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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李瑟要的便是这份轻敌。

      他负手来到江羡鱼面前,碧衫女子正拉着马匹吃水草,李瑟话带歉意。

      “这下你要晚点回去了,母亲与我说今晚会送来冰碗,要是化了,明日赔你可好?”

      江羡鱼拿起两根手指比了比,“两碗。”

      “好。”李瑟好脾气地应着。

      余祁年那边不肯示弱,他叫来最初那个健壮的家仆过来负责驭车。

      “李公子可莫陷入了温柔乡,平时当个新鲜玩意儿宠着便罢,怎么好让女的真的上场帮把手,要是输了倒不丢人,可外人问起来是因为女人插手输的,那可真正羞死人了。”在旁边围观的一个男子劝说李瑟,言辞不乏对李瑟身边女子的轻视与污蔑。

      面对余祁年的挑衅李瑟表现得风轻云淡,直到此时才罕见地语意转寒,“你在质疑李某的选人目光?”

      男子结巴着:“不敢不敢。”

      “那就好,在下只说一遍,这位姑娘是我请来协助围猎的,都听清楚了没有?”

      李瑟明显是对所有人说的,众人不敢反驳,只敢在这场特别的比赛开始后于人群里嘀嘀咕咕,似有许多不服。

      直到一声惊叹把人群的注意力吸引,议论戛然而止,围观的人们眼看黄木马车从平地霎时飞驰,立即甩开剩下的人马,一头钻入林中。

      余祁年擦了擦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前头激起烟尘滚滚,呛得他一阵咳嗽,余祁年一巴掌拍在看傻眼的仆人头上,骂骂咧咧的。

      “还看,再不追上去别说山雉了,连根羽毛都捕不到。”

      三支队伍要狩猎的目标是山雉,谁能捕猎山雉并第一个回来,便是真正的冠军。

      余祁年满心欢喜,认为这次的目标胜券在握,甚至联想到李瑟输了之后对他卑躬屈膝的模样,如今却被轻而易举地击破,他终于急切起来。

      通过两天的围猎相处,江羡鱼看出李瑟并不是爱好杀戮之人,既承了邀约之情,断不该让他为难。

      碧色的衣袖抚到座边的弓箭,江羡鱼眼尖地发现那躲藏在灌木中的艳丽尾羽,她没有犹豫,迅速开弓射向丛林。

      箭法初学,江羡鱼只射中了一片羽翼,她再次抽出一根箭矢搭在弓上。

      一根雪白的箭羽穿过林间。

      李瑟的弓弦嗡鸣,与吵闹的老蝉和歌一曲。

      “我一向认为万物天生公等,所以甚少屠戮生灵,此乃本身的所思所想,不需要他人为我承担。况且府中庖厨肉牲无数,我吃着他人杀的肉品,岂非他人作恶我为圣贤?谁的心中都有准尺一把,李某的尺子只测自身。”

      江羡鱼收回没有射出的一箭。

      余祁年那边,主仆在林间游荡多圈,始终没有发现山雉的踪迹,反而是步行来的林遥带着同伴轻手轻脚,一下子便找出藏在窝中的猎物。

      既是送上门来的东西,余祁年焉有不要之理,他随即冲着山雉进发,抢先射出多道弓箭,只是山雉灵活地一一躲过,似是被想要击杀它的人激怒,扑腾翅膀飞到半空,瞬时扑到余祁年脸上,甩了几许羽毛再飞走。

      余祁年日常对付的都是小型走兽之流,对于飞禽的认知甚少,在他看来山雉此类身体娇小又没有尖牙利爪的东西应该十分好捉,今天却是第一次吃了亏。

      更重要的是,被山雉屁股甩脸这种事说出去都害臊,如今还被竞争中的两人看见,余祁年看着二人想笑的神色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一把抢过仆人手里的缰绳,对着二人冲来,林遥眼疾手快,拉着同伴快速奔跑。
      不得不说林遥很是聪明,知道往两棵树的中间跑,由于双树的距离狭隘,马车经过需得绕行,为他们逃跑争取时间。

      随着越跑越深,林遥发现有些树木不知为何被人砍去只余树桩,而随后赶来的马车没有重重阻碍轻而易举便跟上了他们。

      余祁年自是不会使用弓箭伤他们的,不过,仆人驾驶马车不力不小心磕着碰着哪个了,他能做的也就是惩戒下人,再赔偿一笔汤药费。

      总之,今天这场气他必须出了。

      眼看躲避不及,林遥将身体挡在同伴面前,由于紧张自动阖眼。

      随着一声巨大的马车碰撞,那辆华丽的黑色马车被另一辆黄木的车子撞上,左边的车厢也破开一个大洞,车辆顿时向破损的一边倾斜。

      “李瑟,你是不是故意的?要是本公子被撞伤了,即便你爹是黄州知府,本公子告上了公堂他一样要依法处置。”余祁年甩开缰绳,跳下马车,指着另一边车上的人叫骂。

      李瑟则满面茫然地看了看事故现场,质问:“我的车子可在你们前头,应当是余公子不看路况撞上我们的车马,怎么好意思怪起别人?”

      “胡说!刚刚哪里有车马,你明明就是怕赢不了比赛才趁机撞坏我的行具。”

      “是吗?”李瑟垂眸,请江羡鱼侧过身子看不到他,随后缓缓解开衣领,只见他的胸膛青紫一片,右手泊泊出血,很明显便是被撞以后的痕迹。

      仆人本就因为余祁年不顾后果追撞林遥胆战心惊,现下又把知州的爱子弄伤,带了几分迟疑道:“公子,或许我们赶车赶得太急了,所以前头的情况没有注意。”

      余祁年自己也犯了迷糊,他回想追人那一幕,一直只盯着两个大活人的动向,反正除了他们其余人都出去森林了,才肆无忌惮地用这种方式恐吓。至于前方有没有马车,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要是李瑟顶着这身伤回去,没理的都是他这一方,余祁年忙扬起笑脸,“李兄,实在对不住,下人手脚粗苯,眼神又拙劣,一时不甚伤到了李兄,小弟深感歉意,小弟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待会便亲自送到你帐中。”

      李瑟道:“药倒是不必,只是李某有一事不明,为何林公子方才急匆匆地跑到这里,而你们也冲着这边而来,似是没有顾及会伤人。”

      “哎呦,李兄这就错怪我了,所谓战场刀剑无眼,围猎亦如此,方才我和他俩个都瞧见一只山雉,李兄知道我的脾气,不擒到手不罢休,许是追同一只山雉时不小心走了一条道,我那仆人又是个笨的,差点撞上了也不知道,这才造成一场误会。”

      “是这样吗,林公子?”李瑟并没有采取余祁年的说法,而是等着林遥开口。

      林遥正要张嘴,同伴拽着衣袖对他摇了摇头,暗示不要乱说话。

      “或许吧。”林遥道。

      “那依李某来看,此事乃余公子做得不对,”李瑟摸索下巴,问:“余公子有什么想说的么?”

      “有,有,本公子定当备好礼物向你们赔罪。”余祁年应答。

      林遥不声不响地捡回散落的弓箭,朝着李瑟深深行了一礼,当做救命之恩的报谢。
      他当时看得很清楚,李瑟的马车一开始并没有在前方,是余祁年冲来之时从后方快马而来,仿佛只用了一息的时间便轻松越过前头的车辆,紧接着突然停止,好似它原本就在这里一样。

      “多谢李公子的弓箭,在下先行一步。”

      说罢,林遥带着同伴走了。

      余祁年嗤笑:“看来此人并不领李兄为他说话的情面。”

      李瑟挽着受伤的胳膊轻笑:“是啊。”

      抬头望着李瑟,余祁年琢磨着,发出感叹:“有时候我真理解不了你这人,明明出身读书仕宦,偏偏想着天下为公那一套。你说你在自家摆这副臭架子便罢,大不了敬而远之,偏偏又来这待上几载,惹得长辈和小姑娘爱极了你,生生要把我们比下去。”

      余祁年接着打开话匣子:“可我伯父和我爹又在暗地说,姓李的小子吃着家族的恩厚,想着外家的公正,可见是个养不熟的。我真不明白,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有什么意思。反正我这些年混着玩,他们不知道骂了多少回,可我门清血脉相连,就算再不争气他们也只能把自己挣下的分给姓余的,断不会施舍了旁人。”

      李瑟听明白了话里行间的意思,从前他只以为余祁年是个不求上进的蠢笨之徒,原来余祁年心里不糊涂,对于将来的时局一清二楚。

      要是从前,李瑟断不可能与余祁年说句真心实意的话,而今时今日他却说了。

      “满床之笏终会化为黄粱一梦,梦中哪知何日便是举家倾覆之时,祖先攒下的荣耀再光荣也是祖先的,远没有自己的踏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余公子是其中改变的第一人,说不准能改变这全局。”

      “你在隐喻我们家教导无方?”余祁年果真不笨,一下听见言外之意,他似是觉得不可能,好笑道:“我们生来投了个好胎,因着一辈子衣食无忧便遭了无数怨恨,外边的穷酸不知多羡慕我们的出身,偏偏要故做姿态自诩清高。我投了个好胎,便是我的本事,偏偏有些人喜欢痛心疾首说着,要是他能有这样的生活早该知恩图报状元及第。哼,真是会做梦。”

      李瑟没有说话,他静静听着这另类的倾诉。

      余祁年是断不会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一面的,他收拾好破损的马车再次出发,抛下了最后一句话。

      “你很好。如果我是知府之子,早就当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整日喝酒游乐无所事事,要么富贵窝安享一生,要么等着家族罹难病死大狱。”

      车上的男子还是没有说话,受伤的手臂血迹从袖子渗出,染红他白色的猎装。

      那是江羡鱼驰车之际,他猛然朝着车子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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