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在我家》沈剪灯

11、第十一章

　　死神站在不远处，冷眼打量打量白木禾和店长说说笑笑。
　　那个笨蛋对危险毫无自觉，嘻嘻哈哈的，简直就像送上门的一坨肥肉。
　　死神臭着脸，手持冰锥，把冰块想象成那个姓莫的脑袋，恶狠狠凿下去。同时也对缺乏戒备心的白木禾恨铁不成钢，完全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个死神。
　　午休的间隙，白木禾跑过来问：“怎么样，还习惯吗？”
　　死神点点头，“嗯。”
　　白木禾道：“如果觉得工作量太大可以直接跟店长说，他人很好的。”
　　死神眉头微蹙，开口道：“……你跟他不要走得太近了。”
　　“为什么？”白木禾不免奇怪，“店长对员工很照顾的。”
　　死神欲言又止：“我觉得那个人……有问题。”
　　白木禾叉起腰，略为不满地：“不可以这样说店长哦。”
　　死神翻个白眼，一副懒得和你计较的表情。
　　餐厅打烊后，白木禾在前厅整理桌布，放入预备送洗的筐中，扭头对后厨出来的死神道：“你先去换衣服，我马上就好。”
　　死神点点头，一个人进了更衣室。
　　拉开金属柜门，牙齿咬下护腕和手套，脱去汗湿的衬衫，露出包裹在布料下精壮紧实的□□。经过良好锻炼的身躯如刀刻斧凿，线条分明，块状的肌肉在灯光下或明或暗，汗水折射着微弱的光。
　　死神拿毛巾擦干身体，取出衬衣和西装外套扔在椅子上。正在低头系纽扣，更衣室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响，衣柜那头现出一个人影。
　　死神抬头略一打量，不动声色地转回面庞。
　　那人面带笑容，好脾气地：“今天感觉如何？”
　　死神面无表情，干巴巴地回应：“还行。”
　　那人道：“那就好。小白特意嘱咐我多关照你一些，怕你初来不适应。”上前两步，在狭小的更衣室中向死神靠近。
　　死神感受到一丝细不可闻的威胁气息，手指停了动作，眼睛眯起。
　　那人道：“你究竟为何会失忆，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再次向前靠近一步。
　　死神不动声色地点头，手从尚未系好的衬衣上松开，默默做出防御的姿势，关节劈啪作响。
　　那人轻松一笑，慢悠悠地：“小白心思真是单纯，什么东西都敢捡回家。”
　　死神眉头紧拧，声线沉了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人挑眉道：“在乎他的意思。”打量一眼死神渐渐收紧的拳头，漫不经心地，“如果你真没有任何不良企图，何须紧张？”
　　死神冷笑一声，刚要开口，更衣室的门“砰”一声打开，一个抱怨声传来：“小黑你好慢！”
　　死神侧身一看，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木禾。
　　白木禾乍然瞧见死神身边还有一个人，愣了下，脱口而出：“咦，店长也在？”
　　店长微微点头，“是啊，准备下班了。”
　　白木禾边脱领结边走进来，取出连帽卫衣，自然而然地换上，丝毫未觉察空气中气氛有异。见那两个人并无动作，还奇怪地：“你们都不换衣服吗？”
　　死神和店长一同点头，齐声道：“换，换。”
　　白木禾摇摇脑袋，关上柜门。
　　死神内心大翻白眼：这个笨蛋心真大。
　　临出门的时候，白木禾向店长鞠躬道了谢。死神对这种有辱尊严的举动表示拒绝，被白木禾强压着脑袋弯下腰。
　　店长笑眯眯地挥挥手：“哪里，有你们帮忙真是太好了。”

　　走在路上，死神依旧耿耿于怀，咬牙切齿地：“那个店长，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木禾道：“不要说店长的坏话，人家可是热心地给了你一份工作呢。”
　　“哼”，死神抱起胳膊，“我的直觉很准的。”
　　弄不明白小黑究竟哪里和好心的店长不对付，白木禾为难地皱起眉。
　　在困惑中抵达便利店，交接了班。
　　白木禾捞出一杯热腾腾的关东煮，递给死神：“坐在那边吃，要乖哦。”然后开始清点货品、结账。
　　凌晨时分，卡车送货过来，死神帮着卸了货，将箱子抬进店内。
　　忙完一天的工作，两个人搭乘上夜班公交。
　　白木禾有些困倦，脑袋一点一点的，不时撞在车窗上。死神伸出一只手，挡在那个笨蛋的脑袋和玻璃之间。
　　每一次撞击，手掌都可以感受到那个家伙温热的前额，柔软顺滑的发丝，好似一只小仓鼠蜷在那里，弄得他手心发痒。车快要到站的时候，死神动作粗暴地把白木禾晃醒。
　　两个人下了车，在深秋的寒冷空气中走回家，仿佛走在一潭冰水里。
　　白木禾长长吸入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搓手叹道：“越来越冷了啊。”
　　死神道：“你可以把便利店的工作停掉，我现在也打工，两个人赚的钱足够生活了。没那么累，还可以坐最后一班地铁回来。”
　　白木禾笑一下：“你迟早都要离开的啊。”
　　死神噎住，无法反驳。
　　白木禾想了想，道：“其实也可以。”冬天实在太冷了，凌晨又多雨，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心脏一抽一抽，隐隐地疼，怕晕倒在路上。
　　之前一直在拼命存钱，曾经想过存到五万块就换个不那么累的工作，但真的存到这个数额了，才发觉这点钱哪儿够啊。仍然不敢吃，不敢穿，不敢生病。
　　于是继续打工存钱，看着银行卡里的数额一点点增加，心里才有安全感。但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究竟要存多少钱才算够呢？
　　好像多少都不够。
　　好像多少都无法压抑下心中那一丝不安。
　　白木禾轻轻叹口气，拉开老旧生锈的铁门，指尖沾上冰凉的金属触感。
　　死神跟随进入，趁热打铁道：“我明天监督你辞职。”
　　白木禾笑了下：“好啊。”垂了垂眼睫，“如果不是被你逼着，我可能睡醒就改主意了呢。”
　　死神觉得以那个家伙优柔寡断的性格，很有可能。
　　白木禾倚在门框上脱鞋子，不经意一撇，不由地：“哎，怎么破了？”
　　死神扭头一看，这家伙的运动鞋前端已经裂开，深可见脚趾，鞋底的纹路也早就磨平了。
　　白木禾抱着运动鞋仔细打量，无限心疼，死神劈手夺过鞋子，眼也不眨朝垃圾桶里一扔。
　　白木禾惊呼一声：“好端端的鞋你怎么……”
　　死神怒道：“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打算留着？”
　　“才买了三年不到。”很是肉疼的语气。
　　死神乜那个没出息的家伙一眼，“你不觉得自己的脚很委屈吗？”
　　白木禾小声咕哝：“反正习惯了，无所谓的。”
　　死神对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很绝望，当即决定：“我给你买一双新的。”
　　白木禾讪讪地：“不用啦，买双运动鞋的钱我还是有的。”
　　死神心想：知道你有啊，只是舍不得而已。
　　每次花钱都心疼地抱紧钱包，手抖抖地掏钱，这么抠，难怪到现在都没谈恋爱。生病也舍不得去医院，在家喝热水硬抗，看了就让人来气。
　　白木禾仍然盯着垃圾桶的方向，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
　　死神臭着脸道：“干嘛，你还要给它烧香啊？”
　　白木禾被一吓，委委屈屈地摇头。
　　一起进浴室刷牙的时候，死神再次鲜明地表态：“明天记得跟便利店辞职！”
　　“哦……”既要辞职又要花钱买新鞋，对每一笔都精打细算的白木禾而言，简直就是双重打击，小身板摇摇欲坠。
　　“那个……”试探的商量语气。
　　“什么？”死神咬着牙刷，不耐烦地睁开一只眼。
　　白木禾咽下口水，小心翼翼地：“我可不可以再干一个星期……”
　　敢跟死神讨价还价，胆子真的够肥。
　　死神阴仄仄地笑起来，牙齿反射着寒光，对着那个找死的家伙：“再说一个字，我让你活不到下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