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小毓今天挖了个坑 ...
-
小毓一群人在来到这个旅馆前已经没有住宿处走了将近要一个月了,天气转凉,衣服食物开始匮乏,交通工具也越走越少,已经全扔在走来的一个小森林前面。来到旅馆后一队人决定休整一段时间再启程,直到冬天来临,找个比较舒适的地方度过冬天再出发。
霄醒来后的第五天早晨,是会有人发狂的一天。这天小毓是从霄的怀里醒来的。她本想像前几天一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推开霄的手臂起床,不曾想一抬头就对上霄漆黑的双眼。
小毓:“……”
小姑娘的脸“轰”地一下窜上两朵红云,心脏砰砰砰砰地跳起来。
一大早别这样刺激人啊……
“小毓……”霄漂亮的眼睛里还有着刚醒的水雾。晨光里,她的脸庞像精致的瓷娃娃,英气带着些许慵懒的妩媚,半睁的眼睛像要看到人的心尖尖上。
不晓得是哪里来的神仙。
“嗯……”小毓感觉浑身每一根毛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长,往哪里长都不对。
她下意识地钻出霄的怀抱,什么也不说了。默默起身穿衣服。可她的红耳朵在白皮肤的衬托下很是显眼。
霄坐起身,拉拉小毓的衣摆:“小毓……”
小毓停顿两秒,背朝她道:“干嘛?”
“游晓毓……”这低沉的声线放得好软。
小毓心都要酥了,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问:“干什么?”
谁知霄的手臂环过小毓的胯,将脸贴在小毓温暖的后腰上,隔着柔软的布料轻轻蹭她,温柔道:“小毓。”
小毓感觉身体不属于自己了,尤其是被轻蹭的那块,已经完全僵硬了。她机器人一样抬起手,扒开霄的手臂,低声道:“你别这样……”说完便向浴室跑去,“砰”地关上门。
小毓又一次看着镜子里通红的脸,羞耻地紧紧闭了闭眼。
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几天霄一直像黏人精一样,时不时拉起小毓的胳膊,时不时就挨着小毓的身体,越来越过分,从拉小指变成随时随地要抱抱,最后被小毓严厉警告不准在人前抱抱,当时她愣愣的,不知所措地点点头,但很听话地再也没在人前抱小毓了。
这个霄……这个霄!!!
怎么回事!!这是跟谁学的?!!怎么会向这个方向发展!
想了半天,小毓认为只有跟陆琛这个无耻的家伙学的。让霄跟着他学枪,怎么把这些也学了?!
小毓在心里把陆琛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三十八遍,才把疯狂跳动的心安抚下来。
正在大厅里的陆琛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把瞌睡的阿洪吓了一大跳。
小毓洗漱完出来时,霄已经穿好衣服等她了。见小毓出来又笑眯眯迎上去,想抱小毓。小毓严肃道:“停!”
霄乖乖停下。
本想说自己不喜欢跟别人肢体接触,让她不要再碰自己了。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因为霄十分听小毓的话,如果小毓不准她碰,她一定不会碰。
可……小毓心里也不是那么那么地排斥这个粘人精,也不是不能忍受。毕竟香香软软的美人投怀送抱谁不乐意呢……真奇怪,小毓心里责备着自己。
经过心里一番挣扎后,小毓说:“进去刷牙洗脸。”
霄乖乖点点头,进去洗漱了。
小毓这才把没换好的衣服穿好,给自己草草地绑了个高马尾。
就在她要打开门出去的时候,突然被人把门关上,落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那股清泉一样的气息再次将她包围。
“!”小毓被抱得紧紧的,随即她满脸通红地喊:“霄!!”
“嗯……”霄轻轻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她能感到霄柔软的胸部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背,她的大脑要温度过高爆炸了!
“你到底要干嘛!!”小毓忍无可忍地扒腰上那两条紧紧的手臂,“你有皮肤饥渴症吗?!”
霄却说:“什么是皮肤饥渴症?”
“就是像你这样时时刻刻要碰着别人的样子!!”小毓又羞又急,小脸红通通,就是挣不开霄的手臂。
霄:“那……我应该有。”她把脸埋在小毓的颈窝处蹭蹭,似乎很喜欢小毓身上的味道。
小毓浑身僵硬,随即咬牙切齿道:“给我放开。”
“好……”霄默默松开手,不舍的样子。
“后退。”小毓的脸是通红的,眼神却极严肃。
霄果然退后。
小毓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不管身后有点小失落的霄了。
边走她边想,自己到底是养了个女儿还是养了只狗狗,还是……养了个情人??
奇怪!真奇怪!
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毓愤愤走到大厅,发现三十多个人差不多已经齐了,在吃早餐,但都沉默无言,气压低得好像要凝出水来。
小毓想起这个事实——今天会有人死去,也许就在下一秒。
也许是他,也许是她,也许是自己。
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霄跟着小毓走进来,跟着小毓盛了一碗粥,拿了两根味道不甚好的饼,坐到了小毓身边。
小毓别扭地看她一眼,低头吃起了早餐。
今天的早餐格外丰富,有甜甜的蔬菜粥,也有小毓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就连瘦肉也比平时多。甚至还有几颗不知哪里弄来的蛋,煮好了放在方桌上。
因为这可能是有些人的最后一餐了。他们打算等今天变异完后就再次启程,离开旅馆了。
一行人沉默地吃完饭后来到这旅馆后面的花园里。说起来是花园,其实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许许多多枯枝败叶从地面蔓延往上,能模糊地辨认出中间有个圆顶的凉亭,它被粗壮的虬枝紧紧拥抱,与虬枝互为一体,远远看去像被死神的大手攫住了。众人带着枪械和食物席地而坐。每人之间隔了至少有一米。
霄想靠过来,被小毓制止:“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
“小毓……”霄小声唤道,茫然的表情叫人看着替她委屈。
她听话地没有靠过去了。坐在小毓对面一米远的位置,沉默望着她。
此时陈淼提醒的声音在另一个角落冷冷响起:“麻烦各位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雏菊’,免得伤到别人。”
“雏菊”是指YIM-20,是两年前专门制造出来杀猰貐群体的枪,一颗小小的子弹可以直线打伤好几只猰貐。因为猰貐总是喜欢群体行动,“雏菊”枪小巧便携,从上市就很受欢迎。但它反过来对人也是如此,毕竟猰貐就是人。小毓很喜欢这枪,它子弹出鞘的声音轻轻的,有时让她恍惚地觉得真的像是一朵雏菊轻轻绽开了。传闻这“小雏菊”的别称是它的设计师亲自给取的。花语是和平、希望和纯洁的爱情。可它分明是把异常残暴的枪。
——真矛盾。
小毓垂眸看着自己丢在身旁的“小雏菊”。好巧不巧,一只白色的小蝴蝶落在枪口上。漂亮纤弱的翅膀轻颤。九点钟的阳光穿过花蔓投进来,碎碎地打在它身上,它像披了一身光的残片。在一片萧条里,它是唯一自由的生灵。
停留几秒,蝴蝶振翅而飞。
原来南方的秋天也是有蝴蝶的吗?
小毓的目光茫然地追随着它。
猝不及防的一声枪响。小毓的瞳孔猛地缩小。刹那间,世界寂静。
霄——?
她惊慌地回头看霄,却见那人正直直地盯着枪响的位置。
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这才顺着霄的视线看向枪响的地方。
那是角落里的一对母子。
十七八岁的孩子紧紧握着枪,浑身抖如糠筛,面上的表情却是不敢置信。他的母亲无力地扑在他的身上,胸口的洞汩汩地流出新鲜的血液。
“夏桐!!”有人大喊出声。
男孩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枪砸在地上,染上母亲的鲜血。他伸出手紧紧抱住自己的母亲。
空气静默了。没有人靠近,没有人出声。这样的场景早已不是第一次见了。
良久良久,只有夏桐压抑的哭声,他的眼泪融进母亲肩颈的衣服里,母亲的体温在他怀里一点点流逝。
这男孩子很少哭成这样,有也可能只有小时候了吧。那时还有妈妈抱着他安慰呢,可现在,妈妈正在他的怀里静默无语。
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人了。周围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丝惋惜与可怜。
这少年压不住了,哭声越来越大。平时快乐的大嗓门只剩下卑微的颤抖,像一只渺小的虫子。他说:“妈妈……对不起……”
“妈妈……对不起啊……”
“妈……”
“妈妈……”这个温柔的字眼被一声又一声破碎嘶哑地唤着。无人应答。少年痛苦的声音在密密的枯枝丛中出不去,一声声撞进在座每个人的心里。有人想起,今天的早饭,是这大男孩的妈妈帮忙做的。
不知过了多久,夏桐慢慢松开自己的母亲,把她平放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指给妈妈整理头发。他的妈妈还睁着一双黑眼睛,整个眼眶里都是黑色,那是属于猰貐的眼睛。
周围有人低低哭出声。
夏桐跪在母亲的尸体旁,声音破碎哽咽:“以后……我该叫谁妈妈呀……”
他难过地蜷回妈妈身边,同最初在母亲身体里的姿势一样。他喃喃,像在同母亲低语:“再也没有……妈妈了……”
那后来的一整天,他都这样蜷着。不管周围的枪声如何响脚步如何杂乱,也不管别人的哭喊惊叫多么惨烈。
他看到太阳照着母亲的光越来越烈,又越来越暗,直到消失。然后有如水的月光又爬上母亲的身体。他从未如此认真仔细地看过母亲,他不曾发现母亲这样美丽。他甚至觉得,自己也已经一同死去,只剩了睁着的双眼还看着母亲。
直到午夜,一张染血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是小毓。
小毓半张脸上都是血,外套被脱掉,白色的吊带背心被血染得只剩星星点点的白。
她逆着月光蹲着,手里还拎着那把短刀。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夏桐。
夏桐恍惚地觉得,这女孩子像是血海里爬出来的修罗。
“没死?”小毓俯视着他。夏桐张不开口也不想张。
小毓道:“没死就别装死,起来把你的妈妈葬了,你要一辈子躺在这里吗?”
夏桐忘了自己怎么起来,好像是霄把他拖起来的。他也忘了又是怎么跟着小毓和霄一起挖坑的。他只记得最后自己把妈妈放进土里,土一点一点盖掉妈妈的脸庞。
霄问:“她睡着了吗?”
小毓深深看她一眼,似是不忍看那纯净的眼神,她避开了眼,却还是残忍地说道:“不是睡着,她是死了。”
小毓看到旁边那少年的眼泪又流出来。她抿了抿嘴。
霄又问:“死了?那她明天能从这里出来吗?”
“……别问了。”小毓悄悄撇了眼夏桐,拉走霄,留下失了魂的少年独自一人面对堆好的坟包。出去之前小毓踌躇了会儿,回头对夏桐说:“好好活着,我们还要往前走的。”
她们整理了带来的枪械。直到回到大厅,小毓才对霄说:“死了就是再也站不起来了,不能呼吸了,不能讲话了,也不能动了。”
“那死了还能看见吗?”
“也看不见。”
“那我不要死了。”
小毓扬眉:“为什么?”
霄认真地说:“我不想看不见小毓。”
小毓轻咳一声,若有所思:“……你说的。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
温柔的月光绕了小毓一圈,也印在她的眼里,她极认真地看着霄,恍如一只要为人实现梦想的小精灵。
霄拉起小毓的手,而后紧紧抱住小毓。她说:“我想和小毓一直在一起。”
小毓难得地没有推开她,只是低低道:“身上有血……脏不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