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古烨

3、第三章

　　熙攘街市上方，一团绛紫云彩，鬼魅般飘忽而过。须臾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如此明亮的白日里，却不曾有人注意到这团紫云，也不曾注意到它其实是一位少年，更不曾注意到少年的怀中正抱一个过分冷寂的女孩。
　　跃出集市后不久，那身影倏然投进了一片寂静森林中。七绕八绕间，它终是在一青竹搭成的精致竹屋前停罢。
　　“我们到了。”煜宸放开了凌安然。
　　这么一段路足够那香气的效力过去，此刻，凌安然的脑袋早已清醒异常。一被煜宸放开，她几乎逃也似地跳开他，质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她记起来了，这个叫煜宸的人前不久在林中救过自己。当时，她领小姐之命到林中寻找一种珍惜草药，却不巧被毒虫所咬。意识模糊几欲昏然睡去之际，她幸运地被一位少年救起。虽然接受了救治，也在这小竹屋里待了一晚，但她却并未知晓那位少年的一切，甚至连他的名姓都未曾过问。翌日清晨醒来时，她便发现自己已身处一水赌坊的门口了。
　　那时，少年悄无声息地将她带出了林。那么此刻，他为何还要将她带进林来？
　　听得凌安然如此警惕斥问，煜宸跨前一步靠近她，老好人般地笑：“因为我要替你治伤。”
　　替她治伤？凌安然几乎哑然。她再度退开，硬硬拒绝道：“我的伤我自己能治。”她不是三岁小孩子，不需要无关紧要之人的救治。
　　煜宸睇着凌安然，有些为难有些烦恼，“可是我想帮你治疗。”
　　这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凌安然不禁微恼，“你到底要我说几遍才会懂，我的伤我自己能治。”
　　“你说第一遍时我便已懂了。”煜宸上前拉过凌安然，不疾不徐地说着，“你是我第一个救治的‘人’。”除了那些小动物，她是他救过的第一个人。那时他才发觉，原来救一个人与救一只动物是会带来完全不同的感受的。
　　“那又怎样！”凌安然甩开煜宸的手，她着实无法理解他那与众不同的逻辑。
　　煜宸收回被狠狠甩开的手，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地解释：“但凡被我救过的人或动物，往后我便不大愿再见到他们受伤了的。”所以，当他注意到她有伤时，他便习惯性地想去给她医治了。
　　凌安然不大接受得了陌生人的碰触。除非她神志不清实在无法处理伤口，否则她定是要自己亲力亲为的，而煜宸那不依不饶的坚持当是惹得她莫名烦扰。忽地，凌安然就板起了她的那张俏脸。多数时候她都以此来拒绝围绕在周遭的男子。但这一招对煜宸似乎没用。
　　煜宸细细瞅着那张冷凝的脸庞，良久，才听他平平稳稳地道：“随我进屋吧！”
　　凌安然顿时愕然，天底下怎会有如此任性之人的！莫名其妙地，她竟隐隐起了膜拜造物主的冲动来。
　　“走吧！”煜宸拉过凌安然的手。
　　凌安然想再一次甩开，但这次却只能颓然放弃。煜宸手上传来的力道，不大，却韧得教人无法轻易挣脱。
　　煜宸牵着不断挣扎的凌安然，不管不顾地执意将其带进了小竹屋。
　　屋内，古意悠悠，檀香阵阵。
　　简单的物品陈设，淡雅素净别具一格，倒是让人觉着赏心悦目的很。
　　煜宸将凌安然拖至案几前，制住她，“不要乱动，这样上药会疼的。”
　　凌安然忍无可忍，呵斥一问：“你知道我伤在哪里吗？”
　　“知道。”煜宸点点头，伸手便想去掀凌安然的衣襟。
　　凌安然按住煜宸的手，怒道：“你这个登徒子，不许碰我！”凌安然腾出另一只手，提起剑便欲向煜宸的脸庞大打开去，却被其轻巧躲过。随即他伸手，紧握凌安然手腕而过。凌安然吃痛，五指微松，煜宸趁机夺过那把长剑，长手一伸将其放置到了凌安然够不到的旁侧。他转回头，很是认真地解释：“我不是登徒子。”
　　“那你干嘛还要这么做？”凌安然质问，“你难道不知晓‘男女授受不清’？”她不允许他碰她。
　　煜宸默然一下，笑开：“我知晓的。”他轻声安慰安然，“不过你无需害怕，我只是在为你疗伤而已。”
　　凌安然全然不理会煜宸的话语，糊七八糟地要逃开他的掌控。见凌安然如此不安分，煜宸借着男子天生身体上的优势，微使力，直直将凌安然压在了案几之上。刹那，凌安然的腰部呈现出了一个完美的直角弧度。
　　如此暧昧姿势，惹得凌安然瞬时呆楞，竟忘了该做的反抗。
　　长指划过，煜宸缓缓掀开了凌安然紧裹的衣襟。那一刻，他注意到，凌安然肩胛骨的下方似是被某种利器深深刺伤，正有血液缓缓渗出，在布条上晕开了一朵血花。那伤口看着，竟有些狰狞。
　　“这药会有点疼，忍一下。”煜宸出声提醒。
　　凌安然抬眼，触及煜宸的双目。那琥珀色的瞳间，干净澄净空无一物。
　　煜宸挑开早已松开的血布条，拿过药瓶，倾斜间，有黑色粉末缓缓洒向了伤口处。登时，凌安然陡然一颤，她咬牙偏过头，闭眼强忍几乎让她昏厥的痛意。
　　上完药粉，煜宸并未急着包扎伤口。他摊开手掌，轻轻压向那狰狞不堪的伤口，须臾之间敛气运功至掌心，再直直传至那药粉满布的血口。
　　药粉随着热力，逐渐地渗入，逐渐地与体内各种物质混合在了一起……
　　几欲昏厥的凌安然忽地觉着有一股暖流点点流至体内，那不堪的痛楚逐渐淡去，奇异地，她竟觉伤口在一分一寸地凝合一般。
　　良久，煜宸收掌，见凌安然的眉头已然舒展，恬适笑意自然而然地从他脸上爬起。煜宸兀自淡淡一笑，他知道为何他会觉得救人与救动物存在不一样的感觉了。因为在与人疗伤时，他可在其脸上明白清楚地看到因他的救治而产生的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变化。
　　那种变化，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又耐心地替凌安然裹好布条，直至全数完成，他才将早已麻得几乎定型的凌安然从案几之上抱起。
　　刚起，凌安然便极其别扭地道：“谢谢！”她若有似无地敲敲后腰，随即便不管不顾地打算离开。
　　还未迈几步，便听得身后之人阻止，“等一下，我有样东西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