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在我家》沈剪灯

4、第四章

　　死神抱着胳膊，眼也不眨地撒谎：“我睡不着，出来闲逛。”
　　白木禾不疑有他，雀跃地：“好巧，我刚下班呢。”
　　死神不冷不热地：“哦。”
　　“你饿了吗，冰箱里的锅贴吃没吃？”
　　“没。”
　　“我有打包炸鱿鱼圈回来，可好吃啦。”
　　“哦。”
　　“你怎么都不高兴呀？”
　　死神耸肩：“有什么可高兴的。”
　　“鱿鱼圈超级好吃的，我回去重新下锅炸一遍，你吃过一次就晓得了。”
　　“……是吗？”
　　“是呀。”
　　死神百无聊赖地维持着这段毫无营养的对话，和白木禾一前一后上了楼，回到家。
　　白木禾拎着打包袋走进厨房，死神打量一眼座钟：已接近凌晨五点。
　　如果是夏季的话，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而这个可怜的男人才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
　　死神忍不住道：“还不快去睡觉。”
　　白木禾转过身：“咦？”
　　死神露出恶质的笑容，尖尖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威胁眼前的男人：“睡眠不足会早死哦。”
　　白木禾笑一下，抓抓脑袋：“这个我知道。”转过身继续摆弄纸袋。
　　死神额头青筋一下子爆出来：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在死神面前作死，胆子太肥了吧。
　　死神三两步跨入厨房，借助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夺走白木禾手中的打包盒，把那个瘦弱的男人惊得直叫，手在空中慌乱地想要抓回盒子。
　　“睡觉，立刻！”
　　弄不清小黑怎么突然虎起脸，白木禾万般无奈地投降：“好吧好吧。”
　　在那道凶巴巴的目光注视下，白木禾换上睡衣，被半推半催地进入卧室，倒在床上。
　　过了会儿，原已闭上的眼睛复又睁开。
　　死神额头青筋还未消散，虎着脸问：“怎么了？”
　　白木禾结结巴巴地：“你这样盯着，我压力好大，睡不着……”
　　如果死神嘴里有一口饭，现在一定全数喷出来。
　　这个倒霉蛋还行不行了，简直想痛揍他一顿出口气。
　　死神把眼皮耷拉上，“我不看你了，行了吧，赶紧睡！”
　　男人“哦、哦”地应声，掖好被子，声音渐轻。
　　死神把眼睛拉开一条缝，白木禾真的已经睡了，发梢垂在额前，呼吸平缓，脸上仍带点可怜的被欺负的表情。
　　死神盯着那张苍白的，稍显委屈的面庞，注视片刻，悄无声息退出去。

　　白木禾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下午了。
　　这一觉睡得悠长而惬意，似乎很久不曾这么安稳沉静地睡过了。
　　他舒展四肢伸个长长的懒腰，从床上坐起。刚醒的身体还未适应，怔怔地盯着被子许久。
　　死神斜斜地靠在门框上，调侃道：“睡傻了？”
　　白木禾望向门口，下意识地：“……小黑。”
　　死神瞬间垮下脸：我不是小黑。
　　白木禾从床上起身，并未觉察到死神和锅底有得一拼的脸，兀自进到浴室洗漱。
　　唯一一管牙膏已经用得干瘪，再也挤不出什么东西，他用剪刀把牙膏剪开，里面还残留着不少膏体。仔细用牙刷把管内刮干净，才放入嘴里，呜呜地含混不清地刷起牙。
　　死神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想：这个抠抠索索的老实人。
　　白木禾洗完脸出来，见死神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随口问：“饿了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死神问：“你今天不用打工吗？”
　　白木禾回答：“我周一休息呢。”
　　死神继续面无表情地：“哦。”
　　白木禾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点燃炉灶，片刻后端着重新炸过的鱿鱼圈，笑眯眯地端到死神跟前，“尝尝看。”
　　死神乜斜一眼，那个男人一脸献宝的表情。
　　他捏起一块放入嘴中，嚼动几下。
　　唔……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很好吃吧？”白木禾依旧笑眯眯地，“我很久以前吃过一次就无法忘记，原来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死神瞅着白木禾殷勤的样子，简直要可怜起这个男人了。
　　白木禾将盘子摆放在茶几上，坐到沙发旁边和死神一起看电视。死神将目光转回屏幕，又伸手去捏鱿鱼圈，塞进嘴里。
　　……味道挺好。
　　白木禾正专心地盯着电视，突然听见小黑发问：“昨天去地铁站的时候，是不是有几个小孩欺负你？”
　　白木禾愣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摆摆手：“没那么严重，他们都是这附近的小孩，虽然吵了点，但没有伤害过小动物什么的。”
　　死神撇撇嘴，“你也太好说话了。”过一会儿，“那在餐厅答应替人代班呢？”
　　白木禾丝毫没有意识到死神究竟这么晓得这件事的，无所谓地耸耸肩：“谁都有生病的时候，偶尔一次没什么大不了。”
　　死神颇为不平：“你这样很容易成活靶子哎，我就不信没有客人故意找你麻烦。”
　　白木禾仍盯着电视画面，不在意地：“那些人只是过过嘴瘾，又不会真的怎么样……”
　　死神差点气绝：他可是为了这个倒霉蛋好，这家伙究竟有没有点自觉！
　　死神生气地瞪那个软趴趴的男人一眼，从鼻孔“哼”出一声。
　　白木禾恍然觉察到小黑的不快，忍不住笑了下，叹道：“一看你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没吃过什么苦。”
　　死神：“嗯？”
　　白木禾道：“等你挨过几次生活的打，就不会这么想了。”
　　死神不解地皱起眉。
　　白木禾拍拍他的肩：“不是所有事情都像账本一样算得那么精细，我觉得没什么要紧的。”顿了顿，补充，“我也没有吃亏的感觉。”
　　死神翻个白眼：你这智商，吃了亏也不晓得。
　　白木禾把盘中最后一块鱿鱼圈吃掉，拍拍手欣喜道：“以前带回来的食物只有我一个人吃，有时放冰箱太久都坏了，现在不会浪费了，还好有你在！”
　　死神呵呵干笑两声，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高兴死神在场。
　　白木禾起身收走盘子，突然道：“差点忘了，今天不用打工，正好可以带你去医院。”
　　死神猝不及防：“什么？”
　　白木禾理所当然地：“你不是失忆了吗？”
　　死神被勒住喉咙似的一噎：“哦，哦”。
　　白木禾将盘子放进水槽，拧开龙头，边倒洗洁精边说：“你先换身衣服，我马上就好，咱们十分钟以后出发。”
　　死神不大情愿地撇撇嘴：“一定要去吗。”
　　白木禾头也未回，洗着碗道：“听话，身体有不对劲要及时看医生，千万不能讳疾忌医哦。”口气好似哄闹脾气的小孩一般。
　　死神臭着脸换好衣服，等白木禾从厨房里出来，看那个男人弯腰找钱包，摸出挂号用的零钱，将银行卡塞进贴身衣服口袋里，用力按了按。
　　死神浑身僵硬地：“……我现在感觉挺好，能吃能动。”
　　白木禾仍旧不放心：“也许有内伤，万一脑震荡呢？还是拍个核磁共振比较保险。”说着拉过死神的手，小心翼翼牵着他走下昏暗的楼道。
　　死神百无聊赖地想：我是失忆，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然而终究没有把白木禾的手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