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撼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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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柒在练习室调整好自己的低落心态，准备重新走回大厅收自己的平板。只是走到大厅的那面艺人墙，她发现面前闹哄哄地聚集了一堆人。有练习生、有艺人、也有工作人员。不过才十分钟，怎么就出事了。
岑柒好奇地往前探头，但也不敢挤到人群中心，TXT的崔秀彬倒是老远就看见她来寻热闹，本来平日没有什么交集，但岑柒八卦的眼神，还是没让他忍住，特别主动地介绍了事件的起承转合。
“有个刚进来的职员偷拍了硕珍哥，被当场抓住了，现在他们在商量是报警处理还是公司处罚？”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报警不就是了。”岑柒想着刚才自己和金硕珍在大厅讲八卦的画面不会也被拍到了吧，便有些心虚地说了理所当然的见解。
“我悄悄跟你讲，现在公司大了，人员管理不像以前那样严密了，就今天这个职员，是某个董事塞进来的亲戚，轻易动不得。”崔秀彬压低了声音，非常苍白地解释，岑柒看着处于人群中央，面无表情的金硕珍。他看着经纪人和管理层的沟通，冷漠得就像个旁观者。
岑柒下意识觉得他所散发出的冷漠，仅仅是因为他对此也无能为力。
岑柒环看了一眼周围，后退两步，对着乌泱泱的人群拍了一张。
“真的大无语。”
“在HYBE大楼也能被偷拍。”
“HYBE能不能长点心？！”
出事了，不可能只是一个职员的问题，这种越界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自从何成川的事件发生以后，岑柒觉得，当个手拿玻璃随时准备刀人的愤青也没什么不好。
出于对于成片文字的厌恶感，岑柒连着发了三条INS，并在最后附了一张打码人像的图，除了HYBE的公司logo，一切都很模糊。
崔秀彬把林七多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他朝对方走了几步，但最后停在原地没有去阻止，继续假装无事发生。公司一直以来对于艺人的教育从来都不是自我保护，而是隐忍，刚出道那个月，崔秀彬得空去高中学校参加考试，大家都是艺高的学生，同一个班都是为了出道的梦想在做准备，只是作为班上最先出道的那个人，他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人对他的疏远。考试结束后，平时一起玩闹的同学围上来说要合影，在他准备答应的时候，有个男生撞了他一下，嘲讽地开口。
“刚出道就以为自己真是个艺人了。”
崔秀彬假装没听见，低头收拾自己的书包，还没等他调整好书包带子的长度，那人踢了他的桌子一脚。崔秀彬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老实人，他已经捏紧拳头准备以牙还牙时，站在门口等他的经纪人立马跑进来按住他的肩，息事宁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在事情还未明了的那句不好意思让崔秀彬非常挫败，回去的路上，经纪人一直在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如果那一拳头上去了，那以后可能就会出现你霸凌同学的舆论。”
经纪人说的很有道理，但崔秀彬想说，自己并不是毫无理由冲动的小孩子，哪怕身边的同学不会帮自己，但那教室里的监控还闪着灯。经纪人以过来人的姿态安慰着他，崔秀彬却无心为自己的正义开口。
所以成为艺人之后，他们在保护自己的路上变成了矮小的动物。
INS一经发出，评论涌入。没过十分钟，NAVER热搜第一成了“Clouds林七多精准举报HYBE。”
有的人出于看热闹的心态在调侃，有更多的粉丝和网民是在关注事件本身。
“HYBE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赶紧严查报警，保护好艺人好吗？”
“那个偷拍的是谁啊？真的太恶心了。”
“林七多这么大胆发声不会被HYBE教育吗？毕竟才续约不久。”
“很久没看到有嘴的艺人了，正常捍卫自己的权力，凭什么要被限制？”
“是林七多被偷拍了吗？看这角度，好像是其他艺人被冒犯了。”
“啊啊啊啊啊啊，天杀的，保护我弹，如果防弹都被这样对待了，那HYBE干脆别上市了。”
朴志训在剧组休息时正在想着林七多最近生日要到了，可以在网上搜索一点送礼建议，结果他建议没搜到，倒是看到了林七多不要命的热搜。上次何成川的事都是偃旗息鼓地压了下去，怎么这姑娘脑袋里没有自己是艺人的自觉，非把自己推向舆论中心，也不知道HYBE那边会怎么处理。
“林七多为了红也太拼了吧？”
因为一个网飞的剧，朴志训和林七多的前队友金文熙有了合作，只是对方是个女四号，所以等拍摄的时候，剧组没有给她准备单独的椅子，或许是经验不足，她就在那里干站着，也没个助理去和工作人员沟通休息区的事情。朴志训不是那种见人可怜就会同情的滥好人，加上刚才金文熙站在那很不屑地说出那句话，让他为数不多的冷漠转换成了憎恶。
粉丝见面会的最后一场演唱时，朴智旻嗓子状态很差，他猛喝了几口水，试图缓解声带的不适，但最终在舞台呈现时，自己已经沙哑到发不出声。这是他个人演出的舞台，出了事故，也没有成员在身后为他兜底，朴智旻垂下身子抱歉地鞠躬，耳边却响起了粉丝们的歌声。
那一刻，他没有再自我苛责，而是举起话筒，红着眼眶浅笑地看着人群带来的光。
闵玧其在后台看转播，看到智旻幸福的表情，半撑着头准备在防弹的务工群里转发他刚刚拍的照片时，结果在家休息的小国在群里炸了锅。
【BIGHIT田柾国】：“林七多在网上发言你们看到没？”
【BIGHIT田柾国】：“这小孩怎么那么直，直接在网上吐槽HYBE，她怕是找骂吧。”
【BIGHIT金南俊】：“HYBE管理这方面做的的确不好，不过现在公司能说话的不只是方PD，我估计林后辈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BIGHIT田柾国】：“我听说HYBE股价都动了动，笑死。”
【BIGHIT金泰亨】：“她的出发点没错，只是行为可能有些不计较后果。”
【BIGHIT闵玧其】：“林七多做的挺好的。”
闵玧其评价完，倒是没人在群里发话了。朴智旻表演完满头大汗地脱了表演服，换上自己的衣服，看到玧其哥在化妆间前入迷地盯着手机，感到疑惑。
难道又在写词？
朴智旻往嘴里塞了一颗润喉糖，把头凑过去，看见手机上醒目的“Clouds林七多精准举报HYBE”词条，脑袋嗡嗡。
“你别担心，林七多挺强大的。”闵玧其收了手机，起身给大家送了应援物，朴智旻嗓子哑得已经说不了话，只能点点头。
程思一来就给林七多脑门上来了一巴掌，这好不容易工作有了起色，一会儿时间不在，她又开始作妖，全然不把自己的艺人身份放在心上。本来程思是在家里给女儿讲睡前故事，结果公司一个电话就催她来收拾烂摊子，有时候她真的不理解林七多要干什么。
“林七多，大半夜了，我还要跑过来给你处理破事儿。”
“你就不能为你身边人考虑一下吗？”
程思来时慌得连高跟鞋都没穿，要知道平时因为职场礼仪，她在哪里都是从容得体的。
岑柒低下头沉默，摸着微红的脑门，意识到程思已经生气到了极点。她好像为了一时的快意给身边人带来了很多麻烦，而这个麻烦是她仅凭个人无法解决的。
热闹的中心开始变更，得到舆论的发酵后，管理层的领导金志和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的头发稀疏，个子很高，肚子微微越过皮带的边界，他的眼睛是典型的三角眼，表面看起来没有攻击性，但眼神会溶解掉外观，他拿起手机开始数落林七多的罪证。
“本来培养Clouds这个团就挺没意思的，林七多，你倒是挺会惹麻烦。”
岑柒心一颤，像是回到了大三的那个冬天，她孤零零地站在教室家属楼的那片白雪覆盖的草地，脚趾冰凉，她自我凄凉地等到了老师的一个电话。
“岑柒，你以后不要来跟我门诊了。”
她只记得那天老师请学生们吃饭，然后师母和老师吵了架不欢而散。师姐跟岑柒说，餐厅订好了，她便想缓和气氛地说，老师，师姐她们在等着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结果她们所有人被赶出了门。
岑柒至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被告知不能再去医院门诊。在所有人的目光里，那个老师都是极好的人，权力高，医术好，为人风趣幽默。岑柒也是那样认为，但她站在家属院的雪天里想要道歉，却不知道自己该为哪一步、哪一句话道歉。
零下三十度的天气冻凉了她向往医学的心，她也第一次在人生长线上为人际关系还债。
岑柒看向金志和，平静地笑了。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HYBE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虽然面子上管理层一直说要加强管理，但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看到公司的努力，事情还是循环地发生，没有变化。我只是普通的艺人，但也有保护自己的权力，既然公司只有面临舆论的制裁时才会引起重视，那我蚍蜉撼树地表达自己作为正常人的观点，请问我做错了什么？”
岑柒的语气非常平和，平和到金志和转化了责备的思路。
“我知道艺人们受了委屈，但公司太大了，管理真的很辛苦，偶尔有做的不好的，你作为公司的一员，难道不应该包容一下吗？你看看你的经纪人，现在她本来该在家里陪伴孩子，却因为你的一时冲动，不得不来加班。”
对于公司的错误轻揭，对于岑柒的问题重提。很好的谈话技巧，但岑柒并不是十七八岁会被老师吓到发抖的年纪。反正来到这里像梦，反正可能只有一年的人生能活，如此，得罪一词在生命的长度面前，显得轻浅。
“我发INS是因为公司的管理出现了问题，对于入职人员的管理没有规范，如果公司在管理上心，我也不会靠舆论来解决问题。我很抱歉让程思姐因为我加班，但加班的重点不应该放在教育我身上，而是教育现在这个偷拍的职员吧。”
“本身偷拍就是违法行为，她作为一个女孩，明明知道被人偷拍在当今社会是多令人痛恨的行为，而她现在成为了恶劣行为本身，这难道不应该严加处罚吗？”
林七多站在那，坦荡荡，虽然是黯淡的光，但也是敞亮的。崔秀彬看到金志和被说到哑口无言，曾经委屈在心里的情绪慢慢消散在了回忆里，如果还有下次，他想自己会做的更多一些。
闹剧为了领导面子极快收场，崔秀彬离开的时候，看见金硕珍围在林七多身边说话。他非常崇拜硕珍哥，甚至会在金硕珍面前羞于表达自己的喜欢，偶尔硕珍哥作为前辈会请他们吃饭，态度温和没有架子，时常也会说走心的过来人话语安慰鼓励他们往前走。
崔秀彬见过硕珍哥作为前辈的那面，也见过他爱护自己的成员们那一面，但今天这样拉着林七多不停说话龇牙乐的样子，倒像是个小朋友。
“哟，林七多。”金硕珍歪头看她，啧啧了两声。
“不错，和领导都能刚起来，优秀。”
岑柒无语地翻起白眼，心里有点儿后怕，如果后续金志和在职场上为难她，那她也无话可说，虽然和和气气也能过日子，但她还是没有那样选择。
“金PD虽然爱面子，也爱说场面话处理事情，但他这人不会记仇。当年郑东彬前辈和他吵了那么多架，现在不也安安稳稳地待在公司。”金硕珍看出来林七多的后怕直接点破，他本来以为她的性子挺会和稀泥的，倒是没想到在这些事面前刚烈得像一把刀。
金硕珍一开始是了解公司处理事情的常规流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平日已经习惯这种操作，所以在面对事情发生时，尽管愤怒，但看着经纪人和管理层讨论处理时，金硕珍平静而冷漠。
结果，林七多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改变了这个模式。他非常新奇地看向这个姑娘在金PD面前表达自己的观点，没有被他人的言语所裹挟。
真是平和又热烈。
金硕珍笑着想请她喝酒去，但智旻小跑步地赶来那瞬间，他挠挠脑袋，走到了后面的玧其那。
闵玧其是跟着朴智旻小跑来的，后背出了一身汗，他松开外套的纽扣，金硕珍忽然拍了他的肩，兴奋得不正常。
“哥，你怎么了？”闵玧其看着不远处凑在林七多面前的朴智旻，漫不经心地问向金硕珍，但后者只是揽过他的肩往电梯口走。
“喝酒吧，咱喝酒去吧。”
岑柒看见朴智旻愣了一秒，他喘气的样子，好像是跑来的。
“我没事，挺好的。”
朴智旻说不出话，但看见岑柒神态自然地站在那里，还是松了紧绷的情绪。岑柒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语言变得积极坦率起来。
“朴智旻，你总是朝我跑过来，会让我有错觉你是在喜欢我。”
朴智旻僵在那，眼睛里溢出亮光，但想到岑柒之前的态度，他只是抿嘴，没有点头。
“嗯，其实在我之前的世界里，我也碰到过你，那时候你们团发展得也非常好，只是我所见到的你没有现在这么有生气儿。但不管是出于什么身份，我都希望你以后能高高兴兴地过自己的日子。”
“这个世界啊，有太多人希望你过得幸福。”
朴智旻看见她真诚的表情，心一动，只是这么煽情的话总像是在告别，虽然通篇说的幸福高兴，他却无法从这些话里沉淀出他和岑柒的未来。
田柾国提了一袋子的药冲撞了两人晕染的氛围。
“林七多，你这小孩不错啊，我刚刚在经纪人手里看见公司最新发布的职员管理守则，听说以后违规的工作人员会被辞退永不录用。”田柾国把药递到朴智旻手中，对林七多一阵夸。岑柒被他当孩子很是无奈，只是看见朴智旻手里的药，有点儿愧疚地给他接了一杯温水，有眼力见儿地递过去。
“我教你打架子鼓的时候嘴都说干了也没见你给我递一杯水。”田柾国阴阳怪气地盯着她。
“小国老师，您自己带了IU前辈送的水杯喝水，说什么我碰一下会玷污了IU前辈的仙气儿。”
朴智旻看见田柾国和岑柒吵吵闹闹，头一次意识到，他和岑柒的相处总有一种现实残酷的沉重感，他们之间相处少了最重要的轻松。如果喜欢带来的只有负担和凝重，那这样的感情或许还没有开始就早早地走向了枯竭。
朴智旻突然清醒。
何涧溪为了生计，租了地下室生活和工作，不像常规地下室那般阴暗，他在天花板那自己安装了一盏很亮的白炽灯。
何涧溪从小到大并没有系统的学过音乐，多数技巧都是他在网上自学来的，不过他已经自学了快五年，在面对和弦音轨的交接时，他已经能灵巧地做排列组合。
但何涧溪靠音乐养活不了自己，每个月交房租的时候，还要开口朝哥哥何成川张口要钱。只是何成川从来没有像父母那样责备自己不务正业，他总是用期待地眼神看着自己，然后毫不犹豫地鼓励他往前走。
一个陌生电话，何涧溪茫然地接起。
“您好，这里是江南区警察局。”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撼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