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仅此而已》丹文

56、六

　　到了周五下午，我照例去医院接俞连下班。

　　在楼下遇到戚时坤，我当即想换条道，结果被戚时坤追上来，还对我一番道德质问。

　　“你这人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我面对戚时坤而立，对这句话表示不理解，问他：“我怎么没有人情味了？”

　　“好歹这么久了，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戚时坤双手抱拳于胸前，冷哼道。

　　“我……”

　　无可辩驳。

　　“行了，我也不差你这点问候。”戚时坤自说自话，随后又道：“我来看看你们过得怎样……不过怎么感觉俞连心情不太好？”

　　“俞连心情不好吗？”我愣愣地问。

　　“我在问你呀，你怎么反过来问我？”
　　戚时坤皱眉道。

　　我也急了，烦躁不安回了句：“我又没有见到俞连，怎么会知道！……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挺好，没准儿见到你心情不好也是极有可能。”

　　“你……”戚时坤一时无语，“你就这样粗枝大叶下去罢。”

　　说完后，一手插裤兜儿，准备抬着长腿离去。

　　走了几步又忽然转过头来，跟我说：“对了，你也别再吃俞凇的醋，因为他现在是我的了。”

　　最后一句话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甚至展颜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才施施然离去。

　　这一刻，我从未觉得戚时坤如此好看过，堪比古罗马的男相雕塑，英俊的脸庞带着深沉的魅力和底蕴。

　　要是他走得晚一些，我可能还会送他一句“同喜同喜”以作庆贺。

　　心情很好，但一想到戚时坤说俞连的心情不好，瞬间也就跌入谷底了。

　　最近我的确感到俞连心情有些低落，也总心不在焉。但问他也只是说可能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每个人都会有情绪比较低落沉闷的时刻，就算没有任何缘由，也可能产生这样的情绪。我也不能要求俞连在我面前一直保持活力积极的心态，偶尔的颓靡也是一种放松。

　　如果他有事压在心里，我也只能询问几句，并不能逼他太紧。愿意说的话，慢慢的，他也会告诉我，否则不住地逼问只会让他越来越难受。

　　接到俞连后，我们一起去超市买了菜，回家做饭。

　　俞连在处理鱼肉，而我则在一旁洗青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后，似乎各有心思，所以交谈都不在点子上。

　　这种感觉实在令人不舒服。

　　最后，我叹了口气，问：“俞连，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俞连看了我一眼，说：“你是问重逢之后吗？……重逢之后也三年多了。”

　　“那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不能与我一起分担的？”

　　俞连闻言垂下头，一言不发地处理着鱼肉，不再看我，却也没有再言语。

　　我感到有些失落和不安。

　　我想不到俞连有什么事会令他陷入如此沉默的境地，除非……与我有关。

　　“你觉得厌烦了吗？”我问他，心中一阵酸楚：“每天都如此朝夕相对，很难不厌烦对吧？”

　　俞连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应我说：“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是什么？你这样将事藏在心里，想骗我还是想骗你自己？”

　　我们四目相对。

　　俞连动了动唇，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良久后，我低下头，将青菜放到篮子上沥干水分，而后出了厨房。

　　吃过晚饭后，我接到一条短信，是李越清发来的，他约我去就近的咖啡厅见面，说是有话跟我谈。

　　这其实挺突然的，因为我们来往实在是少，好像也达不到朋友的地步，如果是谈工作，那也是和出版社……

　　我跟俞连说了声后，准备出去，但他却拉住我，说：“别去。”

　　他的神色紧张严峻，语气有些急促。我开始意识到事情变得复杂，在我所不知的层面，俞连有重要的秘密瞒着我。他应是想瞒我一辈子。

　　我看着他，缄默无言，等待他将事情说出。

　　俞连低下头，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低头用双手撑住额头。这样过了一会后，他才抬起头来，双眸渐渐有些发红，神色哀然，说道：“我认识一个人叫李牧，我们在德国相识，在一起半年……他当时去德国进修文学，我们在大学见面相识。我跟他的事戚时坤也不知道，因为我当时随着导师去到另一所学院从事研究学习。”

　　听到这话，我已然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愣在原地，听俞连继续陈述。

　　“我不知道他是作家，更不知道他叫李越清，甚至根本不了解他。只是因为当时太寂寞太痛苦了，才选择在一起。当时我第一眼看见他，恍然有种见到你的错觉，那段时期我想你得快发疯，真的有时候觉得坚持不下去，所以……”

　　我感到胸口堵闷得慌，努力调节了好半晌才稍稍保持一丝冷静和思考。

　　“对不起，轻沉，请你原谅我。怎么着都行，只是原谅我好吗？”

　　俞连紧紧抱住我的腰，靠在我身上，苦苦哀求。

　　我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即将喷发的情绪。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的语气因为刻意的控制而显得有些冰冷。

　　“在德国的第三年。”

　　“为什么分开？或者……谁提的分手？”

　　“没有直接提，只是彼此间默认分开，我继续留在了德国，而他回了中国，再也没有联系过。”

　　我感到一股巨大的悲伤将我淹没，想要在里面稍稍得到喘息，呛进胸腔的液体使得身心更受折磨。

　　令我愈发感到颓唐的是：我在这一刻还在想，要是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好。

　　“是不是没有遇上李越清，你要瞒我一辈子……就像俞凇？”

　　俞连抬起头来，望着我，双目通红，含着泪光，说：“我已经忘了李牧，只是两年前你说有个叫李越清的作家写了新书《两岸咖啡馆》，这个名字与我们在大学里相识的咖啡馆名称一致，而又是同姓……”

　　“所以，你托我买了他的新书，其实是为了验证心中的疑问？”

　　从那个时候，俞连就开始骗我了。

　　“我有些害怕，因为你那么喜欢这个作家，如果说……我只是想排除这个可能性。当看到书中一些熟悉的桥段，我越发担忧了起来……但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你何不直接上网搜他的照片不会更快？”我为我此刻的冷静感到有些震惊。

　　俞连摇摇头，说：“我跟他已经结束，不想再见他，哪怕是照片。”

　　我长叹一声，却没再说话，也不去看他。

　　“轻沉，你别这样保持沉默。无论是责备还是打骂，我都愿意承担，只是别这样不理会……求你了……”

　　面对俞连这般急切又哀恸的恳请，我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我苦笑一声，道：“原来他这么频繁地联系我是因为你。”

　　“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明白，他也不是在感情上会过多纠缠的人，只是为什么依旧要找你……”

　　“去问问就知道为什么了。”我呢喃一句，随即推开俞连，直视着他，问：“你要我还是要他？”

　　俞连紧握住我的双手，说：“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人。我跟他不过萍水相逢，没有半点情爱。”

　　“在家，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俞连却还是紧抓住我不肯放手。

　　“别去……万一你一去不愿回来了，我找不到你该怎么办？”俞连望着我，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样好像是我欺负了他一般，但明明我才是最受伤害的一方……

　　“你要是有半个字骗了我，我一定不会回来。”

　　“若是我和他说得并不相符，你又怎么知道是谁在说谎？”俞连固执地问，手上反而抓得越发地紧。

　　“你这么不相信我，我又为何相信你？”

　　听完这句话后，俞连勉为其难地松了松手。

　　“俞连，我现在还去见他，是因为我知道你现在爱我，否则会直接跟你说分手。但我是有底线的，不是所有事我都能接受，所以我一定要去见他。”

　　说完，我从桌上拿了手机和钥匙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