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古烨

6、第六章

　　垣逸庄，应是早已知晓了煜宸的到来。
　　他才到垣逸庄门口，便见一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迎了出来。
　　这人，怕是已等候多时了。
　　煜宸客套寒暄后，便随其进了庄内。
　　两人经过一块空地，绕过一座假山，走过一架拱桥，最后穿过几道曲折回廊后，才终于踏上了通向庄主寝居的台阶。
　　在一木雕门前，那管家轻轻叩了叩门，道：“庄主，煜宸公子已经到了。”
　　“进来。”这声音，轻柔若云。
　　管家推开木门，“煜宸公子请，小的便先告退了。”
　　煜宸笑了笑，“谢谢！”随即，紫衣缓缓踱进了屋内。
　　里头，正端坐一白衣男子。纤瘦苍白，憔悴楚楚，充满着性别暧昧交叠的影像。
　　这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美。
　　但却美得惊人！
　　“请坐。”美人的声音，恹缠如兰。
　　煜宸轻轻坐到桌旁。“你是烨风的朋友？”
　　白衣低低笑道，“你可以叫我暖殊。”有几缕发丝沿着白净额头垂下，他随意伸手理了理，慢慢继续着，“若是我未意会错，烨风好似是将我当了朋友的。”
　　煜宸柔软却也固执地强调道，“你若不是他的朋友，我是不会出手相救的。”
　　暖殊似乎连微笑都显吃力了，他微微挑了挑眉，庆幸道：“看来，我是交对朋友了呢！”
　　煜宸点点头，表示同意。
　　继而，他开口要求道：“把手伸出来吧！”
　　暖殊颔首，将手放到了桌上。
　　煜宸的手从来很暖和，所以，当他触及暖殊脉搏时，那突来的冷意通过他的指尖直直窜进心底，不禁教他有些诧异。
　　良久，煜宸才收回手。
　　暖殊好似有些畏寒，又再度放下宽宽衣袖，仔细地覆住了那只手。
　　煜宸望着暖殊，双眼清澈干净，“你是堙寂宫的人？”
　　“到底是烨风介绍的人呢！”暖殊笑了笑，“我曾经是堙寂宫的人。”但是现在不是了。
　　“若是我没记错，你所中的必是冰魄之毒无疑。这堙寂宫独门秘药的研制，应是只为了控制宫主座下直接命令的五大杀手。”煜宸的表达有些纯粹，好似在叙述一件陈年往事一般。他瞅着暖殊，无害地问着，“暖殊该不会是那五大杀手之一吧？”
　　对方笑着坦白，“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将来，亦不会是。”
　　而此时，煜宸却是已毫不犹豫地站起了身。
　　他微低头，含笑着缓缓解释，“我不大喜欢跟与堙寂宫有关之人产生牵扯的。”明明是刻意的拒绝，但从那一脸稚气之人的口中说出时，竟莫名觉得合理的很。
　　暖殊倒也不坚持，只气若游丝地道：“无妨的。”
　　他并未对其做什么客套挽留，他只看着那紫衣少年转身，轻轻迈步，然后，推门离开了，不带丝毫犹豫地离开了。
　　良久，暖殊才兀自细细笑了笑。
　　他扶着桌子慢慢起身，又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挪到躺椅之前，躺了下来。
　　“烨风，你可以出来了。”暖殊闭了闭眼，缓声道。
　　这时，里屋里慢悠悠地走出了一名妖艳男子，长发乌亮眼珠漆黑肤色白皙嘴唇紫红。
　　正是烨风。
　　他坐到桌前，替自己倒了杯茶，“煜宸还真的不愿救堙寂宫的人呢！”
　　暖殊笑着轻轻道：“你之前便已说过，现下倒是也没什么好惊讶了的。”
　　烨风凤眼微挑，“那我们四大杀手是否还可希冀你的重新加入呢？”
　　“自两年前离开堙寂宫以来，我早已习惯这冰魄之毒了。”暖殊云淡风清地说道。比起重回那嗜血的生活，他倒宁愿去忍受寒毒之苦。
　　烨风笑着强调，“这毒虽死不了人，但一旦发作，你可得受一个时辰的苦的。”
　　暖殊缓缓吐了口气，恹恹缩缩地道：“忍忍就过去了。”
　　烨风嘴角勾起，不自觉地就划过了一个妖冶弧度。他似嘲讽似惋惜地道：“以前那风华绝代的堙寂宫宫主座下首席杀手，现在俨然已是病美人一名了。”
　　暖殊的嘴角动了动，却终于还是没有出声应付。
　　烨风见暖殊气息微茫昏昏欲睡，思量间，从腰间掏出了一个药瓶放到了桌上。
　　他起身，打算离开。
　　“拿走吧！”身后响起暖殊的声音，“你没必要遭罪省出解药给我的。”
　　烨风挑眉一笑，无所谓的很，“要不要随你，反正我是省出来了，重新拿回也没用了。”
　　“何必呢！”暖殊好似感激地笑了笑，“我是不会服用的。”
　　烨风自嘲地笑了笑，“到底是我们五人之首，耐力就是不一般呢！”
　　他烨风何尝不想脱离那刀口嗜血的生活，但是，若被那寒毒缠上，痛苦的将是一生。他为其省出解药时便已尝到了，那种痛苦，是人都不会愿意让它跟着自己一辈子。
　　这世上，只有两种方式可以解决这种痛苦。
　　一种，定期服用解药；另一种，便是彻底根治。
　　他知道煜宸有办法解了这种毒，但是，以前他就曾小心试探过，那叫煜宸的少年决绝坚持的一件事，便是誓不与堙寂宫的人产生任何瓜葛。
　　所以，直到现在，煜宸还是不曾知晓他烨风的真实身份。他也不敢冒那个险去让煜宸为自己解毒，他连自己都不确定，若是让煜宸知道了他与暖殊其实是一路的，他是不是就会失去煜宸这个拜把的兄弟了。
　　他将煜宸带到这里，希望通过自己的关系能让煜宸软下心为暖殊治疗。若是成功，他就可以按部就班地效仿煜宸，偷偷地挪用他的方法为自己解毒了。
　　但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那少年执拗不堪的坚持。
　　看来，暖殊终究只能活在忍受痛苦之中，而他烨风终究也只能活在刀刃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