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常不幸》剑锋金

6、故人，往事：初识

　　日复一日，习惯了难闻的酒臭味，习惯了昌都这座城市。
　　放暑假的时候，老板的女儿从成都来昌都玩，她有一台电脑，我借用她的电脑登陆了我的□□，意外的收到了老袁的消息，是好几个月前发给我的：
　　她说，她要结婚了，家里介绍安排的，是个厨子；
　　她说，孩子流掉了，是她哥帮忙安排的，是个女孩；
　　她说，对不起，还不了你的钱了；
　　她说，对不起，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你；
　　她说，你以后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事，记得找我，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现在我结婚了，有依靠了；
　　她说………………
　　她说了好多好多话，我读了很多遍，最后我回了她一句：“祝你幸福！”
　　曾经同吃同住好到穿一条裤子的朋友，终于在这不经意的时间里放下了，真正的分道扬镳了。
　　我办了一张银行卡，把存下的几个月的工资转给了父亲，算为供弟弟上大学尽一份心。
　　萍姐爱钱，爱的理直气壮，挣得也是幸苦万分。
　　她每天傍晚会认真的打扮自己，调整最好的状态，踩着踢踏踢踏作响的高跟鞋去挣钱。
　　有时闲来无聊，晚上我会在店里帮忙，守守前台，送送酒水。
　　偶尔，我送酒进去，也会看到萍姐狼狈的一面，被人抱在怀里，强迫灌酒。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形时，我脑子一抽就上前打落了陌生男人手里的酒，大吼一声：“人家不喝，你为什么要强迫？神经病呀！”吼的理直气壮，自以为是，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化身。
　　男人气急了，站起身来，我估计是想打我吧，被萍姐和她的姐妹拦下了，一时间，包间里充斥着各种骂声，讨饶声。
　　也幸亏萍姐老江湖，轻声细语安抚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最好被萍姐拖回到沙发上，指着我说：“看你一个小丫头片子，阿萍的妹妹，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滚！”
　　我还想回一句：你才是小丫头片子，你全家都是小丫头片子。”却被萍姐三两下推出了包间，临了说了句：“快回去睡觉，不该管的事不要管，惹祸精。”说完“啪”一下关上门，隔绝我在外，瞬间感觉自己像被抛弃了一样，弱小无助，可怜兮兮的，这个世界上，如果要说我讨厌哪个词，那就是“可怜”，那种从心底涌出来的可怜感，是我最惧怕的，像是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残害我的五脏六腑，让我不得安宁。
　　默默回到住所，蜷缩成一团，藏在被窝里，吸取温暖，平复心情。
　　后半夜时，萍姐带着酒意来找我，递给我一只香烟，自顾自的坐在床尾，抽着烟说：“妹子，生气啦？”哼笑一声继续说：“你还小，你还没有真正见识到这个世界阴暗的一面，那些为了生计奔波的人，那些被生活打败的失败者，说实话，我就是一个失败者，四十好几的人，靠着皮肉过活，没有家，没有亲人，所以我是真拿你当妹妹，也希望你可以寻找到自己想要的人生，不要想我似的，像一个幽灵一样在世间游荡，没有根，没有归途。”萍姐是我见过女子抽烟最有韵味的人，此刻的她就这样靠在墙上，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
　　我没有说话，默默看着她。
　　“做这一行的没有尊严可言的，每天曲意逢迎，什么样的委屈都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你看不惯这样脏心烂肺的事，可这就是世间的残忍，有钱的就是大爷，你没钱谁的可以踩你一脚，你可以任性妄为，但我已经过了任性的年纪了。
　　以后再遇到今天这样的小事，不要插手，今天遇到那个男人还好说话，要是遇上个不好说话的，你现在怕不能这样安逸躺在被窝里了，有可能到澜沧江里游泳去了。”
　　虽然有吓唬的成分在，但现在想来万一真遇到个横的，我怕今天也不好过了。
　　絮絮叨叨，
　　萍姐和我说了好多她的经验之谈，重点就是让我以后不要莽撞，再遇到这样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瞎折腾。
　　从那之后，看到的多了，见怪不怪，习惯了，接受了。
　　混吃等死，是我对目前生活最好的形容了，因为我老觉的自己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和丰满的理想了，
　　该死的，我还挺享受这种生活，
　　该死的，我在这种生活方式下思维懒惰成性，
　　该死的，我放任了自己。
　　萍姐是夜猫子，一般中午吃饭就和她聊一会儿，其他时间基本说不上话，下午我就躺在铺满阳光的沙发上守店，晚上帮忙送送酒，顺便把一些酒瓶子收拾到后门那里，等待着它明天变成钱。
　　打乱我生活节奏的是第二天下午，四点半，这将成为我永远怀念和铭记的时刻。
　　像往常一样，打扫完卫生，把沙发拖到门口台阶上，躺在上面看云卷云舒，放空自己。
　　渐渐有些困意，微闭双眼，恍恍惚惚。
　　隐约间感觉有一道阴影挡住了我面上的阳光，惶然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淡青色的眼白上布满了血丝，好像很久没睡觉似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视时，让我感觉到面前这个人有一股无所畏惧的蛮劲。
　　初识
　　过往无交
　　此天地时
　　忽见于尔
　　如疾风掠过千年
　　拂来久违的甘洌
　　似是相识却不识
　　归魂安魄
　　在此时
　　我发誓，在我过往十九快二十岁的时光里，我从未见过他，心间却总是萦绕着一种亲切感，那感觉似是而非，难以言状。
　　一身迷彩，胸脯横阔，皮肤黝黑，倒显得牙齿如珍珠般皓洁，鼻若悬胆，棱角分明。
　　他和颜悦色，往店里面瞧了一眼问我：“你们现在营业吗？”
　　我点头起身把他迎进店了，“你们多少个人？要大包小包还是中包？”字一个推一个从我嘴巴里蹦出来，速度快的我差点咬到舌头。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的这么无措，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