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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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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死神享用着热腾腾的早餐,随口问:“今天还要去打工?”
白木禾点点头,“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碰煤气啊。”
死神咂咂嘴:“我一个人好无聊。”
白木禾笑一下,“是吗。”吹了吹勺子里的玉米粥。
死神道:“而且不跟人接触也没办法恢复记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想起自己的事。”
白木禾拍了下巴掌,恍然地:“对哦。”差点忘记这茬了。
“所以”,死神流露出蛊惑的表情,“我想跟你一起去打工。多见些人说些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恢复记忆了呢?”
白木禾含着一口粥,仔细想了想,“有道理。”把粥咽下,“我去西餐厅问问有没有空缺的职位。”
死神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白木禾又有些犹豫,“你这种大少爷的样子,真的会干活吗,不要给店长添麻烦呢。”
死神瞪眼:这家伙居然敢瞧不起他。
瞧不起死神的话,会死的很难看哦。
白木禾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危险之中,一口气把粥咽下肚子,擦干净嘴角,准备换衣服出门了。
死神起身气势汹汹地叮嘱:“如果路上还有小孩吼你,你也要吼回去,懂不懂?”
白木禾被他逗笑,“怎么会啦。”
死神臭着脸大翻白眼:这个男人温吞吞的,软趴趴,简直气死人。
白木禾好脾气地挥别死神,出了门。
死神在阳台上注视着那个男人远去的背影,黑袍随风翻飞,银色镰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再一次,化作一团青灰色暗影,腾空而起,裹挟阵阵气浪,向市区凌风疾驰而去。
白木禾穿好制服,系上领结,纤长的睫毛下露出一双温良的眼睛,幼鹿一般。
死神抱着镰刀大剌剌地靠在吧台旁,无聊地瞅着酒保在空中挥动摇酒器,朝杯中注入五颜六色的鸡尾酒。
白木禾在餐厅中忙前忙后,面颊因为跑动微微泛红,身上的围裙一颠一颠。
死神注视半晌,忍不住无趣地叹息一声,意兴阑珊。
这个人的人生简直不值一提。
每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好似永无止境,一眼可以望见未来数十年的人生。
不由咂咂嘴,他已经看腻了。
这样一个人,哪天死都差不多。
他看不出来这家伙有什么需要活到明天的理由。
死神阴仄仄地笑起来,他简直可以立即结果掉这个倒霉蛋的性命。
血管里的血液逐渐升温,沸腾,有一股奇异的畅快淋漓感自心脏奔涌至全身,以致他握着镰刀的指尖禁不住发颤了。
现在就动手。
当场就动手。
毕竟,死神可是阴晴不定的。
恶质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敛,餐厅那头突然传来熟悉的欣喜声:“太好了,他听到一定会很高兴的,谢谢店长!”
死神循声望去,果不其然是那个倒霉蛋,不知因为什么一脸兴奋的样子,双颊红扑扑的。紧接着那个声音说:“他虽然失忆,但干活绝对没问题,而且个子比我高,看上去很有力气。”信誓旦旦地打包票。
死神想:哦,那家伙正在帮自己找打工的职位。
居然还谈妥了。
摸着下巴思索半晌,要不……就先不取这个倒霉蛋的性命了。
反正,他是个阴晴不定的死神。
夜幕将这座城市包裹起来的时候,灯如繁星,商业区人流渐丰,有下班后抽空来喝一杯的白领,也有挽着手态度亲密的情侣,一天中最肆意喧嚣的时刻已经悄然而至。
白木禾手中握着笔纸,正在听客人点餐,半晌抱歉道:“龙虾今天已经卖完了,真的不好意思。”
“卖完了?”顾客不满地,“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吃这个啊。”
白木禾一脸歉意:“我们店的龙虾是每日新鲜送来的,限量供应,今天真的很不凑巧,要不您换一个炸鳕鱼排配土豆泥,也很受欢迎的。”
顾客仍旧不满,音量也提高了:“但是我只想点龙虾,这个不是你们的招牌菜吗,连招牌菜也能没有?”
白木禾面色通红,不知道解释什么才好,只能不断地鞠躬道歉。
死神撇撇嘴:一脸好欺负的样子,嘴还笨,活该当受气包。
正是焦头烂额时,甫然一道沉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去那边帮忙,这里我来。”
白木禾仰起面庞,原来是店长站在自己身后,顿时感激地点了点头。
餐厅打烊的时候,外面飘起了薄如蝶翼的雨丝,秋季的夜晚气温骤降。白木禾脱下衬衫,从衣架取下灰色外套朝披到身上,牙齿咬住袖口将袖子拉上。
走出更衣室,店长还在吧台旁用毛巾擦拭酒杯,一只只举在灯光下检查是否完好无损。
白木禾快步上前,再三道了谢。
店长笑一下:“何必这么客气。”
白木禾道:“店长一直都很照顾别人,不舍得让我们为难,有什么事情也总挡在前面,我有时候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店长笑道:“为什么不好意思,这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
白木禾仍然有些脸红,低头道:“谢谢呢。”
店长道:“外面下雨,你路上小心一些。”
白木禾点点头,“店长也早点下班。”
推门出去,商业街上已经冷冷清清,不见半个行人,偶尔有一两辆汽车飞快驶过,没有丝毫停留的意味。
绵密的雨丝吹拂在脸上,如浅浅绒毛般,令人皮肤发痒,忍不住伸手去拭。沾在掌心的并不是滴状的雨水,仅仅是一层稀薄的水雾。
白木禾在这样连绵的,如烟似雾般的夜雨中匆匆赶向下一个地点。
甫一踏入明亮温暖的便利店,忍不住因为乍暖的空气打了个喷嚏。
周身的毛孔舒展开来,身体也不似方才那般瑟缩了。外面实在太冷,明明是声音都听不见的小雨,外套却湿得厉害。白木禾换上浅色制服,双手伸到关东煮的炉子上方取暖。
温热的蒸汽缓缓上升,眼前雾气朦胧,苍白的指尖终于有了温度,泛起浅浅的粉。他一边感叹真是好舒服,一边发愁到了数九寒天可怎么办呢。
脸上又是幸福又是忧虑。
死神在不远处看着,忍不住翻个白眼:这家伙究竟是什么表情啊。
白木禾浑然不觉死神对他的鄙夷,乐滋滋地在店内上货、结账,询问顾客是否有店内的积分卡,是否需要加两元换购一杯咖啡,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不厌其烦。
死神乜斜着眼瞧着想:这工作跟这个家伙啰里啰嗦的性格还挺搭。
或许是下雨的缘故,午夜后店内几乎不再有客人,白木禾掏钱给自己买了快要过期的打折饭团,用微波炉加热,躲在收银柜台后小口小口地啃完。
凌晨三点,装载着新鲜货品的卡车缓缓抵达。白木禾戴上手套,出去帮司机卸货。
不知是下雨天手套上沾了水,还是整晚只吃了一小块饭团体力不支,从车上往下搬运时一个手滑没抓稳,沉重的塑料箱砸在手腕上,盒装牛奶瞬时如断线的珠子般翻滚出来。
他惊呼一声,顾不得围裙被尖角划出一道长而狰狞的口子,跪在地上满地捡牛奶。司机听见声响,也赶紧从前方跑过来帮忙。
白木禾从潮湿的地面上把盒子一个个捡起,全部沾了泥水,灰褐的泥点子到处都是。万幸利乐包足够厚,没有出现破损和渗漏。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剧烈起伏的胸腔尚未来得及平息,脸上还残留着惊吓过度的表情,。
将箱子搬进店内,用毛巾仔细将纸盒外的脏污擦拭干净,又在灯光下再次检查牛奶有没有漏出。
他实在被吓得不轻,手一直微微发着抖。
幸好幸好没有发生损失,不然一个星期的活就白干了。
有惊无险地上完货交了班,精疲力竭地走向公交车站,再次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下车,浑身的力气都耗尽了似的。
广告牌白惨惨的灯光下,立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黑色羊毛西装,手中擎一把纯黑色雨伞,正臭着一张脸瞪着他。
白木禾再次受到惊吓,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小黑?!”
死神不为所动,脸依旧黑得和锅底有一拼,皮鞋上还沾着夜雨的细小水珠。
白木禾一脸诧异:“你又睡不着出来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