有，真好听！”菱纱陶醉的说：“梦璃和莫离……嘿嘿，还真是很相配的一对儿。”
　　“可莫离认识我爹，年纪应该很大吧？一定比梦璃大好多。”云天河说：“我爹说过，年龄差太多的就不是一辈，要叫叔叔的。”
　　“那你叫他叔叔？”菱纱挑眉。
　　云天河脸红摇头：“我不叫，莫离长得那么年轻，哪里像个叔叔。”
　　“那就是了，梦璃也和你爹认识，难道梦璃很老吗？说不定莫离也不比我们大，只不过认识你爹认识的比较早而已。”
　　菱纱在那里胡扯，照这么说莫离还能婴儿一样记得云天青么？云天河却点头：“嗯，菱纱说的有道理。”
　　“这你都信……”外面一曲袅袅消音，菱纱站起身：“赶快睡觉吧，我去把梦璃拉回来睡，不然晚上该累了。”
　　“喔，菱纱晚安。”

　　一曲奏毕，莫离和柳梦璃相视一笑。
　　“我就知道我们很合拍。”莫离很开心：“很久没有这么快乐的奏过一曲了。”
　　“平时没有人陪莫离吗？”柳梦璃想起莫离白日里说过的话，语声中不觉带着些怜悯。
　　“平时啊……有啊，只不过那些人都不太喜欢吹拉弹唱。”莫离若有所思。他确实是想过要让魔界多一点乐趣，可是那位似乎很生气的样子，还因为这件事情把自己好好说了一顿。
　　“哼！”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哼传来，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莫离微怔，然后对柳梦璃突然笑得很灿烂：“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免得晚上太过疲惫。你看，菱纱都来接你去了。”
　　梦璃回头看到菱纱，于是对着莫离福身：“莫离公子，梦璃先告辞。”

　　等这两位回屋之后，莫离才稍稍提高声音：“还不出来？”
　　一道人影闪过，重楼已然站在他面前：“你玩的很开心？是不是？”
　　面对重楼的怒气，莫离没半点紧张样子：“好不容易碰到一些不错的小辈，多玩一会又有什么关系？”
　　重楼默然，莫离最近对他越来越放肆了。
　　“魔界有事。”
　　“不就是那个三十年一次的比武大会？我才懒得去啊，你自己去就好。”莫离耸肩：“反正魔尊也只是主持一下，你又不下场。”
　　“我不下场，你要下场。”他一直想看看莫离现在到了什么程度，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开。
　　“才不要呢，我没兴趣和你们那些魔将动手。我是人，是会痛的，不像他们一样，连痛觉都没有似的。”莫离拒绝的无比干脆。
　　“我让你去！”重楼沉下脸。
　　“不去！要是你想看我现在怎么样，难道不会自己动手吗？”莫离反问他。
　　“想死去跳海。”重楼感觉自己太阳穴在不停跳动，自己从来不知道怎么留手，难道他会不了解吗？
　　“那我说给你听也好，反正就是不动手。”莫离坐在栏杆上，好整以暇。
　　“……莫离，信不信我把你打晕扛回魔界去？”重楼感觉自己的怒火已经到达临界点。
　　“信啊，你还会直接把我扔上比武台。但你信不信我上去了就呈十字形往地下一躺任杀任剐？”莫离就是要与他针锋相对。
　　重楼气急，一把抓住他的脖子：“你是吃定了我不杀你吗？”
　　莫离眨眨眼睛：“我现在就已经呼吸不顺，你可以再用力一点。”
　　重楼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么一个魔星！
　　莫离将自己下巴搭在重楼手背上：“举的累不？不杀就放下来歇会儿。”
　　重楼忽然将他拉过来，用力压上那双气恼人的唇。
　　莫离张大眼睛：重楼被他气疯了？虽然说在客栈二楼……这里可是大街旁边啊！

　　一吻过后，重楼看着莫离乱了呼吸，也不再说那些气人的话，于是很满意露出笑容。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最乖的，果然是封嘴的好办法。
　　“上次你说过下次让我主动！”莫离指着他抱怨。
　　“是啊，下次。”重楼重重说了下次两个字。下次不代表这次，至于这下次什么时候到来……问老天爷吧，也许下辈子他还有机会反扑。
　　“该看的都看过，还在这里做什么？”重楼看了一眼屋内：“你刚在魔界通过箴世镜看过他们这些人的一生吧？他们的命运已经决定，谁都不能更改。”
　　“胡说。”莫离沉下脸色：“神魔可以更改，你可以更改。”
　　“但我不想让自己掺杂到这愚蠢人类的人生中。”重楼冷冷说。
　　那箴世镜他也看过的，一直看到琼华如何毁灭。云家父子两个人一辈子的人生改变了这么多人，他看戏已经觉得无聊，为什么还要横插一脚？
　　箴世镜已经清清楚楚将他们一生的命运倒映——
　　老一辈的结局：一个鬼界苦等千年魂飞魄散；一个永沉东海受苦灰飞烟灭；惟一转世的女子也被卷进纷争，最后落得个短命十数载，冰寒迫死。
　　而小辈也不怎么样，一个拼天命双目失明不肯再入人世终身孤苦；一个为责任守妖界千年冷清郁郁而终；一个过韶华白首终身修道心怀不开身埋剑冢终至黄泉……
　　人类此生自寻烦恼，短短数十载反遭不赦，难道自己还为他们感慨忧伤不成？
　　“没心没肺，你不救，我救。”莫离干脆说道。
　　“你救？你现在只是初成魔种，正修魔身，连个真正的魔族都算不上，你救得了？”重楼嗤笑：“乖乖跟我回去。”
　　莫离摇头：“只有这件事情我决不能应你。说吧，你要什么理由才肯放我管这事？”
　　“什么理由都不肯！”重楼怒道：“你不明白此事的轻重，立刻跟我回去！”
　　琼华十九年前行事已然是逆转天道，可为何天界无人插手？连九天玄女也未曾有所警示？这道理莫离虽然想不明白，他却是懂的。
　　魔与神的战斗不是十年八年的问题，每战必有死伤，没有一个人能讨得好去，所以近百年来才会不起纷争，维持表面的和平。
　　如今这事关系重大，神魔两界皆可以算出云天河等人的未来，却都算不出关于这事情的最后结局。也就是说，这件事神魔两界必然都会掺杂其中。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小小一个琼华根本无法得以保全，又何必让莫离去费这个功夫，反而给神界一个正当的借口呢？
　　若他去插这个手，就是真的上了神界的当！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
　　不过看莫离倔强的样子，想必就算给他解释了，他也会想方设法保全琼华，毕竟以前他就见识过他对那个地方的执着。就算褪去人身，入了魔道，心中所余的痕迹也不回轻易就消除。
　　“我再说一遍，跟我回去。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抓你回去。”重楼冷声道：“甚至我现在就杀了屋里的那几个小鬼。”
　　他是说真的……莫离对上重楼的眼，不敢置信：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硬过啊。到底因为什么？因为屋里那几个孩子还是因为琼华？
　　“重楼，那么我答应你，不理琼华，只管我在乎的人……好不好？”他终于不再和重楼硬颈。
　　不管自己怎么说他还是一定要管吗？重楼无奈，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不听任何人的话！
　　“好，但有一个条件，若琼华将亡，你必须给我离它远远的！”
　　莫离干脆点头：“一言为定！”
　　重楼没有跟他一言为定，而是探究的看着他：“答的这么爽快？”
　　莫离耸肩：其实他很早就这么想，只要自己在乎的人都没事，那么琼华——谁管它？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很早就这么想，一直这么想，一定要这么想！
　　“今天就让我留下吧。”正事说完，他也轻松下来。
　　“嗯，但要先去一个地方。”重楼冷冷说。
　　“哎？你自己去好不好啊？我有事情。”莫离立刻半撒娇的样子。
　　“什么事？”
　　“这个……和他们一起，去助人为乐。”莫离吐吐舌头。
　　“不行。”
　　“哇！不行就不行，别拉我——喂！”

　　结果在重楼的不懈努力最后直接暴走下，莫离偷溜回来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只能在湖边怨念的看着远远的湖心岛，等着他们回来。
　　重楼默默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的青丝拂在自己面上，神色一柔：“你要和他们去哪里？”
　　“不一定，先走走吧，说不定会一同去琼华拜师学艺。”莫离调皮的说。
　　“去琼华拜师？是让这三个人拜你为师吗？”重楼嗤笑：“一个琼华叛徒的儿子，一个短命的盗墓者，还有一个根本不是人——还是和琼华曾有深仇大恨的妖怪。你若收了这三人为师，可算琼华第一人。”
　　“琼华第一人？是啊，琼华第一位被逐出师门的长老。”莫离撇撇嘴角做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虽然我不在乎琼华，但却不用这么快就拉开关系吧？”
　　重楼倒是很希望莫离快一点和琼华拉开关系，那个地方早晚保不住，他不希望天界的那些无聊事情会影响到莫离。
　　看着重楼的表情，莫离翻白眼：“就算你心里真的那么想，也不用表现在脸上吧？我看着很不舒服哎。”
　　重楼恢复冷若冰霜：“既然你不舒服，完全可以不说出来当它不存在，你难道不知道说出来只会让你更不舒服吗？——因为我会反驳。”
　　莫离语塞，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