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常不幸》剑锋金

13、故人，往事：远行

　　我用烟把信烫了一个洞，两个洞，无数个洞，然后形成一个大洞，透过那个洞，我能看到月亮，看到星星，看到萍姐在半空中一身红裙子，翩翩起舞，越来越远，像是住到星星上去了。
　　何尝不幸，我还活着，还有活着的理由，还有大好的时光，还有怀揣着期待，所以，生活，请对我好一点吧，让我连同萍姐的份一起活个够本，好不好？
　　月朗星稀，大半夜的，在满是云雾弥漫的屋子里，我开始收拾行李了，莫名其妙的，连个车票都没有，也不知怎么走，只知道目的地是萍姐父母家。
　　收拾差不多，倒是收拾出来不少萍姐珍藏的酒，有白的，啤的，洋的，红的，我又把收拾好的衣服全部倒了出来，把酒全部装进行李箱，拉着行李箱出门了。
　　来到萍姐跳江的地方，站在那个位置，想了半天，桥上太明显了，而且会有过路的的人，不太好。
　　又拉着行李箱，四处转，最后看到桥头下面有一块台子，应该是架桥时固定用的，我踩着旁边的石头泥土，慢慢移动到台子上，说实话，还挺危险的，一个不小心，或许今夜也将命丧江里，幸亏老天保佑，安全爬过去了。
　　坐在台子上，两只脚晃荡在风里，夜半时分的风有些急，我总担心自己的鞋子被风吹掉下去，这双鞋子是我今晚精选挑选，明天远行用的，是我最贵的一双鞋。
　　我牙齿咬开啤酒的盖子，往江里泼洒，让它随疾风，随波涛去，最后自己拿嘴对着瓶口，咂巴着最后几滴，打不开的就砸开，再泼洒，也许是我太暴力了，刚泼出去的酒被风吹了回来，像一个巴掌似的印在了我的脸上。
　　吹了半宿的冷风，在黎明破晓前，城市还未苏醒时，一个单薄的身影，穿过大桥，远去了，看着有些凄凉。
　　回到屋里，简单收拾了行李，在路边吃了两个热乎乎的包子，到车站等车，为何如此急切呢？也许是不想面对现在的环境，和内心的恐慌。
　　在车站等待时，我编辑了一条信息给KTV的老板，说和萍姐一起回老家了，我不愿意向他们提起萍姐亡故的事情，说了也只会引来更多八卦闲话。
　　萍姐家在金沙江边上，云南省内。我先买了昌都到芒康县的车票，一路上，窗外风景多变，高山怪石，河流草原，炊烟人家，公路弯弯曲曲，爬到山顶再下山去，山顶和山底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山底桃花潭水有人家，山顶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雪山。
　　我在太阳没升起之前搭车出发，太阳落山之时到达了芒康县，四五月的芒康县比昌都地区冷太多了，就一条街道，冷冷清清，找了一家饭店吃东西，店里只有老板两口子，有些安静冷清，但那炉子却烧的火热，要了一个炒饭，坐在火炉旁，烤烤冰凉的手脚，喝一杯热茶，狼吞虎咽的吃完了炒饭，从行李箱翻出一件毛钱外套，套在羽绒服上，和老板道别，出门找住的地方去了。
　　手缩在袖口里，拉着行李箱，走在寂寥冷清的街上，只有店铺营业的灯光在招揽着生意，四处找看，想找个价格合适我的酒店，间来电话了，我掏出手机接起：“嗯！”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只要是他的电话，从来不说“喂”好像“嗯”更符合我的心境。
　　“昨天忙了一天，这边灾区太乱了，怎么样？你没事吧！”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温柔的好想此刻回到他的怀抱。
　　“我没事，只是离开了昌都。”感觉胸腔穿刺般的疼，但还是平静的说着，就如他问吃饭了吗？我回答吃过了一样的平静寻常。
　　“……………什么，你好好说。”
　　“我在好好说，你知道我昨天给你打电话发生什么了吗？萍姐跳江死了！”我以为我说不出来，可当对方是他是，从刚才那个“嗯”开始，我就眼含泪花，忍不住想把所有忍耐着的委屈都一吐为快，好像心里有些酸酸的东西开始往下漏了，被肠胃消化吸收了。
　　“怎么回事，没救上来了吗？你现在在哪里呀？”
　　“根本没法救，她就在我面前从桥上跳下去了，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多希望你能在我身边，我一直知道，一个人死亡很容易，决定离开人世的心才是最艰难的，可她就那么死了，死在了……………”我蹲在路灯下，打开的话匣子停都停不下来。
　　简在叫我：“丫头，丫头，你不要伤心，听我说好嘛？丫头，丫头……”
　　“她就那么消失在我面前，真的，就那么掉下去了，真的，你不知道，她穿着红裙子，我们新买的裙子，她问我像不像嫁衣，我说像，她就穿着那条红裙子跳下去了……她就……”自顾自的说着，发泄似的。
　　“丫头，丫头，你听不听我的话，你别哭了好不好？听我的话好不好？”温柔的急切的嗓音，温暖着我冰凉的身心，好像把他从电话那头拽出来，紧紧的拥抱。
　　“嗯……嗯…你说，我听着。”慢慢的平静下来，断断续续地呜呜咽咽着。
　　“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一字一句，很认真，很严肃。
　　“我真的离开昌都了，我现在在芒康县，明天一早坐班车去中甸，然后再去萍姐的老家给她父母送东西。”
　　“那什么时候回昌都呢？”
　　“………………”
　　“或者是你在云南等我，我忙完这边的事情就去找你，你正好可以四处玩玩，放松一下。”
　　“……………”
　　“你说话呀！”简有些急了，我能听到他重重的的粗喘声。
　　“简，我不知道，我想和你好好的，但我也想自己努力一把，想达到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能力，我们之间的差距有些大，我不是指年龄上的，而是人生层面和高度上的，我太弱小了。”我爱简，认真的，但我想离开也是认真的，就像他会驾驶汽车，我不会，但我想去学习，学习怎样驾驶汽车，然后才能安然从容的和他并肩坐在车里，聊着发动机和变速箱，而不是现在这样，他处处迁就着我，能迁就几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