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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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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一,陈星杨要去上课了。上午是化学,下午是物理,都很重要。周末两天杨教授已复态清明,按照以往的经验,能有一段平静日子。陈星杨想早点到学校问同学看看礼拜五下午的英语笔记,于是提前了半小时去和姥爷拜拜。正走到书房门口,看到姥爷和杨伯并肩站在窗边,杨伯稍微靠前一点,姥爷的手托在杨伯手肘的位置,似乎在说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杨伯笑得掩面。陈星杨有时候很是羡慕姥爷,书童也好,家仆也罢,能有这么个朋友从小相伴着到老,真是可遇不可求,好过自己,有时候,真觉得孤单。
杨伯微侧着身,余光看到门口站着的陈星杨,立时转过身,拽了拽衣角,说道:“小星星,怎么了?”杨教授也应声回身,笑着看着外孙子。
“我去上课了,姥爷再见,杨伯再见。”
“行,注意安全。”杨教授满眼笑意的摆摆手,心情看上去特别好。
倒是杨伯,马上跟了过来,一脸关切地拉着陈星杨去到餐厅,检查了陈星杨的水杯,又装了酸奶苹果蓝莓在他书包里,叮嘱他中午一定自己吃好饭,送他出门时还塞了雨伞,天气预报今天傍晚会有雨。
陈星杨有时候觉得杨伯对他太过细心,有点像姥姥?怎么可能……但是陈星杨没有见过姥姥,从出生就是杨伯在照顾他,论感情,比跟姥爷还要更亲密一点。
陈星杨一边摸出耳机一边朝小区门口走去,出了小区门口没几步有辆车把他截住了。突然的刹车把陈星杨吓一跳,他厌恶地低头瞥了那车一眼,绕了一下继续走,下一秒手臂就被扯住了。陈星杨错愕回头,看到一张瘦削又棱角分明的脸。头发墨似得黑,浓密硬挺,剃得短短的,看着就扎手。眉毛很浓,像两把刀砍在那里。眼眶深,双眼皮很重,眼型狭长,标准的狐狸眼。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唇色倒像是樱桃似得泛着红,好像稍微可亲近一点了,可下巴的线条又硬朗起来。整个人包裹着暴雪犯境的凛冽气息,明明是酷暑时节,却让陈星杨感受到一股被压迫的寒意。
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陈星杨稳了稳神,脑海中飞快地搜索了一下。那个专车司机?但是那天有这么年轻么?当时着急忙慌没太留意,这会儿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啊,只是个子太高了,已经弯了腰,可陈星杨还是要仰着脸看他。可这司机一大早要干嘛,自己付了车费了啊,陈星杨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警惕地瞪着来人。
薛洋早上把车停到江南别苑东门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有点傻逼,手脚不受控似的就把车开来了。等了两根烟的功夫,正准备走,就看见那个穿着黑T恤牛仔裤的男孩儿走了出来。他按了几下喇叭那人也不回头,别了他一下也不知道停下,薛洋觉得这人是不是傻。下车两步上前就抓住了陈星杨的胳膊,结果这人扭过来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吓傻了么?
“喂,我按喇叭,你没听见啊?”薛洋没好气的说,他觉得自己魔怔了,这是干嘛呢?!
陈星杨抽回胳膊,摘下耳机,晃了晃:“降噪的,没听见。”
薛洋一下子没了脾气,有点丧地看着陈星杨,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吃饭了么?”
“啊?”陈星杨有点懵,这人要干嘛?“我吃了啊,我付过车费了,你没查到么?”
“什么车费?”薛洋正沉浸在对自己傻X行为的无限追悔中,一下子没转过来。
“你不是来找我要那天打车钱的么?你不说你手机坏了么?”陈星杨有点不耐烦,想赶紧走了。怎么每次遇上这司机,都得拖延时间,打乱自己的计划。
薛洋一下子反应过来,没憋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他妈是不是傻啊,老子不是专车司机!那天是你上错车了好么!你没觉得不对劲么?”
陈星杨被薛洋笑得一下子羞红了脸,怪不得上车后那司机还给自己发信息说已到达上车地点,催他快一点,他以为真的是薛洋手机坏了,系统没及时刷新自动发的。陈星杨有点恼羞成怒,瞪着薛洋:“你别笑了!那你干嘛来了!没事我走了!”
陈星杨说完转身就走,薛洋连忙拉住他,好声好气地说:“哎哎,别生气啊,我不笑了还不行啊,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什么东西?”陈星杨顿了顿,又转回身,他在想是不是胸牌,回到家以后确实哪里都找不到。
“跟我上车里吧,正好我送送你。”薛洋又拉上了陈星杨的胳膊,拖着人就往车里送,打开后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坐后面吧,安全。”
陈星杨看了看手表,被他这么一折腾,一点没完成提前到学校的目标,这样还能更快一点,于是就坐了进去。薛洋关上门,快步跑回驾驶座,俯身从置物盒里拿出胸牌递给陈星杨,陈星杨接过来,仔细地别在了左胸前。从薛洋的位置看过去,只见那毛茸茸的脑袋,耸起的肩胛骨像连绵的山脉。
“走,送你去上课。”坐转回身,启动了车。
“你就为了还我这个?”陈星杨往前探着身子问薛洋,“那我要是没从那个门出来呢?”
“……也不是,我早上正好路过,看到你了,就这么有缘分。”薛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陈星杨跟瞅傻子似的瞅了薛洋的后脑勺一眼,这颗尖喇喇的刺猬头,他没再说话,戴上耳机,靠坐了回去。
薛洋从后视镜看了眼这位小少爷,眼睛微微阖着,竟像是要睡着。即使是在市郊,礼拜一的早上车也是不少,走走停停,磨得薛洋一点一点地烦起来。这行为真是没法解释,把胸牌给了阿荛不好么?这一大早跑这儿堵车玩。
一路无话地挪到目的地,陈星杨跟装了gps似的,及时睁开了眼。薛洋停好车,转过头看着陈星杨,无奈地乐了乐:“少爷,到站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事儿干的特无聊?”陈星杨却没下车,摘了耳机,慢悠悠地跟薛洋说话。
薛洋撇着嘴点点头,认了:“是啊,跟大傻子似的。也不知道图什么。”
“你叫什么?”陈星杨没什么表情。
“谢牧,苏武牧羊的牧。”
“多大了?”
“18。”
“哪学校的?”
“一中。”
薛洋好脾气地被盘问了几个问题后,脑子突然过电似得,这人的口吻,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他邪魅地笑了笑:“怎么,查户口呢?怕我给你拉倒山里卖了啊?”
陈星杨惊了一下,寒意从尾椎骨腾地一声蹿到天灵盖,把他整个冻了个结实。
谢牧,这个人,是谢牧。
怎么可能。
薛洋看陈星杨愣住了,以为是自己开的玩笑人家没接住,又笑了笑说:“快上课去吧,小孩儿。”
“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我就比你小一岁,谁是小孩儿。”陈星杨用指甲使劲儿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甩了一句话。
“是啊,脑子不太好,看见你就不太好了。”薛洋乐呵呵地逗着闷。
陈星杨却不想再纠结,匆匆说了句“我要迟到了”,抬手就去开车门。薛洋脑子一抽,也跟着下了车,绕过陈星杨这边,堵住了他。
陈星杨心虚地抬头看了看薛洋:“你还要干嘛?”
薛洋抓了抓头发,张了张嘴,像要问出个原子弹级别的问题似得,结果等了两秒,陈星杨听到一句“拜拜”,薛洋转身回了车里,迅速发动走人了,跟逃跑似得。
陈星杨愈发摸不清头脑,失神地看了看那快速消失的车屁股,回味了一下薛洋刚才的眼神,快步向校园走去。
薛洋被红灯堵在了第一个路口,他其实差一点就没忍住,他想问问陈星杨,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有没有一些天生的别人没有的记忆,他想问问陈星杨,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晓星尘的人,因为你们两个人除了样貌,其他的真的都太像了。
绿灯亮起的时候,薛洋没来由地冒出一个念头,陈星杨会不会就是晓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