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常不幸》剑锋金

10、故人，往事：烈日当空

　　“哎，我…我来搬就好了。”在我收钱的空档，简已经把手伸向了吧台边上的啤酒。
　　我连忙关上放钱的抽屉，冲了过去。
　　简抬起一件酒用胳膊轻轻推开我，说：“没事，我要进去，顺便。”说完朝我亮了亮他的大白牙，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我连忙搬起第二件酒，跟在他身后，脚步沉缓。
　　慌里慌张，进进出出，给他们包间送完所有的东西，感觉刚才这一阵忙活，好似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无力的很。
　　他们在里面开始推杯换盏，我在外面无所事事，只能坐在门口的沙发开始发呆。
　　时不时回头往里瞧一瞧，脑海里总是有一双脚在走来走去，走的我心慌。
　　从口袋摸出一根烟，在阳光下点燃，一缕青烟袅袅，还我片刻安宁。
　　“你这么小年纪还抽烟呐！”一声滤带惊讶的话语从我身后传来，惊的我烟掉了，落到了腿上，我一猛子就跳了起来，奋力蹦跶，比较烟头挺烫的，我害怕给我裤子烫个洞，把我的皮肉烧焦。
　　简笑嘻嘻的绕过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烟来，递给我一根，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来，赔你一根。”
　　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尴尬扭头朝里望了望说：“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他收回手，自己夹着烟说：“没什么需要，我兄弟唱歌要命，出来透透气，没想到抓到一只偷偷学抽烟的小孩。”说完顺势点燃了烟。
　　“我哪有偷偷的，我是光明正大的，好不好？”翻个白眼，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死犟脾气，别人说我什么我都要怼回去。
　　我站着，他坐着，烈日当空，我的影子印在他身上。
　　他望着我，“今年多大了？”
　　“十八。”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温和，眼神里透着光，我便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上多久的班了？”
　　“一年。”
　　“从哪儿来的，这个年纪不在学校好好读书，出来干嘛？”
　　“你是查户口的吗？我本地人。”说不上两句，我的倔脾气又犯了。
　　他咧开嘴无声的笑着，“你还本地人，这地方的山羊个头都比你大，更别说藏族姑娘了。”边说边眯着眼睛拿手丈量着我的个头。
　　“我爸说了女的二十四岁前还会长的，我还有几年时间长高的。”确实，从小我就问我爸为什么家里我最矮，小我两岁的弟弟都高出我许多，我爸总是这样回答我的。
　　“是是是，你还再长个呢。”点头如捣蒜，一副被我的天真打败的样子，但我真相信我爸说的。
　　“真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跑这么远来上班吗？我挺好奇的，给我的感觉你像是一个流浪者。”他认真的询问，反而让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坐下来，两只手揣到裤兜里，老老实实的开始讲述从辍学到认识老袁，最后跟萍姐来到西藏的全部过程，我不是一个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人生境遇的人，但我却想毫无保留的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说给他听，好似他应该知道一般。
　　听完他摸了摸我的头说“小丫头，勇气可嘉呀，敢自己跑这么远的地方来，你这个年纪的都应该是家里的宝，实在不应该这么早踏入社会呀。”
　　不，我想说我从来不是什么宝，我是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那种。
　　“那你呢，你为什么在西藏，听你说话也不像本地人呢？”我反问他，不能他知道我的全部，而我对他除了名字一无所知吧。
　　他摇摇头说：“一个粗人，没什么可说的，可能唯一能说的就是我要比你大十岁呢，小丫头，以后见面叫叔叔哦。”说完起身回包间里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自己要快些努力长大了。
　　没过一会儿，他们便从包间出来，估计三个大男人唱歌也没什么意思。
　　我站在沙发边，和他挥手道别，目送着他们走出十米开外，才哼着小调，去包间打扫卫生，正在我弯腰曲背捡酒瓶子，四周安静无比时，猛的传来一声“丫头。”吓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真是吓死我了，就是那种环境安静，自己专注于手头的事情时，突然吓一跳那种，有种被吓的灵魂出窍的感觉。
　　去而复返的简靠着门框站着，笑话着吓傻了的我。
　　我手按在心脏的位置，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问他：“你怎么回来了，是有东西忘拿了吗？我帮你找找。”
　　他手里拿着手机，朝我伸了伸说：“留个电话吧，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给叔叔我打电话。”
　　我翻了个白眼，“你什么就叔叔呀，我可没你这么黑的叔叔。”不知是因为刚才聊天的原因，还是现在他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我一个没留神，自然而然，调侃的话语就从嘴巴里冒了出来。
　　“哎呀，胆子蛮大的，还敢说我了。”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朝我走来，我下意识的抬起两只手，挡在前面，隔断视线，手里还攥着酒瓶子。
　　他上前抓着酒瓶子的下端低声说道：“给不给？”
　　我抬眼看他，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灿若星辰，波光潋滟。
　　“哦…”我慢慢吞吞的报上了自己的号码，他低头手指划过手机，哒哒哒的输入。
　　衣兜里传来震动，《西海情歌》的旋律响起，刀郎的“烟锅巴嗓音”接着就来了，我连忙一只手捂住口袋，一只手掏出手机，按掉来电。
　　“你也喜欢这首歌吗？”他的目光从手机转移到我身上。
　　我点点头，开不了口。
　　“行，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记得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不是？”说完不等我回答边转身大步向前，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说：“对了，我叫许简。”然后拍一下门框走了。
　　徒留我自己在酒气上头的包间里凌乱无序，我算是知道他的全名了，可他怎么也不问一下我叫什么名字呀，要个号码就走，真是个奇奇怪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