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明珠三魂劫》紫篱笆

10、红娘惊继红庄位

　　七星镇，位于永安城东郊三十里左右处，是碧落和锦绣边界的一个繁荣大镇。
　　在十五年前闵仓即将灭亡时，由于奸相李木原贪财卖国，巧言怂恿当时的亡国帝萧彻开放七星镇和永安城做大型通商城镇，以显示闵仓大国风范。这场引狼入室的举动虽然受到当年那场海难影响滞后些时日，之后还是被执行了。
　　一开始两国确实彬彬有礼，倒也。繁荣昌盛了些日子。
　　逐渐的，就会有碧落商人无故被杀，甚至货物被抢掠的事情发生。案子报到永安城，大都是悬而未决。
　　碧落使节以需要保护本国商人为由，向萧彻要求派驻少量护卫队至七星镇。被贬至永安城做督军的定国侯夜清远知道后，从军事上考虑自然是极力反对。
　　无奈那时夜家已经危在旦夕，人微言轻。过多的谏言，反而加速了朝廷对夜家的打压。所以在以李木原为首的一帮佞臣引导下，萧彻同意了这个愚蠢的要求。最终导致碧落军和闵仓朝当地民众的诸多冲突，也导致了夜清远私自打击碧落军的无奈行为。
　　直至最后定国侯夜清远无奈反叛，自立成了永安王。永安王灭了闵仓朝，成为锦绣的开国皇帝永安帝。
　　这是七星镇老居民几乎皆知的一段历史。

　　遗憾的是，七星镇这个于军事或者商业都很有利的地域，在那些年的内乱中却被碧落圈走了。
　　虽然建立锦绣王朝后，夜清远声明总有一天要收回故土，却无法不顾及七星镇数千的本国平民。因此，尽管在十年前王朝初定时曾一度屯兵于永安城，却迟迟没有用武力收回。
　　因为七星镇的归属，锦绣和碧落之间的外交一直都处于僵持状态，连曾经开拓的边境通商领域也封锁起来。
　　直至三年前，碧落再次遣使至锦绣帝都长安，送上诸多本国奇珍异宝，并且言辞恳切要对七星镇的归属进行合约谈判。虽然因条款利益关系没达成一致，却让两国的邦交恢复到相对温和平稳的状态。
　　所以七星镇这个地方，属于一个相对奇特的地方。
　　这里的人们大多数是锦绣人，却被碧落驻军下属的幕府管理，十几年来两国通婚的人越来越多，无论在穿着打扮还是礼仪上，这里的人们都融合了两国特色。
　　永安帝特意颁令，凡是七星镇三代以上有本国文牒的，均可自由出入永安城进行通商和探亲。与碧落通婚的人家，需另外报备至永安府司农处，审核后发放通行证明才可出入。所有持证出入者，在每天城门关闭时刻必须出城，逾时不归者当乱党诛之。
　　同样的，碧落驻军幕府也同意永安城及周围城镇进入七星镇交易货物，探访朋友。虽不限时间出入，却必须在出入时报备文牒证明。

　　这样繁琐的通行政策，非但没有让七星镇变得冷清，反而成了两国进行互换交易的中心纽带。就连两国其他区域的商人，也会定时来这里进行交易。
　　正因为七星镇这样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商业效益，两国都想力争最大权益，却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共同得利。
　　七星镇最出名的是绣品和织染，比起原来保守的单个家庭加工，繁荣起来后的七星镇，街上林立的都是布庄商行。守着一家小店铺静等其它城市的商家上门批量进货，是他们现在的操作方式。
　　在七星镇的织染界，孙家的红庄是整个行业的翘楚。庄中所出的云锦，更是让锦绣和碧落两国显贵都赞不绝口。
　　要说孙家做布庄的历史，没人确切知道。但全七星镇的老辈人都知道，整个镇第一家布庄是孙家开的。
　　而百年老字号“红庄”这个招牌，大江南北的纺织行业也是几乎无人不知。业界后起之秀见到孙家的招牌，总是要礼让三分。
　　因为从事纺织行业的关系，每年乞巧节除去常规女儿的乞巧方式，七星镇最大的特色就是“拜七姐”。
　　传说当年七仙女下凡爱上凡人，并且教了人们天庭的纺织方法，凡人才能织出各色美丽的锦缎布匹。这是众所周知的牛郎织女爱情传说的一部分，而名贵的云锦据说就是七仙女亲自制作而成。
　　云锦因为工序繁琐，若非手巧之至的人很难制成。为了感谢七仙女带给人们的纺织工艺，凡做织染行业的都是把七姐像当做神灵供奉。在乞巧节这天凡是做布庄生意或者喜欢纺织的妇人女子，都要拜七姐像以示谢意，同时也有期望七仙女能赐予自己巧手织出更美锦缎的意思。

　　今年带领众人拜七姐像的，自然还是孙家的当家人孙婆婆。
　　孙婆婆今年已经七十三岁，满头银发盘成高耸的发髻，双目松弛却炯炯有神。一身正统的祭祀礼服和手里拄着的蟠龙拐杖让她威仪尽显。
　　身边扶着她行礼的，是一身红衣的蒙面妇人。
　　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妇人叫红娘，是孙婆婆失散多年的女儿，在十五年前才巧合被寻回。因为夫家遭难，她十五年来都带着女儿和孙婆婆生活在一起。
　　因她总是蒙面出现，孙婆婆对外称她的脸在夫家遭难时受了伤，才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众人皆知孙婆婆的两个儿子早夭，所以半路被寻回的红娘也许就是红庄下任正统的当家人。
　　这些年来红娘帮孙家打理红庄事宜，事无巨细都面面俱到，让一些开始还对她的身世揣测不已的人们都钦佩不已。
　　所以当孙婆婆在拜完七姐像，当众宣布由她来接任孙家当家人时，人群响起了不绝的掌声和赞语。
　　倒是站在最近处的红娘本人，好像很诧异的样子。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人群却被她沉默许久不表态的姿态安静下来。
　　“红娘，你不愿意吗？”孙婆婆微笑着看着红娘，虽隔着面纱，因为离得近的缘故已将她的复杂眼神一览无遗。
　　“娘现在身体健壮，长命百岁也是指日可待，红娘不敢......”
　　未等她说完，孙婆婆摆手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向着人群再次开口：“小女虽然如此恭维，老婆子已知自己年岁已高，还是让贤给后辈的好。今日大家都在，权当是个见证。我孙家人丁削薄，就不再举行家礼授权。以后红庄事宜都有红娘处置，还望大家看老婆子薄面，怜她孤儿寡母，一切请大家抬爱了！”
　　孙婆婆说完，双手按着拐杖向人群鞠躬致意。
　　人群立马再次嘈杂起来，人们七嘴八舌的开始向红娘和孙婆婆道喜——祝福孙婆婆安享晚年，期待红娘更上层楼！
　　对于妇人当家，要是放在别家或许会有诸多非议，但祖辈织染的孙家，女人当家的很多，众人也就习以为常。所以当红庄的仆妇簇拥着孙婆婆和红娘离开后，散在各处的人们还都在谈论红庄新当家将有什么作为。

　　孙家老宅内院，被两个丫鬟换下沉重礼服的孙婆婆长舒了口气。
　　红娘适时地递上温度正好的茶水，孙婆婆用杯盖划过杯子里的君山银针，轻轻吹了口气。
　　一根根银针般的茶芽摇摆着甚是好看，她象征性的轻缀一口，顺手放在一边的桌上，挥手示意丫鬟们出去。
　　室内只剩下她和红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正当红娘觉得惶恐不安时，孙婆婆徐徐开口道：“你可是疑惑我今日为何在人前就把你推向了家主的位置？”
　　“红娘惶恐！”
　　“你惶恐的是我会让你做红庄的主人，还是惶恐这样的身份不便于进行你的大事？
　　“婆婆你...知道什么......”
　　红娘一惊，看着孙婆婆掌控一切的淡定眼神，惊慌的退了一步，双膝着地跪了下去。
　　孙婆婆看着跪地的红娘依然面不改色，慢声细语道：“我知道什么？你不是当我真的老眼昏花了吗？”
　　“红娘不敢！”
　　“好个不敢！那你告诉我，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孙婆婆忽然变得厉声快语，起身一手拍在刚才放茶杯的桌面，杯子翻滚着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茶叶和茶水溅了一地！
　　一片杯子的碎片砸在跪着的红娘手上，她身子一抖，惊恐的抬起了头。只看了孙婆婆一眼，便被她锐利的眼神逼得不敢再正视。
　　“君山银针，外形芽头壮实笔直，色泽金黄光亮，内质香气高纯，汤色杏黄明澈，滋味甘爽。具有兴奋解倦，益思少睡，消食祛痰，解毒止渴，利尿明目，抗衰老的功效。红娘，可惜了你泡的这碗好茶啊！”
　　听着孙婆婆悠然的念出这道茶语，不知道的人也许以为二人正在品茶聊天，而跪着的红娘却忽然浑身哆嗦，冷汗瞬间浸满了后背。双膝疾行到孙婆婆脚下，双手抓着她腿大声恸哭。
　　“原谅我！红娘只是一时入魔，婆婆......”
　　“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孙家除了善织染，最擅长的还有一样！”孙婆婆的声音充满了嘲讽，红娘身体突地一滞，心中恐惧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