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一程》悠悠我思之

12、第 12 章

　　这一顿饭吃的程青扬心里那些想说却不知该怎么说的别扭烟消云散。他吃完面还不忘盛了一大碗面汤，龇着牙跟顾然说“原汤化原食，你不来一碗？”
　　顾然摇摇头，“我辛辛苦苦吃进去的，一碗汤又化没了，我图什么...”
　　程青扬看到顾然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在他头上弹了一下，“走吧，吃了这么多，消消食儿去。”
　　俩人从包厢出来谢过张大川，一出门发现雪已经积了一层。程青扬拉住顾然，依旧把围巾给顾然围好，“病号，出门记得穿暖和，这么大的人了还发烧”
　　顾然漆黑清亮的眼睛看着程青扬，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任眼前这人拿围巾把自己的脖子缠成粽子。
　　程青扬系好围巾，迎着顾然的目光，“陪我走走，好么？”
　　顾然点点头，“青扬，你住哪里？”
　　“离学校不远的南小街江源小区”
　　“哦？那我们住的很近。你....为什么高一上着一半儿了还转学？高中转学的应该不多吧？”
　　“说来话长，所以我只能长话短说，你真的...要听么？”
　　“嗯，当然，我们边走边聊”
　　“我不是本地人，但我出生在这里，这是我妈妈的家乡，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去世了，我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后来我妈带着我去了兴城，嫁给了我继父，我也就随了他的姓。我继父对我，说不上多好，其实也不差。但是....”程青扬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内心不停的翻涌，“拜托啊程青扬，千万千万千万别哭”
　　“但是，我妈今年夏天出车祸走了，我继父....就...决定不再跟我....嗯，他决定不再要我了，”程青扬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点儿哽咽。
　　顾然紧紧的挨着程青扬，他抬起胳膊生硬的拍了拍程青扬的背，因为紧张，顾然这两下“拍”变成了真的拍，程青扬觉得后背挨了两掌顿时面带委屈“干嘛打我？是你说要听的。”
　　顾然尴尬的往旁边让了让，目视前方，仿佛刚才拍的那两下与他无关似的。程青扬楞了一下，才明白原来顾然是在安慰他，看到顾然这幅强装着淡定的表情，程青扬突然笑了起来。
　　“你是想安慰我？切~安慰人都不会，过来我这边，我教你”
　　顾然斜了一眼程青扬，“所以，你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
　　“何止这里，是这个世界上，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顾然低着头走了几步，突然抬头站定，一把将程青扬拉进怀里，程青扬吓了一跳，当清冷的木香钻进鼻子里时，程青扬轻轻的在顾然的肩头蹭了蹭，“顾然，原来不用我教你的啊。”
　　顾然只是沉默的抱着程青扬，感受着这个人在自己怀里的踏实感。
　　顾然回到家后，从书包里拿出数学习题集，程清扬的字迹像不安分的音符，一跳一跳的闪进顾然的眼睛里。顾然的手指轻轻划过页面，脑海中浮现出程清扬专注认真的侧脸，光是想象一下就让少年的心跳加快。
　　周末的时光对这两个恨不得总黏在一起却又不好意思承认的人来说，实在是漫长的有点过分。
　　顾然早晨一醒就迫不及待的看了眼手机，毫无动静。
　　他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对程青扬的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即震惊又压抑。
　　他从小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对恋爱好像没什么兴趣，在初中最后一个学期里，班里的同学恋爱分手劈腿打架，频率快的比模拟考试还要密集。大家不约而同的以这种方式释放被考试压力逼到角落里的荷尔蒙。
　　唯独顾然，情书收了一沓，装订起来可以出一册《花式情书集》，可他坐在教室里却自带一股万事清明的淡定，似乎将老师、家长、学生逼到疯魔的中考在他面前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单元测试一样。
　　这一切在他人眼里都为顾然平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之气，而他自己越发清楚的知道，他对女生没兴趣，没冲动，也没有欲望…
　　顾然躺在床上把程清扬的朋友圈翻过来倒过去的看着，想再抓住任何有关他喜怒哀乐的蛛丝马迹，确切说是关于那位让顾然想起来就如梗在喉的“守护天使”的蛛丝马迹。
　　可是程清扬的朋友圈就像他人一样干净清爽，只有几张篮球比赛的大合影。照片中的程清扬举着奖杯，眼睛里有藏也藏不住的光芒。
　　顾然将几张照片保存到手机里，起床把自己收拾利索后，准备下楼跑步。
　　“然然，这么早起了？周末也不睡个懒觉啊，起来了就先吃早饭吧。”
　　顾然想起昨天晚上让黄阿姨煮的皮蛋粥，他来到厨房，黄阿姨已经帮他盛好了一碗。顾然尝了一口，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味道。正在这时，顾然的手机响了，他一把抓过手机。
　　“顾然，你上午有事么？”
　　“没事”
　　“陪我去趟书店，中午请你吃饭”
　　顾然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迅速喝完粥，跟黄阿姨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顾然家住在北小街水岸华府，是这一片顶级的别墅区。从他家小区出来，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南小街，再往东一拐就是程青扬住的江源小区。
　　顾然给程青扬发了条信息“我出门了，一会儿见”
　　“这么快？我还没起床呢！！你可真是个行动派啊！”
　　“不急，我走路过去”
　　下了一整夜的雪，天刚放晴。顾然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欢快的吹了一声口哨，随即发现自己这样好像有点弱智，于是立刻收敛笑容，一秒恢复成万年冰块脸。
　　顾然很快走到了江源小区，程青扬还没出来，顾然在小区里溜达了几步。这是一个老小区，四面见方的院子里，总共有三栋5层小楼，两排平房，看着像某单位的家属区，估计是单位破产后，将小区转给了物业，住在这里的大多数人从来没有“交物业费”的概念，所以物业公司也就象征性的打扫一下卫生，这使得整个小区都散发着一种颓败的气息。
　　程青扬匆匆忙忙收拾好，背着书包就往楼下跑。一出楼门，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将他瞬间吹清醒。他看着这个破败的小区，两栋楼间搭着一个简易的车棚，横陈着歪七扭八的自行车，偶尔一辆接送孙子的专用三轮摩托车混杂在里面，显得格外高级。
　　程青扬侧身从车棚子里穿过，拿出手机准备给顾然发信息。突然一个雪球迎面飞来，正中程青扬脑门儿。
　　“我操！”程青扬下了一跳，抬头就看见顾然半靠在不远处的健身器旁。没想到自己扔这么准，顾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是少年的笑容，还是雪后的太阳，明晃晃的让程青扬睁不开眼。程青扬揉揉脑门儿，“你幼不幼稚啊顾十岁”说着自己也弯腰捧了一把雪，两三下捏成一个雪球就朝顾然飞去。
　　顾然侧过头，一把抓住雪球，“程九岁，篮球打的不错，雪球技术还有待提升啊。”
　　程青扬走到顾然面前，顾然今天穿了一件长款黑色羽绒服，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站在雪地里，修长的身姿显得格外挺拔。
　　“怎么想起去书店了？”
　　“买习题资料啊”
　　顾然轻笑一声，“所以，兴城实验的学霸程青扬准备好重出江湖了？”
　　“你怎么知道兴城实验？”
　　顾然面露得意，“听说还是位英语、数学的单科状元。对了，你的函数解题思路很巧的嘛。”
　　程青扬一时语塞，他挠了挠鼻子，“啊，顾然，那什么…我是去买同步练习册”
　　“同步练习册？你的丢了么？”
　　“不是”程青扬一脸不爽的说，“学校发的那个都把答案撕了。所以我要去买一本带答案的！”
　　看到顾然一脸茫然，程青扬继续解释“方便抄啊。”说完他好像猛地反应过来，“顾然，你不会从来没抄过作业吧？”
　　想起抄作业这么有意思的课内活动，顾然竟然没有体会过，程青扬忍不住咂咂嘴，“真是学霸的悲哀啊”
　　两人一进书店，顾然就脱去了羽绒服存在储物柜里，程青扬看到顾然里面穿了一件橙色的卫衣，搭配一条黑色的休闲裤，感觉顾然一米八的身高里，腿长就得有一米六。亮色的卫衣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的通透，旁然无顾的眼神，显得他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活像漫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