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贰 风光霁月 ...
-
“我听婢女说,生了男儿便要埋下一坛子酒,等到功成名就成了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再挖出这‘状元红’来喝,不知到时滋味妙极。何况我都答应你这样大一件事了,在你这院子埋两坛酒,可行否?”
“善。”二公子虽是明知这家伙是馋虫出窍,偏还是应下了。
二公子冬日寅时便醒了,摸黑起来点了灯。用冷水洗一把脸,便清醒了许多。
先读了夫子要讲习的内容,再将写一写王大家的帖子。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还应了那苏四还得同酿那梅子酒。
‘大家大儒都以融雪烹茶,若以融雪酿酒,滋味定是极佳。’二公子暗自想,嘴角不由得往上挑起。
采集雪水,需是除去最上层最下层,只留中间,等到化开了还得过滤,想来很是有些烦心。得亏前日帮了位红衣的姐姐,不想竟能做得了这样精妙的,只稍比拳头大些,却敢说通过此物污水也可澄清,回府后,试了一番,当真如此。
一来一去便到了寅时两刻,阿皖才将将洗漱完,穿上大婢女服,再戴上前些天公子赏的红玉的簪子,真可谓是明珠美人儿。
阿皖穿过青石廊,廊上风稍稍卷起帘子,帘子上玛瑙石碰撞着,发出清亮的响声,走过定春园。冬日花儿们在雪下藏着,还弱弱散发些许香味。阿皖走路太过急切,捎带起几片刚掉落的花叶,粘在衣角。
远远看见木香亭里坐位公子,便又把步子放缓了些。走近了,原是樊家的小姐来了,那可真是位活祖宗。阿皖心里一惊,若被拦住了,又是得活活掉上一层皮,又加快了步子。
终是到了公子的居所。阿皖轻叩门环,推开楠木的门,屋里早没了人,灯芯却还温热,墨还未干,想着公子的早课,阿皖又犯起了难。
唉,自个的公子,那就只能自个受着。
阿皖找了小一会儿,才在西院的紫竹园找着二公子,二公子正站在一救火缸前边取雪,又踮脚够着翠松那如针的叶上积的雪。
阿皖半蹲着:“公子,您今日还有早课,卯时两刻便要坐堂,是那位华姓的夫子,上次苏四公子迟了早课,便生生捱了十戒尺,打的皮开肉绽,还是你托我去送的药。我先为你绾发。”公子脸上仍是波澜不惊,披上阿皖带来的狐裘,绾好发,便收好了俏玲珑(上文说的红衣姑娘给的能净水的玩意儿),疾步走着。阿皖跟在后面。
“苏公子那边,听闻姨娘也要雪,想储在冰窖里,等到夏日炎热时来祛暑,还要取些雪水,等到闲时,把雪水贡予灵隐寺的莲池,给他二哥求个好姻缘,便鲜有所获。”走到府门前,上了马车。
“来,公子小心。”阿皖熟练的从马车后搬下踩凳,扶着公子上了车,也跟着上去了。
“幸是婢女岚儿同苏四公子一起终日在醉仙楼软磨硬泡那掌柜王姨,没得醉仙的方子,反倒是用一果醋方子打发了。苏四公子倒自得其乐,说是清甜可口,不像酒,来年便可一尝鲜美,说是能香飘十里。”
“说是一同酿酒,全是我家公子出力,那苏四公子倒是乐呵…”阿皖好像不打算停下。
“噤声。”
匆忙着走上国子监的长阶,还未进殿门,便传来一股暖意,仔细嗅上一嗅,似乎还有股兰花香,会是谁呢?娇贵的明兰可经不起寒意。
前脚将将迈入门,人未到声先到。
“夫子,学生来了。”公子清亮的声儿,如玉片敲击,道教人心里听了欢喜。
一进门便作了个揖,起身时,脸上那笑得叫一个灿烂。
不管迟没迟,笑就对了。
此时,镂花窗前玉松盆景旁的铜刻漏将将漏到卯时二刻,想来是逃过这一劫。
“噫,后勿迟矣。”华夫子略蹙着眉。
“昨至《世说新语》,汝好何人?恶何人?欲为何人?”华夫子左手执着戒尺,远远指着这边。
二公子还未跪坐于坐席,才走近。向夫子作了个揖,便回道:
“回夫子,石崇要客,令美人行酒,客饮不尽者,着黄门斩美人,王丞相大将军共诣崇,然丞相沉醉,将军固不饮,斩三人仍颜色不改,王丞让之,将军曰:‘自鲨伊家人,何预卿事。’
支遁好鹤,而放鹤归林;石崇请宴,却强人所难,同是“金谷二十四友”,潘岳《藉田赋》“河阳花”,其不可乎?
学生自以为,吾恶石崇将军之列,好支遁之善,吾立志为潘岳之贤,更欲过之。”
“善,着席。”华夫子听后,微微一笑,挥一挥衣袖,右手执着书卷,“今日讲习《大学》。”
……
座位依次排开,列在两侧,每侧两排,夫子坐在主位,学生约有二三十来人,多是皇家国戚的贵公子,也有些是圣上恩庇的贫苦才子,再来就是达官贵族富商大贾的看中的“将来的庇佑”。
立在旁的各个书童,从书箱中拿出书册,递到各位公子哥儿手上,公子们便开始摇头晃脑: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
林秀听课很是入迷,一转眼便是夕食了(申时)
“今日讲学已毕,至‘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且回去温习。”
人已都散了。
从卯时两刻讲到申时,夫子也是不惧口干舌燥,可怜了半人高的孩子们还水米未进。
书童穆文带了些果脯给公子垫肚子,孟武去街前牵马去了,公子在国子监里闲逛。
一棵槐树,一棵柏树,一在彝伦堂前,一在大成殿下,柏树倒是繁茂,粗枝大叶,见天的叶子越发绿了,树的枝叶向外延伸着,怕是也能再活几百年;槐树虽是神似老妪,却逐渐的没了气色,小时候来此处玩还是生机勃勃,眼看着就没了生气,只几枝嫩叶在苦苦挣扎。
再往外走,便是集贤门,一个黄色琉璃的牌楼,侧望着,远处还有个池塘映柳,石栏上攀着几丛迎春花。更远处角楼上还立着樊钟,每每整时,便撞一会,惊了鸟,失了恬静,所以林秀并不很喜欢。
“公子,马来了。”孟武驾着马车来了,香车骏马,车上门帘样式简单,细看却是御贡的蜀锦。
马车旁有一公子,白衣温润,腰间别一玉珏,脸上棱角分明,风光霁月,看样子,也像是刚从国子监出来,殿门口侯着,等马车来的。身旁还有个着玄衣的,稍矮些,倚着白衣公子的臂膀,很是粘着,像是一对兄弟。
身旁穆文递话来:“那是英国公家的长子次子,大您三岁,也是有才气的。”
“无妨。”
穆文取出车后上车的墩子,扶着公子上了车。
上车时林秀又闻到了那股香味,明兰的香,沁人心脾,往后一回眸,只见那白衣的少年浅浅一笑,像是早知有此一眼,林秀既觉得他好看,又觉得讶异,他怎会知晓我会回头呢?
黑衣的那位,却是有些忿恨,恶狠狠瞪大了眼,想要装凶把我吓走,又做了个鬼脸。
上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