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明珠三魂劫》紫篱笆

26、月下初情

　　“原来是木公子！果然，人如其名！”
　　浅鱼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第一次见他，好像也是一袭白衣。若不是有一定洁癖，定然是爱极了白色。
　　夜锦衣似是明了她所想，眨眼轻笑：“家母当初希望我一生洁净随缘，所以取了这样的名字给我。可惜在下年幼时生性散漫，贪玩不羁，时常白衣变灰衣，倒是苦了她一番爱洁之心。”说到这里眼神里些许黯淡在眉角一转，即刻恢复成刚才的轻俏模样。
　　木槿夫人说过，取名锦衣加上夜家的姓氏，刚好可得“锦衣夜行”之意。
　　这种淡然处世淡泊明志的态度，是爹娘最初的想法。可惜现在白衣在身，多少污浊再也洗不去了。
　　敏感如浅鱼，自然捕捉到那一瞬的黯然，以为他是在怀念逝去的母亲而神伤，这当中的曲折转念是定然猜不透的。
　　“听泽兰说老夫人已过世多年，木公子已经成年，自然可以将老夫人的期许得以实现。”
　　夜锦衣笑而不语，不置可否。沉默片刻，问道：“不知姑娘还有什么家人？”
　　“无家可归，无人可依！”这问题正中浅鱼的痛楚，夜色已遮掩不住她变得惨白的面孔，“不过公子放心，紫羽不会叨扰太久，明天就会离开！”
　　“紫羽姑娘误会了，我只是......”看她倔强地稳定着自己的心神，夜锦衣不由语塞。
　　那场火让她失去了家人，个中纠葛她似乎还不知情，他刚才不过是故意试探而已。如果知道是因为自己导致她家毁人亡，她会恨极了自己吧！
　　想到这些，夜锦衣的脸色不由变得很是难看。
　　“我没有怪公子的意思。”
　　浅鱼刚才生怕木白衣以为接下来会上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桥段，所以口气才有些不善。现在见他自责，又觉得自己太过敏感。
　　“听泽兰说姑娘才情非凡，姑娘吟的诗词当真好才情。”夜锦衣很快岔开了话题。
　　“公子误会了，那些都是故人的佳作，我不过拿来应景。”
　　夜锦衣没有料到浅鱼会如此回答，只好讪讪的接着道：“写出这样诗句的人真是好文采。”
　　“是啊，我也很欣赏他的才情。”
　　浅鱼细想，无论是苏轼还是张若虚，在这个时空都没有这号人，如果木白衣细究，自己倒是可以胡诌应对。
　　“姑娘身体还没康复，还是早日歇息吧。”夜锦衣心里乱得很，虽然并不想急于离开，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浅鱼也觉得深夜和陌生男子单独相处太久不妥，便点头应允。
　　二人一前一后沉默走着，风起，云彩慢慢遮住了月亮的光芒，天色忽而暗淡许多，倒也遮挡了两人脸上尴尬的神色。

　　“那位故人...”
　　将行至尘缘居时两人异口同声开口，却说了同样的话。
　　夜锦衣看着浅鱼，她也正惊诧地望着他，两人几乎同时转开了目光。
　　“木公子先说。”
　　夜锦衣不自然地道：“我……我只是想到这样出彩的诗词竟没听过，好奇你那位故人的身份而已。”
　　“那位故人已仙逝多年。”浅鱼快步进了尘缘居，没敢看夜锦衣的神色。
　　她提到故人时已觉察到他的消沉，所以刚才便生出了要对他解释的想法。现在说完，脸竟然不由自主地红了。
　　夜锦衣舒了口气，其实他刚才想问的是：那位故人可是姑娘心仪之人。得到这样的答案，心里自然无比欢喜。
　　“紫羽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告辞！”
　　夜锦衣负手站立在尘缘居外，不知何时月色上面的云彩已经隐去。云开镜月明，他的心却再也不能波澜不惊。
　　“少主，难不成你想夜立中宵不忍眠？”不知何时镜已站在他身后。
　　戏谑地看了看关上的门，他好笑地打量起夜锦衣。刚听泽兰说少主昨晚竟伴了这女子一夜，现在神情又这般失魂落魄，这还真是奇事怪事。
　　“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探究那位故人是不是人家心仪之人时！”
　　“岳天镜！别让本王抓住你！”
　　看着早已做好准备的镜飘出几丈远，被窥中心事的夜锦衣懊恼地腾空一翻，向他的方向跃了过去。
　　看来刚才自己真是太把精神集中在那女子身上，连别人近身都没有发现。
　　夜锦衣既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这样对自己究是不是件幸事。

　　【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月色，这样初次正面交集的两个人，谁都不会想到，未来日子里那么多爱恨纠葛，就在这个月夜蛰伏在各自的心底，酝酿蔓延。当事人却后知后觉，没能了悟。
　　夜半，当我终于写到这场两人相逢时，心里是为他们感到欢喜的，如果时间可以从此转向，两个人淡淡的转身陌路，不知各自会遇到怎样的幸福，成就怎样的人生呢？
　　可惜一直以来，“如果”这两个字都只是如果而已。轮回里，注定谁也逃不开谁的枷锁。
　　放下笔向冰凉的手心呵了口气，站在窗边看去，墨庐周围竟然飘满了雪花。
　　举步行至院中，纷飞的雪花像精灵般调皮地在我脸颊跳舞，温湿的感觉瞬间满脸都是。
　　什么时候，雾隐竟然也开始在冬季飘雪了？
　　爹娘的房门忽然打开，娘亲缓步向我身边行来，看着她微笑着一点点帮我披好披肩，心里的温暖早已融散了这纷飞的雪片。
　　“紫苏让娘担心了。只是看这雪花飘的可爱，才忍不住夜半驻足。”
　　“娘都知道，也许这是雪神专门为紫苏表演的一场舞蹈呢！”娘用帕子擦去我脸颊的温湿，依旧笑得温暖。
　　伏在娘的肩膀，在门口站立着的爹爹也正含笑看着我们，儒雅俊逸依旧，只是不知何时头顶已有斑斑白点。
　　但愿那只是雪神短暂的停驻，而不是华发又生。
　　看着眼前的雪舞，思及那两人相逢的炙热夏季，那场月色下相见的温柔，终究任谁也逃不开吧。
　　——写书人紫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