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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天下——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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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四海归一,众汗之汗
年关了,冀州城在这两个月里又下过四场雪。前面两场雪大一些,鹅毛一样各自落了三四天;后面两场小一些,雪花如柳絮,但是在狂风里不见轻盈,只像身世飘零,孤苦无依,一缕缕游荡在荒野里的幽魂。
两个月过去,脱脱的两万大军曾追着叶飞群奔跑了数日,一直向东向北,直到快要进入金人的地界才停下来。塔拉卓玛原本说过,在这样的风雪天里,他们很可能迷路,但是凭着经验丰富的领路人,脱脱与他的部队一起,在第二十三天的时候回到了冀州城下。那些年老的士兵在队伍里,看起来一无是处,只如累赘,他们却是这大草原孕育的儿女,最终为两万人指明了求生之路。
叶飞群和他的部下,一个都没有回来。
他们好象被这片雪野无声地吞到肚子里,一天一天地,消化到不剩一点点皮毛和骨头。
韩云天每日到城楼上,向北方观望,从一开始的焦急,到最后的平静,顾惜朝都看在眼里。营房的各个门口,都贴上了红色的对联,他进进出出,却仿佛没有看见。
远远的城外避风处,脱脱命令队伍安营扎寨,每日里炊烟从城北顺着风飘过来,韩云天的手都紧紧地按在剑柄上。
“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乌括台哈尔的余粮该吃得差不多了,从更远的城池运过来,他花不起那个钱。过了年,天气会更冷。”
徐环道:“我们的粮草足够拖到夏天,但是朝廷的援兵未到,怕是这几日又要攻城。”
“西夏战事一触即发,朝廷要报之前灵州大败之仇,要打开西北的口岸,备战已久,派向此地的援兵不一定指望得上。”韩云天顿了顿,道,“那个女人呢?”
顾惜朝道:“她与紫鹃住一起。紫鹃说,她似乎怀孕了。”
韩云天和徐环同时一愣。
徐环脱口道:“多久了?”
顾惜朝见他急成这样,忙道:“不是叶将军做的,她腹中胎儿应该是脱脱的。”
韩云天皱紧眉头,怒道:“瞎猜什么?”
顾惜朝和徐环面色均是一红,脸上一阵尴尬。徐环恨恨道:“是叶将军的倒好了!”
顾惜朝只好装着没听见。
韩云天再次望望城下大军,一抖披风转身离去,“派人出城,议和!”
但是,派谁去,几个城中掌兵的文臣却吵开了。韩云天坐在厅里一言不发,眼看着他们在跟前吵来吵去,一直吵了三四天也吵不出结果来。按说议和这种事,该由这几个文官去,总不好叫他自己一个主帅跑去议和,届时人被扣下,还不叫外面笑掉大牙。但是脱脱不花出了名的没文化,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他是不懂的,连辽国皇帝都对他很头痛,只要不是抢到自己头上,他对这个表面上归顺自己的部落首领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吵到最后,梁子涵干脆告病回去躺着了。
徐环看不过去,在韩云天身后道:“我是个粗人,也识不得几个字,但是签名画押还是会的。各位若放心,就让我去议和,若不放心,就找个识字的陪我一同前往。”
几个文官转头看着他,个个忍不住感激涕零。
韩云天只得望天,一张苍白的脸隐隐透着怒意,他长身而立,转身出门,冷冷抛下一句:“那就这样吧。”
武人说话到底干脆,不出一天,徐环就回来了,把脱脱的话带到,只两个字——“放人!”
“不行!”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他围冀州在前,我们绑塔拉卓玛在后,他却一口咬定是我们先动手的,还告到了辽国皇帝那边。其实那土匪就是看着冀州城守军空虚,想乘机来抢一把。谁知道将军到这里以后,他久攻不下,打仗的粮草和钱都扔进去了,不捞点便宜他不肯走。”
“我们没钱给他,总不能抢了城中百姓的钱给他。”
“不过我已经答应给他钱了。”
一边随伺茶水的顾惜朝也愣了愣,徐环心思缜密他是知道的,只是就这样答应了人家给钱,钱却从何而来。
韩云天斜眼瞧他,“你自掏腰包给他吗?徐校尉,我倒不知你家底如此殷实。”
徐环道:“如果叶将军在,这肯定就是他的意思。”
韩云天微一皱眉,随即微展,一脸不自在的笑,“什么下三滥的招数,说来听听?”
“我告诉他城中没有现钱,我们会派人通报朝廷,拨款给他。梁子涵大人与枢密院黄金鳞大人往来密切,放他回去美言几句,赔点钱不在话下。冀州城离京城千里之遥,快马一来一回,也要个把月的功夫。我们先拖过这一阵子再说。”
韩云天点点头,“若能打仗,还议和做什么?为今之计,只能拖。”顿了顿,又问,“你告诉他,若退了兵三个月,不,六个月不来犯,他的女人自当送还。”
“那肚子里的孩子……”
韩云天不由看了一眼顾惜朝,道:“再说吧,也许那名蒙古女子自有安排。此事务必保密,不要宣扬出去。”
徐环退出去后,韩云天呆呆地看着立在身侧的顾惜朝一言不发。
顾惜朝浑身上下看了自己一遍,一边眉毛挑高半寸,道:“怎么了?”
这个表情看在韩云天眼里,他微微怔忡,随即回过神来,“你娘亲说话,也与你一个腔调。”
顾惜朝垂下眼帘,面色黯然,道:“怎么又提起她来。”
韩云天转过脸去,眼睛只瞧着案上阵阵抖动的火苗,缓缓道:“那一年,她到边关与我成亲,马队遇上了金人,她自恃武功高强,却技不如人被擒。数月后她独自回到军营,我从来没问过她那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说。金兵不久来犯,她穿一身铠甲,一样与我们上阵对敌,冷冷的铁片贴在她脸上,看不清容貌,只有那点绛红唇,永远在我眼前不曾褪去半分颜色。只是,后来……”
顾惜朝眼中一热,接过话头,“后来你发现她怀孕了?”
韩云天道:“当日她若答应与我完婚,我一样会将你视若己出。”
“可是她心里有别人了,你容不得这个!”顾惜朝的指甲扣进手心,直掐得生疼,怒道,“你何必告诉我这些呢?我其实不想知道!你是不是就想告诉我,如果没有我,你们会是边关一对人人羡慕的疆场夫妻,同生共死,流芳百世!那真真对不起了,我坏了你的好事!”
他心里一阵委屈,调头就要出门而去,韩云天伸手要拉住他,却还是抓了个空,微微一僵,兀自握紧了。
顾惜朝一路走回自己的营房。外间的炕上,紫鹃和塔拉卓玛盘腿坐在一起叽叽咕咕正说着悄悄话,两人相处这些天,因得军营中再无别的女眷,竟然甚是相投。
顾惜朝扭着脸走过,紫鹃却还是发现他神色不对,忙道:“小顾,你怎么啦?”
顾惜朝一挑帘子,进了里屋,脱了鞋子就上了炕。
两个女子一同跟进来,紫鹃道:“又受了什么气?”
顾惜朝本来就不想说话,侧身面朝里躺着不理两人。
塔拉卓玛笑道:“小顾,别难过了,我教你说几句蒙古话吧?”
顾惜朝听得她的声音,气哼哼转过脸来道,“麻烦你有点身为人质的自觉行吗?”
塔拉卓玛媚眼一眯,笑道:“那你说身为人质应该如何?”
顾惜朝看了看她的小腹,那里尚未隆起,但是很快就要显山露水,不由道:“你说你恨脱脱,可是你的腹中怀了他的孩子,你好象一点也不难过。”
塔拉卓玛收敛了笑意,脸上擒一抹冷冷的笑:“原本我是该难过的。我从十四岁起,就天天盼望着长大以后,我的心上人有一天来娶我。他是草原上的英雄,十八岁便得了拔都的称号,啊,在蒙语里,是勇士的意思。后来脱脱率军夜袭了乞颜部,他的父汗被杀,他在几个亲信的掩护下逃出生天,却不忘拖人给我送信,说他一定来找我。我们约定了三年,后来又变成五年,我等啊等,他却没有再来。”
“他死了吗?”
塔拉卓玛眼里蒙上了水雾,道:“他活着,或是死了,我已经不想知道。”
顾惜朝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你心里已经没有他了?”
塔拉卓玛捂着自己的小腹,柔声道:“我现在心里只装着孩子。”
顾惜朝奇道:“女人有了孩子都这么想吗?那你岂不是向着脱脱了?”
塔拉卓玛怒道:“呸!我的孩子不是脱脱的!”
“啊?”这下紫鹃也惊叫出声。
塔拉卓玛继续说下去,“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札邻布合,我会将其送回塔塔儿部,交由族中长老抚养。”
顾惜朝重新躺下来,面朝里,道:“你别杀脱脱,不然将来要后悔的。”
“我早说了,本来可以不杀他,可是我的心上人,因他而死。”
“你不是说他逃出去了吗?也许他没有死,或许爱上了别的人,所以没再来找你。”
塔拉卓玛一听,气得兜头噼里啪啦狠狠打下来,“他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他的心像草原一样宽广,他身负血海深仇,他要成为众汗之汗,我现在配不上他了!”说着眼泪一颗颗夺眶而出,顾惜朝和紫鹃都慌了,手忙脚乱拿绢子给她擦着。塔拉卓玛哽咽道,“我现在怀了别人的孩子,那日我真希望在马背上颠掉了的好,可是这孩子来了就是来了。”说着捂着小腹小声啜泣起来。“我当然希望他没死,可是那么久了,一点音训也无。想死在一起都不行!”
原本两个女人准备进来安慰顾惜朝,结果成了顾惜朝和紫鹃去安慰塔拉卓玛。他俩将这哭哭啼啼的草原小公主送回炕上,塔拉卓玛却握了顾惜朝的手道:“小顾,他是孛儿只斤氏,蒙古名字叫也速该,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他,一定记得告诉他,我的心从来不曾背叛他!”
顾惜朝心里一阵抽痛,他想,如果当年她的心从来不曾背叛他,那么后来也许就不一样了。到底,眼前这个女人,和她,是不一样的。这对他来说,究竟是幸或者不幸呢?
徐环自称书读得不多,人却很精明,谈判进行得很顺利,梁子涵被送回京城,假意去要钱了。脱脱的大军每日里要吃要喝,他也拖不起,那日在城头见过塔拉卓玛,后者将他一顿破口大骂,他居然真的就率军退去了。
顾惜朝听不懂那些蒙古语到底骂的什么,只见脱脱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吭,他底下几个蒙古兵却忍了笑,脸憋得通红。
“他倒是个怕老婆的人啊!”顾惜朝不由笑道。
塔拉卓玛啐了一口,“他那么多老婆,真要怕,还活不活?”
“也许他只怕你。”
塔拉卓玛一挑眉毛,“小顾,我怎么听着你好象在撮合我俩啊?那我告诉你,只有也速该原谅了他,我才会原谅他。”说着下了高台,气哼哼走掉了。
因得有了这个配合的人质,冀州城的新年总算平平安安过去了。但是一个多月之后,梁子涵却死活不肯回来,一会儿老娘病了要守着,一会儿自己摔断了腿来不了。直拖到顾惜朝十三周岁的长寿面都吃过了,他竟然还赖在京城。
韩云天看过他送来的信,只哼了一声,“随他去吧,反正也不急着催他回来。朝廷不肯买帐,他也没有办法。”
顾惜朝冷笑,眼角眉稍满满的嘲意,“真想知道,朝廷一纸文书,勒令他到冀州城复命,他会怎么办。”
韩云天心里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只问徐环,“派出去的人,找到叶将军了吗?”
只轻轻一句,屋里几名属下都垮下脸来。
顾惜朝想起那个风雪之夜,叶飞群纵马而去,一身的男儿豪气,铁骨铮铮,心下也不由黯然。他之前对自己的猜忌防备,也是应当的吧,但是此后种种,只教他心下由衷佩服。
徐环道:“脱脱说他自知打不过,只一味逃跑,后来一条河挡了去路。他们追到河边时,人已经不见了,许是跳下河去了。我带人沿河一直到下游,什么也没找着。”
顾惜朝想,原本还想出主意要逼大军跳河,结果自己反倒掉下去了,即使爬上岸来,那么冷的天,四野茫茫,恐怕也凶多吉少。
韩云天却道:“既然没找到尸首,那就还活着。”
“脱脱又派人来要钱。”
韩云天哭笑不得,“他自己派了两万人马来围城,打到一半跑去救他的女人,折腾掉的钱倒要我们来赔。”
“那我们怎么回话?”
“随便怎么回,拖住他便是。”
一屋子人陆陆续续出去。韩云天让顾惜朝给他磨墨,写完信着徐环交可靠之人送回京城。待得屋子里只剩两人时,顾惜朝道:“你还是在等援军?”
韩云天倒并不吃惊,只道:“不要泄露出去。”顿了顿,终于说下去,“朝廷的援军我不等了,但是我在等一个可靠之人。脱脱手下号称两万多大军,其实多半是辽人,和各部落归顺过来的蒙古兵,虽然作战勇猛,却不是一条心,与乌合之众相去不远。我根本无意谈和,只是拖延时间而已。等我的人到了,不需他来找我,我自当去找他。”
顾惜朝想了一圈,想到一个人,自然是唤韩云天做二叔的王磐。只是那人难道不是个草包吗?既然韩云天如此信任他,或许他自有可取之处。
眼看着塔拉卓玛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到城外士兵们种的麦子都泛黄时,脱脱终于坐不住了。
他又开着他的大军过来了,这次还带了镰刀来。军中负责喊话的人在城下一脸匪相地道:“韩将军,你们练兵如此辛苦,还要来干这种粗鄙的农活,这麦子我们就帮着收割了!权当那笔赔款的利息。”
韩云天站在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
顾惜朝也时不时地爬上去看看,却不是向北,而是跑到城南墙头,看看王磐的援军可有迹象。
初秋的北地,已经泛起丝丝寒意,南往河山,明月千里,扬州烟波苑的后山,还是百草未凋,绿意葱荣的景象吧。
顾惜朝抬头,九月,鹰飞!
一抹白色的影子划开沉沉的暮色,如同闪电直刺过来。
微风!
顾惜朝兴奋地直想飞起来,手一扬,无名剑柄伸出去,那双白色的翅膀滑翔过来,最后稳稳地停在上面。
这便是他相伴一生的朋友了!
“如今插翅难飞,如果你能帮着送信,那该多好!”
“却不知顾小公子要将信送往何处去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城墙后朗声说道。
“叶飞群!”顾惜朝原本兴奋激动的心,更加狂跳起来,他手一扬,放飞了微风,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一个网当头罩下,微风霎时间被圈在当中,落到地上,唧唧哀叫挣扎。
“怎么回事?为什么网住我的鹰!”顾惜朝急道,忙着要下城墙去救回微风,周围却迅速闪出一圈人来拦住了他。有人拿火折子点起了火把,叶飞群从阴影里走出来,火光照得他的脸通红通红,但是他面上,冷得像冰。
“我这几月专门在外面偷袭脱脱的运粮队,好不费什么兵力就搞得他筋疲力尽。我们一直在等王将军的人马。可是左等右等不来,送信的人死在路上了,我们等来的却是脱脱。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怎么就做了人家的奸细。”他一双眼睛微微眯着,透出阵阵杀气,一种让顾惜朝觉得熟悉的杀气。
另一个人走上城头,手里提着网兜,网兜里是挣扎不停,几近力竭的微风。顾惜朝待看清他眼里闪过的那一丝痛心时,心中不由一凛,是的,他到底是疑他的!
他刺过他一刀。
他对他的好兄弟起过杀心,还害得人家身负重伤。
凭什么让别人信任自己?
他顾惜朝从来算不得什么光明磊落的铁血男儿,他多疑,他狠辣,他心里七拐八弯的心思,他是妓女的儿子,他身上流的血和他们都不一样——他是异族之子。那个给他另一半血的男人,抢走了他的女人,偷走了那个女人的心!
“带下去!”韩云天面无表情地说道。
“慢着!”顾惜朝一声断喝,“凭什么认为我是奸细?我要做,也做金人的奸细,何必跟蒙古人夹缠不清!”
“那要问问你那位大金国的完颜叔叔了,蒙古东边的很多部落不是直接归顺于辽国,而是拜在金人门下。女真部落原本还对辽国俯首称臣,这几年越发强大,已经打起自己的如意算盘了。顾小公子,你不跟着你爹爹的好兄弟回大金国做将军儿子,却喜欢在这里乱认亲爹。你也不问问韩将军,愿不愿意做这个便宜老爹?”
顾惜朝冷笑:“叶飞群,你休要血口喷人!我问你,你蒙古语说得那么好,是为什么?此地辽人往来平凡,早就说起了汉话,我多次听得你与属下交谈也用蒙古话,却是因得我听不懂打起暗语来吗?”
叶飞群一愣,却是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回过头与韩云天交换了一个颜色,摇摇头道:“既然你听到了,为什么不把你的疑虑告诉你韩叔叔呢?”
顾惜朝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答好,心里恨恨骂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叶飞群摇头叹息,“我来替你说。因为你是蒙古人或者金人的奸细,所以你听我与属下交谈用蒙古语,你不敢立时戳穿我,怕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你对谁都疑心,却也想保护我,真要谢谢你的关心了!”
韩云天皱紧了眉头,沉声道:“叶将军多名属下,都是蒙古人,当年被脱脱灭族后走投无路,投奔大宋而来。连年交战,辽兵队伍里也有宋人,宋兵队伍里也有契丹人,蒙古人,没什么奇怪的。”
顾惜朝惨然一笑。是,他就是太多心了,所以没把这疑虑告诉韩云天。到底是为什么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叶飞群久不归来,其实他是真的担心的,如果韩云天出了事,他也会担心吧。
只是,为什么就没有据实相告,和盘托出呢?他心里保留的东西太多了吧。
“带下去。”
“等等!”顾惜朝的语气已接近哀求,“别伤了我的鹰,它真的什么都没做。它还小,还不会送信。”
叶飞群走过来,双手粗鲁地一提,把他当小猫一样夹着,带下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