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早虐文有生路吗》馋不知

30、第 30 章

　　“没有睡好？”月芜伸出一指抚过少年眼下乌青，面上露出心疼。
　　突然的凉意却吓得少年后退一步，避了开，低声道：“我没事。”

　　那只手僵在半空之中，虚虚捏了拳，许久才收回来，语气淡淡：“走吧。”
　　江承盛看着走在前面的身影，察觉他的不悦，伸手碰了碰被触过的眼下，心间酸涩，无奈苦笑了笑，快步跟上了他。

　　月芜背着手，步子有些快。
　　跟在身后之人有些吃力，不禁开口叫了一声：“先生……”

　　江承盛知他不悦，本指望他能慢些便好，却未料到前方之人忽然止了步子，忙收了莽撞冲劲，却仍撞在了背上。
　　少年眼中唯唯，微微仰头看他，刚要开口道歉，却被打断。

　　“我看着像是多大年岁？”没头没脑的，月芜忽然问了这话。
　　江承盛认真想了想，道：“先生像是弱冠之年。”

　　“那你呢？”
　　“我……我十五……”

　　月芜点了点头，道：“那便是了，我看着也不像你的先生，你以后便叫我月芜。”

　　“可是……”
　　月芜今日颇无耐心，眉头一拧，便断了他的话：“罗嗦。”

　　江承盛只得应了一声，又跟上那人，这回他的步伐倒是放慢了些。

　　“先……”江承盛张了张嘴，又生硬改口道：“月……芜。”
　　“嗯？”
　　“我们去哪儿啊？”江承盛看着快要离开繁华之地的人，问道。

　　月芜随口道：“等到那儿你便知道了。”
　　江承盛见他不肯说，便默默闭嘴，乖巧跟在身后。

　　小城不算大，两人沿着城中小河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月芜终于止了步子，看着河对岸。
　　江承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建筑背对着河岸，似乎是什么庙宇。

　　二人此处所在没有桥梁，也无渡船，江承盛正思索着如何过河，腰间忽然一紧，凉意袭来，而后便脚下一空，失去了平衡。
　　惊惧之下，他伸手便是一通乱抓，紧紧抓住了手头能抓住的东西。

　　这失衡感也只是短短一瞬，待到他回过神来，已到了河的对岸。

　　这才察觉，月芜正揽着他的腰……
　　而自己……则像只死死盘着树的猫，手脚并用环抱着他，整颗脑袋都埋在胸膛上。

　　江承盛被此时姿势吓了一大跳，脸噌得红了，瞬间觉得二人接触之地，都有针似在扎，浑身麻了大半，立即撒开了手，慌乱后退几步。
　　一时间不知该为刚才的亲密惊愕，还是为凭空过了河而惊愕。

　　他看看着河对岸，又看了看两人脚下，却连话都不知该怎么问了。
　　“想问我们怎么来的？”
　　月芜好心替他问了出来，他登时使劲点了点头。

　　月芜对方才少年的投怀送抱十分满意，态度好了许多，温声笑道：“没听说过江湖上的轻功吗？”
　　江承盛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震惊道：“先生……会功夫？”

　　月芜的笑霎时收敛了，微微不满道：“不是说好，不叫先生了吗？”
　　“噢……”江承盛懊恼捏了捏自己的衣角，面上微红，少年人清亮的嗓音不太熟练地叫道：“月芜。”

　　面对面之人心满意足，连笑容都加深了几分，来拉了他胳膊，道：“走！”

　　江承盛脑中尽数是月芜方才的笑，耳边甚至幻听出了花开的声音，一只手被他扯着，无意识的跟着他往前走。

　　姻缘庙。
　　二人走到那庙宇正面时，江承盛抬头瞥了一眼，却被牌匾上的字，刺得脚步一滞。

　　胸口处像被人刺了一刀，十分锋利地痛了一痛。
　　腿似灌了铅，定定站在牌匾下，月芜扯都扯不动。

　　“走呀。”月芜唤他道。
　　江承盛呆呆看着他好看的笑容，一时竟觉得有些刺眼。

　　原来，先生这些日子四处找寻，便是为这庙，为这……姻缘庙。
　　他多半是心烦于溪岚镇的流言，才要来求段好姻缘吧……

　　江承盛正胡思着，手心里传来一点凉意，低头看去，先生却牵了他的手，动作娴熟自然，仿佛只是平常。
　　从前时，这只手也常牵着自己出去玩耍，江承盛忽觉自己讨人厌，怎的长大了，便多了许多无耻的想法，玷污先生。

　　“月芜……你信神佛的存在吗？”江承盛使了些力气，与那只试图拉自己进去的手对抗，强压着发颤的声音，问道。

　　“心诚则灵，来都来了。”

　　心诚则灵。
　　江承盛听着这四个字却是极为刺耳。
　　离开溪岚镇已有半月，才寻到这样的一间小庙，心自然是诚的。

　　少年再也忍不住，一把甩开了那只手，红着眼睛闷头乱跑。
　　只要自己离先生远远的，他便再也无需苦恼败坏先生声名之事。

　　“承承！”月芜焦急叫了一声，却无回应。

　　已近晌午，街上行人都已回家吃饭，并无几个身影。
　　月芜粗略扫过，并未看见江承盛。
　　他压下胸口烦闷，往他消失的方向追去。

　　河对岸倒是还有几个行人，这边却只有三两驾马车驶过，不见人踪。
　　月芜强自镇定，这孩子人生地不熟，自然无处可去，也许……是回客栈了。
　　思及此，月芜侧身躲入一个死巷，确认周围无人，施法回了客栈。

　　靠东的地字房里空无一人，早晨出门时，江承盛擦了嘴的帕子还保持着原状，折了一角随意放着。
　　唯一能舒服坐着的床榻之上，被子整齐铺着，一看便知无人动过。

　　月芜推门出去，正撞上小二。

　　小二满脸惊疑，问：“客官何时回来了？”
　　月芜一把抓住小二，“可曾见到与我一起的少年？”

　　“没见到啊。”小二挠了挠头，不解道：“二位早上不是一起出去的吗？怎么没一起回来啊？是走散了吗？”

　　月芜颓然垂下手，苦笑了笑，自己竟也会犯了糊涂。
　　他一瞬间便能回来，承承却只能走回来，便是再快，也要一柱香的功夫。

　　“饭点了，客官要不来点小菜，边吃边等？”小二提议道。

　　这儿话音刚落，小二便觉得眼前一花，这好看的青年人已飞身跳了下去，衣袂纷飞，倒是好一番美景，就是吓了他一阵冷汗，见人稳稳落了地，才松了口气，下楼招呼笑赞：“先生好俊的功夫，倒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

　　月芜坐在临街的窗边，一坐便是一个多时辰，面前酒菜一口未动，早已凉透。
　　小二见他神色不对，来过一次，被他呵斥了一声滚，便不敢再来触霉头，反正店中生意不好，由得他坐那儿了。

　　月芜从晌午等至黄昏，又从黄昏等至天黑，也没等见人，桌上的菜都便宜了蚊虫，他却也懒得管了。
　　反正……他也不会回来吃了。

　　心中倦怠感袭来，月芜开了那壶酒，仰头灌下，白净脖颈上一点凸起，上下滚动着，看得躲在一旁的小二吞咽下一口口水。
　　酒坛轻砸在桌上，发出砰响，里面已没了水声，似都被他喝完了。

　　小二顿时苦恼，那小坛子虽不大，可也有一斤多，他这般喝得又急又猛，定是要醉，可他这冷冰冰不给人碰的架势，自己也不敢来讨骂。

　　小二正胡思着，门庭冷清的客栈忽然来了人，定睛一看，却像是看见了救星，忙迎了上来，将他推至临窗的座前。

　　“客官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家先生从晌午就坐在这儿等你了，一直等到现在，您说您也真是的，出去玩也好歹托人捎个口信回来。”
　　江承盛面上闪过丝讶异，随后愧疚道：“我……回来了。”

　　坐着的人低垂着头，未曾回应，小二忙又道：“他喝了一整壶呢，一口气灌的，肯定醉了，您还是扶他上楼吧。”

　　“醉了？”江承盛大惊失色，俯身去看月芜。
　　“承……承……”月芜抬头看他，喉间因烈酒的刺激微哑，喃喃叫了他的名字。

　　浓烈酒味自他口中传来，江承盛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坛，皱了皱眉，理所当然认为月芜是醉了，便伸手去扶了他起身。

　　月芜素日里不喜酒的辛辣，滴酒不沾，今日想必是极不高兴，才饮了这般多，不禁更是愧疚，拉起他的胳膊，架在了肩上，试图扶着他站起。

　　小二见他费力，好心来帮忙，本眼神迷离之人却立刻手脚灵活躲了开，身子往少年的肩膀倒去，差点将他压得摔了下来。
　　小二缩回手，尴尬笑道：“得，这位爷便是醉了都认人的很。”

　　江承盛知道他不喜与外人接触，道了谢，没要小二帮忙，小心将他背了起来，费力向楼上走去。
　　月芜看起来清清瘦瘦，却是不轻，扶到床上躺下之时，已是累得江承盛大口喘息，额前也出了薄汗。

　　床上之人保持着摊开的大字形，江承盛将他往里推了推，那只摊开的胳膊也被拎起平放至身侧。
　　忙活完，他便打算躺下歇息会儿，谁知月芜那手又迅速伸了回去。
　　江承盛这一躺，正躺在了他臂弯之上。

　　枕着的小臂沁凉舒适，却也惊得他想跳起，酣醉之人却未给他机会，臂弯一勾，便将人带着与自己面对面了。
　　“承承。”
　　带着酒气的名字，自他口中而出。

　　江承盛口干舌燥，张了张口，咽下要叫出口的先生二字，转而颤着声音，叫道：“月芜。”

　　“与我相处，便这般不自在吗？不自在到……紧贴着墙，夜不能寐？”
　　“不自在到，与我住一间房便如坐针毡？”

　　月芜未醉，只是借着醉，将他心中委屈都抒发了出来，他未曾给机会让少年说话，只连珠炮般质问。

　　“我关心触碰你，便要躲瘟疫一般躲我？
　　旁人随意说两句断袖闲话，你便觉得我碍眼？
　　甚至为了两句流言，便要随意娶亲？
　　你厌恶我至如此吗，承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