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ＶＯＬ．２２ 沉眠于水面下的人偶之梦(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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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在空中一挥，青年消瘦苍白的指尖里，不知何时夹住了一片三叶草。
嫩绿的颜色，与他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离的很近的祈月看的分明，乌利叶手上拿着的，是一片四瓣的三叶草。
将那鲜嫩的植物举到嘴边，乌利叶露出了一个狡黠而神秘的笑容。
“你，知道三叶草代表着什么吗？”
眨了眨眼睛，祈月虽然不解，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知道的含义。
“一叶代表乞求，二叶代表希望，三叶代表爱情，四叶代表幸福。”
带来幸福的四瓣三叶草。
曾经的自己有多憧憬它，现在的祈月就有多厌恶它。
因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虚幻之梦。
捏着三叶草茎干的手指捻了一下，青年轻笑了一声，注视着手中植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旋即抬眼朝祈月看去。
“五瓣叶的三叶草，你知道吗？”
“这世上没有那种东西吧？”
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回答，祈月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四叶已经是幸福了，五叶还能是什么？
或者说，既然已经有了幸福，还需要五叶干什么？
对祈月的回答不知是意外还是满意，乌利叶一时没说话。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呵呵地轻笑起来。
“是呢，就像你说的那样……”他随手一挥，那枚鲜嫩的三叶草从指尖落下，掉落在二人中间的茶几上，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黄枯萎。
“所谓的‘五瓣三叶草’，是‘不应存在于世’之物。”
青年的指尖在空中描绘出一个个图案。就像当初为祈月讲解力量本源的时候一样，他指尖划过的地方发出淡淡的荧光，慢慢地显露出原本的样子来。
那是三叶草。
从左到右，分别从一瓣到四瓣。每一个图案中间都写有英语的“CLOVER”字样，在下面则是条形密码。而离四瓣稍远一些的，是有着五瓣叶子的三叶草纹样。
“这些纹样，就是‘白花苜蓿计划’的标志。”
手指一一从三叶草上点过去，乌利叶用另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侧脸。他瞥了一眼对面正注视着这些纹样的祈月，慢慢地开了口。
“那应该是处于下位的世界所做的事。不过，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看到过……”
在那个世界里，CLOVER——三叶草，是指会使用魔法的孩子。而在彼世的十年前，其中某个国家展开了“白花苜蓿计划”；政府从全国挑选出拥有超能力的孩子来做实验，把能力强大的孩子命名为“三叶草”和“四叶三叶草”。
“其中的‘三片叶’的力量，需要那个国家最强大的五位‘魔导师’联手才能和其略较一二。”
而更强的“四片叶的三叶草”，自然成为了永远也不可能踏入世间一步的存在。
“‘三片叶’最早有三人，后来死了一人；剩下的一对双胞胎中，后来又有一人从时间停止的研究所里逃了出去，只剩下了几年的性命。”漫不经心地讲述着看似无关的故事，乌利叶忽然勾起了嘴角，“直到这个时候，那些掌管最高权力的老头子开始恐慌。‘三片叶’只剩下了一个人，而最强的‘四片叶’的时间却并不是静止不动的；他们意识到，再过个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他们最强的武器就要一个个从他们手中流失掉、不复存在了。”
因为这份恐慌而被制造出来的，是拥有着与“四片叶”相媲美的强大力量，被灌输了世上一切知识的“五片叶”。
而它的外形，是一名仅仅只有十几岁的少女。
“我曾经见过那名‘五瓣三叶草’一次。”乌利叶稍稍侧了下头，声音里添上了那么几分追忆的味道，“虽然样子是十几岁，但其实和刚出生的孩子没有两样。她的时间被停止，永远都维持着创造出来时的样子；被灌输了世上所有的知识，却从来没有累积过‘经验’这种东西……既是全知，也是无知的人形兵器。”
被囚禁在鸟笼般的房间内，从来不曾见过真正的天空；身边陪伴的永远只有各种动物形态的机械人偶。少女所拥有的一切知识都是精准却枯燥的书面解释，根本就不存在由实践累积经验这样的获取途径。
虽然有着人类的外表，人类的结构，却根本就只是内部空无一物的人偶而已。
在听到“兵器”二字时，祈月的脸上已经完全褪去了血色。而乌利叶只是凝视了她几秒，默默移开了视线。
名为“无”的少女，就是与“有宫川祈月”等同的存在，是所有相同存在的原点。
那奇怪的力量，是从灵魂里带来的。而它只能破坏却无法拯救，是因为从一开始，她们的身体里就被刻下了[破坏]这个属性。
只为了破坏而出生的人形兵器。
看着对面的少女跌坐在沙发上，两手捂脸，乌利叶却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继续说了下去。
在那名五片叶刚开始表现出这种能力的时候，虽然乌利叶所属的[时空管理局]的确有人注意过，但最终因为是个例，也就只是讨论了一下后就放置不管了。
一直到，另一个空间的相同存在，也展示出相同的能力为止。
如果只有一个的话，那就可以拉拢到自己这一边；但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够慢慢挖掘出这样的能力的话……
那就是威胁！
所有的实验，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为了尽可能的减少人数，而将她们丢到各种各样危险的世界里。为了找到最强的那一人，而不断地压榨着所有的潜能。
手指随意地敲了敲，乌利叶露出一个不知是恶意还是嘲讽的笑。
“你的运气已经很好了。比你更倒霉的人有的是，要不要听听她们的遭遇？”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少女的肩膀剧烈的抖了一下。她缓缓地抬起头，先是猛地摇头，然后停顿了一下像是思考，随即又慢慢地点了点头。
哦呀？有点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乌利叶面露复杂的神色。
本以为会崩溃的，结果没想到……
于是，他开始一个一个的叙述了起来。
在他的记忆里，这些少女中，有因为这种能力而被认为是异端的，有自己生活的村子和亲人全部被杀的，还有被自己的父母恐惧而丢进山林，再也没能出来的……
没有一个人，能够继续普通人的生活。
“……不要说了……”
从对面传来细细的声音，乌利叶看过去，发现祈月两手环抱着自己的肩，不断地颤抖着。但是，即使如此，她依然没有捂上自己的耳朵。
青年发出了冷笑，两腿换了个姿势交叠起来；他再次打量一番对面的少女，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一个，被送进了乱世，却修炼成仙，后来还登上了神位。不过，最后还是……”
[不要再说了！！！！！！！！！！]
大声的喊叫响彻房间。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话语里，明显搀杂了别的力量在里面。
感觉到自己即将出口的话语也在瞬间凝滞，随后又恢复如常，乌利叶微微笑了一下。
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能够感觉到身体里传来奇异的痛苦，祈月不自觉地抬手按上了胸口。即使这样，那种从体内传来的痛楚感觉也不会减少分毫。
虽然之前在尝试的时候，祈月就曾经感觉过好几次类似的痛楚，但都没有这次那么严重。她微微弓起了身，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一直不曾转移的视线因为这个动作而往下移了几分，但很快就又抬了起来。
眼光对上依旧保持着原样不曾动过的乌利叶，祈月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有粘热的血块涌了上来；她想要吼叫，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挠着自己的喉咙，刺痒的感觉让她想要咳嗽，同时却也让她更加想要发泄心中的压抑。
她在恐惧什么？她又在惊慌什么？在那个瞬间，祈月除了想要叫对方停止之外，更多的是想要询问他：[为什么是我？]
但是，现在再这样问，有什么意义吗？
在听到那么多“自己”的遭遇之后，她还能够说什么？她还能够质问什么？
那些人，和她都是“一样”的。除了生活在不同的地方外，那些人是真真正正和她拥有相同血缘、相同灵魂的姐妹啊！
但是，现在却……
在心中生出诸如同情、悲伤的同时，她也产生了对眼前青年的怨恨——因为对方毫不犹豫地指出自己的遭遇还称不上悲惨。
她知道那并不是应该有的感情，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就像她曾经听到过的那样，“全世界自己最幸福”与“全世界自己最倒霉”一样，都能够让人感到高兴。
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祈月闭上了眼睛。
有什么可怨恨的呢？这种感情明明就没有任何可以争抢的地方，明明……死去的人才是最可怜的……
可即使如此，在真正听到的时候依然会生气、会怨恨，会产生出“为什么要责备如此不幸的我”的想法……
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到了手背上，祈月没有睁眼；她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不想去看。她依旧闭着眼睛，用手背重重地抹了几下眼眶。
可是没有用，不管她怎么擦，依然有透明的冰凉液体涌出来。祈月在瞬间用手掌捂住了脸，但她很快就再次用手指重重地擦了几下眼睛，然后瞪着红红的眼眶猛地抬起头来。
自己的事情固然很重要，但同样的，溟梓和系的事情也一样重要。
如果说自己会来到这里，是因为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来历，那么她们两个又是为什么而一起来到这里的呢？
只是，祈月没能问出这句话。因为乌利叶先开口了。
“在想你的那两位朋友？”他勾了勾嘴角，是颇为讽刺的弧度，“你所要问的那个问题，你自己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祈月不说话，牙齿却咬住了嘴唇。这一次，她咬的比之前都要用力；用力到可以感受到口腔里充满了血液特有的腥味。
不知道答案吗？不，她其实是知道的。
从刚才到现在，乌利叶所说的一切都是关于自己的。没有提到系，也没有提到溟梓；这个故事，本是与她们无关的。
如果她们不是在自己身边的话。
换言之，她们二人，是被自己连累了的。
祈月忽然觉得心里一片空洞。
到刚才为止听到的一切事情，愤怒也好不平也罢，都只是和她一个人挂钩。只要没有牵扯到其他人，她纵然是愤怒到疯狂，也不会产生任何的愧疚抱歉。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想起溟梓偶尔谈起从前生活时的表情，提到系色家众人时的歉疚；她记得系从前很喜欢糖果，现在却再也不买，只因为她们四处奔逃，没有多余的钱。
东奔西走、仓皇逃窜，甚至连成为附虫者，都是她的错。
在心里产生这个认知的同时，祈月忽然感到了巨大的恐惧。
如果说她们知道了的话，会不会怨恨自己呢？
这句话就好象一个引线，在祈月的心里卷起大大的漩涡。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也不是她可以选择的，她的感情希冀那二人不会怨恨她；但她心里的最深处，始终是有个声音在叫嚣着的。
怎么可能不怨？怎么可能不恨！是你把她们带来的！是你害她们变成现在这样的！
只要想想自己曾经有多么怨恨穿越的罪魁祸首，祈月就可以想见她们会有多怨恨自己。
猛地打了个寒战，祈月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青年暂居的地方；她面前站着的，正是赤濑川七那。
苦笑了一下，祈月用手按着额头；手掌很好地遮掩掉了她的大半张脸，也将她的一声叹息挡了回去。
如果在刚才的状态下遇到特环的人，她大概直接就会成为缺陷者吧？
又或者，比起回去面对系和溟梓的怨恨，成为缺陷者会比较好……
心中突然生出这个想法，祈月自己也颤抖了一下。每次与乌利叶谈完话，她总有某种生气被剥夺的感觉；这或许是因为对方的话每每都颠覆了她的世界观的关系吧？
再这样和他谈下去的话，大概她会率先崩溃吧……
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祈月抬起头，正对上七那半蹙的眉。
用手杖击了下地面，卷发的少女有点不快地盯着对面的祈月，脸上半蹙的眉慢慢皱的更厉害。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这种状态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在有人接近的时候没有做出该有的反应不说，后来也都好象在做梦一样；七那认为，若不是接走她的是自己的话，她大概很有可能会被特环的人找准机会收拾掉。
祈月笑了笑，手指轻敲自己脸侧，笑容不知为何显的有些模糊。
“……没事。不过是听到了些麻烦的事罢了。”
思绪转回到后来听到的事情上，祈月忍不住又想叹气。她用两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严肃了表情。
“七那，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告诉诗歌。是关于‘附虫者之王’和中央本部的事情……”
按着手杖的手指动了动，七那眨了下眼，毫不动摇的风范就是在示意祈月继续说下去。而见她这般反应，祈月也就不再停顿，将后来从乌利叶那听来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在祈月话说完的瞬间，七那的脸色一下白了。在投来一个仿佛是确认般的眼神后，她拿起电话拨打了个号码；在旁边注视着她动作的祈月此时很自然地扭过头去，就像是在欣赏落地窗外的风景。
“我说，七那。”在听到身后传来话筒放下的声响后，祈月突然开了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被某个人连累而身处险境……你会憎恨那个人吗？”
将手中听筒搁下，七那转过了身来。从她的角度看不到祈月的脸，但她依旧露出了斩钉截铁的神色。
“我会。”
视线前方少女的身体似乎微微晃了下，但很快又稳住了。她再度开口，声音平静的没有任何温度。
“……即使，那是和你最亲密的人？”
手杖再度点了下地面，七那的话语没有丝毫犹豫。
“正因为是亲密的人，才会更怨恨。”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ＶＯＬ．２２ 沉眠于水面下的人偶之梦(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