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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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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魂不散恶人得恶果,老天开眼人渣终丧命’,我说乔探长,你这妹妹真是会写,这都是些什么啊?就这也能登报?她们什么报社啊?”路垚一早就被喊到巡捕房的验尸房,他进门后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头版头条就是加粗的这么一句话,看得他都有些恍惚。
“不是你自己看出来的么?新月日报那么大几个字不认识啊?”乔楚生冷着脸的时候着实有些肃杀的气势,语气也甚是不善,路垚见人下菜的本事在他面前倒是用得炉火纯青,他忙把手里买的面包递过去,非要乔楚生接着,“您别生气不是?我不就说了下这个报纸嘛。”
“一大早我这儿电话都被打疯了,聂成江估摸着被这几天的报纸给弄烦了,鬼晓得他找了什么英国人,工部局这边就给巡捕房施压,都他妈有病吧!”乔楚生把那面包给他塞了回去,抬起手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喉结滚动的样子看上去极为性感,他凑到路垚面前,白雾散开,“还有你,聂家那个看车的天还没亮就来来巡捕房了,说是那天没看见你,他上次是大晚上昏头胡说的。”
“啊?”路垚脸色一变,越发对这件事起了兴致,“他们就这么想快点结案,随便找个人送进去就行?”
“是啊,说的是让我尽快结案,严惩嫌疑人。”乔楚生将口里的雾气吐出来,白烟在他的面前散开,迷离又慵懒。
“你说这算是怎么回事儿,聂成江自己家的新宅子里面死了人,他非但不急着找真正的凶手,反而就想赶紧结案把这个事情盖过去,甚至不惜随便找个人顶罪,现在甚至直接授意家里的仆人来作假证了?”路垚皱着眉仔细分析着,“他真的很可疑。”
“你是说聂成江杀了陈秋生?”乔楚生的声音在雾气里响起,“不能吧?他一个大老板杀一个混混干什么?”他觉得路垚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于聂成江而言陈秋生做什么事大约都是可控的,杀他既脏了自己的手又没有任何必要。
“哎呀乔探长,你也知道他是一个大老板,杀人这种脏活儿有什么必要自己干,随便找个人多的是愿意做的。”路垚摇了摇头突然笑道,像是发现了乔楚生这么一个冷硬的人也有如此天真的时候。
“要是随便找个人的话,也不至于在自己家杀他吧?他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新家死了人报上能登成什么样子?再说他这个宅子本就来得就不干净,何必再给自己惹一屁股麻烦?”乔楚生虽不认同但也还是附和着路垚按照他的思路推论下去。
路垚听了他的分析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要是聂成江杀人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在自己家动手,随便找个人什么地方都可以完成,何必在自己的新家里做这种事,他努力想将所有的线索都理顺,乔楚生见他眉头紧锁也不打扰,他却突然开口问道:““对了,昨天我就想问你来着,一直给忘了。”
“嗯?”乔楚生抬起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就昨天在聂家,他们怎么都管你叫‘乔四爷’”路垚大着胆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乔楚生正好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摁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他抬着头,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了路垚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你真想知道?”
路垚看着他的笑有些恍惚,用力点了点头,“想啊?”
乔楚生起身向他走过来,距离近到他能闻到乔楚生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水味儿和还未散去的烟气,他听到乔楚生又开口问,“你真想知道?”
路垚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忙向后退开一步,“不不不,我就是开个玩笑。”
乔楚生还是挑着眉朝他笑,笑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正巧这时候验尸官推门进来,一进门就开始抱怨,“怎么在验尸房抽烟,门口的注意事项看不见么?”
乔楚生面不改色地指了指路垚,也不顾自己指尖还未散去的烟味儿:“他抽的,我没拦住。” 验尸官听了乔楚生的话,狠狠瞪了路垚一眼,径直越过他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乔楚生,“按照他的要求,仔仔细细又查了一遍,你看看。”
路垚被他扣了一口大锅也不敢直接反驳,憋得一张俊脸通红。验尸官让他们走到验尸台面前,陈秋生的尸体被白布盖着,只看得见两只手垂在身旁,苍白着泛着冷意,任是再凶狠恶劣的人没了生命都是一具腐尸。
路垚凑到乔楚生旁边,仔细看着那验尸报告,“豁,刀口比心脏低两分,斜插进右心房。”他故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验尸台上的尸体,“技术不错啊,又快又稳!”说着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老太太手还挺准!”
乔楚生本来还在认真看着手里的报告,听了他的话一手肘向后一撞,正巧戳在路垚的肚子上,果不其然惹来他一阵痛呼。
“什么老太太?”验尸官听到了路垚的话,狐疑地问了一句。
“没事,他犯病了,别理他。”乔楚生对他笑笑。
路垚见没人理会他的呼叫,干脆从乔楚生手里拿过那本册子,“死者鼻口腔有七氟烷残留?”
“对,我们按你的要求对死者进行了全身的解剖,在他的鼻腔和口腔都有残留的七氟烷。”验尸官点了点头。
“啊?”乔楚生没明白显然没有明白他们的意思。
“七氟烷,就是一种麻醉剂,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个?”路垚摇了摇头,”难道是赵医生抢救的时候用的?”路垚将手里的册子还给验尸官,对着乔楚生道:“咱们给聂家打个电话,问问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点了点头,正打算起身往门外走,谁知路垚突然大喊一声,推开站得离尸体更近的乔楚生,对着陈秋生垂在外面的手摆弄了起来。乔楚生被推了也不恼,似笑非笑地走近一看才发现路垚正在解陈秋生手上的手表。
“你有病吧?死人的东西你也感兴趣?”乔楚生哭笑不得。
“他这个表有点意思,但是不对,我得看看。”路垚没理会他的调侃,专心解着手表的表带。他解了表带又从桌上直接拿过一双橡胶白手套戴上,手指纤长有力被罩在手套下显得格外专业。乔楚生看着他把那手表放在托盘里又放在显微镜下用镊子拨弄,认真得不像是之前那个路垚。
过了半晌,路垚把那表往台子上一扔,一边脱手套一边道:“他这个表是宝玑陀飞轮的,上面本来应该都是钻石,但是现在被换成了不值钱的水晶。”
乔楚生对着他笑了笑,像是对这种把戏早就见怪不怪,“江湖人嘛,想要摆阔气手里又紧,也不算什么特别的事儿。”路垚听完他的话摇了摇头,照他看来事情定然不可能那么简单。乔楚生见他神情笃定,便道:“我再让人去查查。”
“行!对了,我找了幼宁帮忙做个东西,现在大概也快来了,咱们先过去。”路垚点了点头,又撇头去看那块表,像是看到了什么珍宝被践踏了一样的遗憾,乔楚生看他那惋惜的神情不由笑出了声来。
“对了,乔探长。”正当两人走到门口时时,验尸官突然开口道。
“嗯?”乔楚生停下步子,有些疑惑地回头。
“少抽点烟,我怕你肺都是黑的!”验尸官头也没抬,继续填着手里的册子,话里却毫不留情。路垚一听先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本是打算去看乔楚生吃瘪的脸,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乔楚生大声嚷道:“他早就知道,那他刚才还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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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聂家打了电话,赵泽辉说是他到的时候陈秋生躺地上不停抽搐,因为怕陈秋生乱动把伤口撕裂,所以给他用了吸入式麻醉剂,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你说的那个七氟烷是陈秋生中刀之后才吸入的。”乔楚生把整个身子都陷在办公椅里,复述着卢阿斗带来的消息。
路垚把自己扔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扯着嗓子大声抱怨,“怎么可能!不可能!那不是就更加坐实了陈秋生是被镜子里伸出的手杀了的?我不信!”
“你自己不还说是老太太冤魂索命嘛,怎么这个时候又不认了。”乔楚生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有些好笑,干脆拿他自己说过的话来调侃他。
“那要是说老太太显灵能洗脱我身上的嫌疑吗?”路垚一脸唯唯诺诺地凑到乔楚生面前,看着极为可怜,若不是唇角还在扬起乔楚生都觉得他整个人和他的眼神一样的无害又单纯。
“你猜呢?”乔楚生抬了抬下巴,留给路垚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实在是想不通路垚顺竿爬的本事怎么这么厉害?
“我猜不着啊!”他又开始扯着嗓子嚎,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只能通过哭喊来释放自己的情绪。
“消停点行不行!”乔楚生提高了声音,显然不满他把自己的办公室当菜市场。路垚又缩了缩脖子,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路三土你最好让我弄来的东西有用,不然你就等着死吧!”少女声音清越,就是含着一股怨气让人不敢去细问。她招呼后面跟着的人把抬着的东西搬了进来。
搬进来的东西是一个有外框支撑的落地镜,路垚站起来对着镜子绕了两圈,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不在报上瞎写的时候还不错嘛!”
“你!”白幼宁听了他的话正要发作,却被乔楚生开口打断了,“你弄这么个东西来干什么?”
我需要一个帮手啊!”他一面说着这话,有专门用余光去撇乔楚生。被看的人无奈地站起了身走到那镜子面前,路垚径直过去将他拉到镜子的后面,又对白幼宁说道:“丫头,你从前面看,这个镜子有什么问题?”
白幼宁敲了敲镜面,声音清脆,“没什么问题啊?”她摇了摇头,路垚听了她的回答又问了一遍,她被这么一问反倒是怀疑起自己来了,她又仔细地看了看镜面仍是没看出任何问题来。
路垚仗着身高在低下头在乔楚生身边耳语了几句,又对着他在镜子背面比划了几下,乔楚生点了点头。又见他从白幼宁带来的东西里拿出一张宣纸,严丝合缝地铺在镜面上后侧过头这着乔楚生用眼神示意,乔楚生微微勾起唇角。扑哧一声,路垚的手从宣纸中穿出。
白幼宁瞪大了眼睛,她凑上前去,揭开宣纸,下面的镜子仍是光滑平整,没有一丝裂痕,“这是怎么做到的?”她仰头问道。
“其实很简单。”路垚招了招手,让白幼宁到镜面的背后来,对着她比划着。原来是那镜子有两层,第一层就和平常的镜子一模一样,从外面看自然没有任何问题,而第二层镜子镜面上留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只要将第一层的镜子推上去,露出二层的这个洞来,就可以轻松地将手伸出去,而只有在别人查看之前,将第一层的镜子恢复原来的位置,就没有任何异样。
“我猜凶手应该有帮手。”路垚道,“反正镜子里杀人总归就是一个障眼法,可能和我们做的实验不一样,但是原理肯定八九不离十,不可能真的有手从镜子里伸出来。”
“你说起这个,阿斗他们倒是收获不小。”乔楚生突然道,“就是那两个保镖,本来欠着一大笔赌债正被追债呢,但是陈老六死之前刚好都还清了。你说他们能有什么生财的门路?”他说着低低笑了两声,“刚开始还不肯承认,后来说他俩杀了人就全招了。”
“招了什么?”路垚出声问着。
“这两人干保镖不行被盘问倒是配合得很,承认偷了陈老六的表,然后给换了个赝品,拿真表卖了还了赌债。”乔楚生轻咳了一声,想着这就能对上路垚发现的那块不值钱的假表了,他叹了口气才继续道:“那这两个人就更也没必要杀人了,一来是他们换表陈老六压根儿没发现,二来他们还得靠着陈老六继续赚钱,杀了他不是就失业了?”
“这倒是不错,要是不赚钱的话,谁卖苦力当保镖这么危险的工作。”路垚觉得乔楚生说得极是,正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却发现他早就盯着自己了。
“你说,陈秋生大小也算是叫得上号的一个人,现在保镖连赌债都欠不得了,是不是很有意思呢?路经理。”乔楚生的手指在大腿上敲了敲,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又低又哑。
路垚被他这么一问先是不明所以,而后像是被如梦初醒般地猛然站起身来忙不迭往外奔,嘴里还喊着要马上回银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