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朱阁》裴明

9、少一条腿也无妨

　　“啊。。。嘿嘿。。。”他扯回自己帽子躲躲闪闪讪讪地笑了笑。闻景哥捏起他脸蛋，粗鲁地左右转了转又甩走：“这么怂，让人打成这样，真给我丢人。”
　　“内、内孙子也没落什么好儿。。。”
　　“把东西放了，先吃饭去吧。”
　　“得、得嘞。”观音猫着腰接过我们手里的点心抱在怀里，溜回宿舍，扭扭捏捏又出来了，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怂的样子。。。
　　来到食堂买好饭菜后落座，果然赚足了注视的目光，其中还夹杂着指点。。。叶观音坐在我们对面吃得很斯文，盘子里的土豆鸡块还剩最后一块鸡肉，他试探地把筷子伸了过去，偷瞧了他哥一眼，我也跟着看，没看出什么啊，他是怎么根据一个平淡无奇的眼神会意到把那块鸡肉夹到我碗里后起身又去买了一份的呢？？
　　“你没在网上说这件事吧？”闻景哥问观音说。
　　“没有～！”
　　“没有就好。”
　　“我不说这学校这么多人，也挡不住别人说。。。”
　　“别人说是别人的事，你不能、”他还没说完，观音就接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十个不'原则牢记在心一刻也不敢忘，不带任何节奏、不谈论任何是非、不评价任何时事、不回复任何私信、不回复任何恶评、不跟任何人撕逼、不参加任何商业活动、不涉及任何金钱关系、不收任何礼物打赏、不跟任何平台签约，就发一些有趣轻松搞笑、欣赏美颜或是学习类视频，我记得清清楚楚～！”他一边说一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
　　“记得就好。对了，恶搞室友的也不可以发！私发给我可以。”
　　“哈啊～！”
　　“恶搞室友？室友。。。不就是我？？”我指着自己问：“你恶搞我什么了？？”
　　“嘿嘿～～”他贼眯眯地笑，我看闻景哥，他也笑，正笑着，我就看见赵刚了。。。显然他也看见我们了，奇怪的是这次没有了一丝嚣张气焰，眼神躲闪掉头就走，闻景哥喊了一声：“小刚。”
　　他听见僵住身，缓缓转过身说：“叶、叶大哥，你，你怎么来了。。。”
　　“坐那儿。”他放下筷子，冲对面点点头，示意他过去坐下，观音回头一看是他，眉头一皱就要起身，被他哥喝了一句：“坐下！”他只得又坐下了，不过脸上满是不忿的表情。
　　赵刚慢吞吞走过来坐下了，刻意坐得离观音很远，只坐了座位的一个边。。。
　　“小刚，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吧，长高了。”
　　“没、没长多少。。。”
　　“这段时间想我没？”
　　“不、不敢想。。。”
　　“哼，我看你也是没想，想了的话，就不敢这么一而再地骚扰我弟了吧？”
　　赵刚狠狠地看了观音一眼，闻景哥说：“别看他，他从小就不会告状。”
　　他又盯上了我。
　　“更不是他，是他的话你现在没力气出来吃饭了。”
　　。。。这是什么逻辑关系？？？我一脑袋问号，正在默默解读他的话，他又说话了：“赵刚，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找我两个弟弟的麻烦，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也不是两年前活动活动筋骨那么容易就解决了，如果你想知道我会怎么做，你就试试。”
　　“不、不敢、”
　　“是啊，毕竟曾经也是多年的邻居，我跟你父母关系还是不错的。”
　　“别，叶大哥，千万别。”他皱起脸央求道。
　　“知道害怕了？那你偷拍别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我错了，叶大哥，真的，我错了，我就是一时嫉妒，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儿了！”
　　“知道就行，站起来吧。”
　　“诶～”他麻利地站了起来就想走。
　　“等等！谁让你走了？”
　　“啊？”
　　“刚好现在食堂这么多人，是个道歉的好场合，大声一点，给他们两个道歉，要是有一个人没看你，你就完蛋了，知道吗？”
　　“啊、别介呀叶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行吗，你要我干什么都行，这么多人，太，太跌份了。。。”他带着哭腔说。
　　“这人还算多吗？贴吧里的人比这多多了吧！快点儿！”
　　“。。。”他面带祈求，可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咽了下口水，把心一横的样子大喊了一句：“对不起！！”
　　“对谁不起？”闻景哥抱起胳膊问。
　　“对。。。叶观音，对不起！！”
　　“啪——”一盘凉拌菠菜砸到了他脸上，塑料盘子摔到地上没碎，花生仁滚出去好远，他脸上挂着的几根菠菜缓缓滑了下来，我吓了一跳，余惊未平，心突突地跳。
　　“还有谁？”
　　“还、还有你。。。”他大气不敢出地说。
　　“啪——”又半盘鱼香肉丝飞了过去，他脸上顿时红红绿绿一大片。。。别说他，我都不敢动。。。
　　“好好说，还有谁？”
　　“还有、逸、逸君、”
　　“好，现在给他们两个，完完整整的，好好的，道歉。大声哦。”
　　“叶观音！！！！逸君！！！！！对不起！！！！”他扯着脖子喊，不知道是因为音量高还是真哭了，有几个音特别尖。。。
　　“嗯。。。”闻景哥长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让你多说点儿，可看你这样子实在反胃，滚吧，回去记得发一篇澄清贴，写写你的心路历程，你是怎么因妒生恨胡言乱语出口伤人的，好好写，我会看的。走之前把这里给我清理干净。”
　　他动作飞快地脱下外套把洒在桌子上、地上的菜兜起来，在围观中又用纸巾擦了个干干净净后跑掉了。。。
　　风波未平，围观的人缓缓散了，闻景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吃饭，我们也只好埋头继续吃。。。

　　吃完饭我们送他出去，他自己走在前面，观音搭着我肩膀两个人一通嬉笑打闹嘲笑赵刚的怂样，谁知他突然转过身来盯着我们厉声道：“还怪别人误会吗？保持点距离！”
　　观音立刻放开了我，我们两个不由自主地同时原地立正，他放缓了语气：“别送了，回吧。”说完就扭头走掉了。观音伸长了脖子看他上了出租车，才长出了一口气，冲着车屁股喊：“哼，扁担搂柴，管得宽！拜拜了您嘞～！”说完又搭上了我肩膀：“走着～！”

　　回宿舍后打开手机，看看买的电脑已经收货了，刚松一口气，以后应该不用早晚班连着上了，阿姨就发来了微信，要求我每个月给她转三千块。
　　“你怎么了，怎么瞅着一脸丧啊？”他冲完澡出来，冻得牙打架说。
　　“观音，我真要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给我介绍你哥哥的工作，我恐怕真要去卖身了。”
　　“也得有人买。”他白我一眼，钻我身边把被子一披，裹住了我们俩：“你说你一个南方人应该很怕冷啊，怎么这身上比我还热乎。”他在后面把脑袋搭我肩膀上说。
　　“嗯。。。”还不是因为我的病，体温一直高于正常水平。
　　“怎么了啊这情绪这么不高涨啊？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啊？”
　　“。。。不算家吧。”
　　“你很少说。。。你。。。在老家的事。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跟你要钱了呗。你就是傻，你才来上学两个多月，就买了台电脑回去，人家肯定以为你到了北京发财了呢。”
　　“你怎么知道。。。”
　　“你之前问我什么电脑好，跟哪买好，过了这么久这电脑也没到你手里，肯定给别人买了呗。”
　　“嗯。。。”
　　“其实。。。要赚钱可以做家教啊，比在快餐店打工薪资高吧。”
　　“不喜欢教小孩。”
　　“哈哈。。。”他撸了我脑袋一把：“那就喜欢陪老人呗！”
　　“哈哈！”我让他逗笑了，一笑就冲散了那些愁云：“小心我告你哥！”
　　“告呗，我多怕他似的。。。”他明显心虚了。
　　“你不怕吗？”
　　“我怕吗？”
　　“你说呢？”
　　“怕得很明显吗？”
　　“你就差在脸上写哥别打我四个大字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丫嘴可真够损的。”他把身上焐热乎了，就从我床上跳了下去。
　　“我以前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怕他，说他管你像个孙子，今天多多少少了解一点了。。。可还是。。。觉得很奇怪，他平时是个多斯文的人啊。。。”除了偶尔。。。
　　“斯文？？？？”他表情夸张地说：“益生菌，我现在真的怀疑我可能有个二哥了，叶闻景他可能有个长得一摸一样的双胞胎兄弟。”
　　“哈哈。。。他以前，找过别的助手吗？”
　　“没有，他不喜欢别人去家里。”
　　“那。。。”
　　“我死气白赖求他让你去试试的，好家伙，我给你这一顿夸啊，快把你夸上天了，他才勉强答应，呵，谁知你俩还真对上眼儿了。你不去的时候，他还要跟我证明你是真的有课还是出去鬼混了呢。”
　　“啊？？？？？？？？”他。。。我哭笑不得，他真的好八婆啊。。。
　　“我听他说他跟朋友开工作室，为什么不去工作室工作呢？那里应该有帮手啊。”
　　“唉，这说来就话长了，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才八岁，他十八岁，刚考上咱们这大学上了没半学期的课，就为了照顾我退学了。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两个男生成天过得手忙脚乱，我那会儿小不懂事，不喜欢吃他做的菜，又加上想父母，总是对他闹脾气，家里天天乌烟瘴气的。。。他以前哪做过什么家务啊，更没做过饭，又不愿意找外人来，都是一点点学。后来稍微稳定了点儿，他就跟同学一起开了那个工作室，但他只在家里工作。”
　　“因为要给你做饭洗衣啊。”
　　“是啊。所以虽然他对我凶得不得了，可我还是很爱他，超爱他。”
　　“他。。。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据我所知。。。没有。”他撇撇嘴，摇摇头说：“干嘛，你要给他介绍对象啊？还是。。。嘿嘿嘿，你想当我嫂子啊？”
　　“你、你胡说什么啊！！！！！”
　　“我哪胡说了，你瞅瞅你一说起叶闻景那一脸崇拜喜欢的表情，又是斯文了又是亲切的，他可从没让我这么觉得过。”
　　“那是你太皮！”

　　熄了灯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闻景哥和赵刚脸上花花绿绿的菜汤，他把盘子甩过去的时候可真狠，啪地一声声音那么大，现在还在我脑子里回响。。。
　　正辗转反侧，手机上的提示灯突然亮了，打开一看，是他发来的微信
　　睡了吗
　　没有。。。
　　怎么还不睡，明天不用早起吗
　　不用。。。明天上午没课。。。
　　睡不着？
　　嗯。。。
　　为什么？
　　。。。
　　今天是不是吓到了
　　也、也没有，准确地说，是惊讶，不是惊吓
　　哈哈
　　你现在在哪里？在一堂，还是逸景阁？
　　逸景阁
　　嘿嘿，那你现在是躺着，还是坐着？
　　逸景阁
　　干嘛啊，网卡了吗？
　　逸景阁
　　闹哪样！
　　你没发现什么吗
　　发现你岁数大了很絮叨！
　　。。。
　　嘿嘿～～好哥哥，怎么每次我说你老你就无语啊，人要服老啊，你会老，我也会老，男人会老，女人会老，小孩子也总有一天会老的！
　　抄袭
　　抄袭？抄袭什么？？
　　抄袭小燕子啊
　　小燕子？？？？你是说。。。赵薇演的那个电视剧？
　　不然呢？？？？
　　我哪抄袭她了啊？
　　你没看过还珠格格啊！
　　没
　　。。。
　　太老了那个电视剧
　　。。。
　　你再发三个句号我可睡觉了啊
　　。。。别
　　嘿嘿，我当然发现了，我第一次去就发现了啊 所以说我们注定要成为知心朋友的！
　　。。。
　　你又要找我聊天，又总是嫌我幼稚无语，那你干嘛还要找我啊！
　　。。。我。。。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好啊，什么游戏？
　　我们来对古诗，词也行，一人一句，你的必须要带景字，我的要带君字，谁先超过两分钟对不上来，就算输，要送对方一件东西。
　　嘿嘿，好啊好啊！
　　我开始兴奋了，翻起身来用胳膊撑着趴在床上，双手加速给他打字过去。
　　那可得先说好了，不准作弊！！！！我可知道你房间里设备先进，智能音箱张张嘴就能给你搜到答案！
　　不作弊，作弊还有什么意思
　　发誓！发毒誓！
　　好，我发誓，如果我作弊的话明天断条腿。
　　嘿嘿，为了你的两条大长腿一根不少好好在你身上待着，我相信你不会作弊的～～
　　没事，三条呢，少一条无妨。
　　我看着屏幕里那一行字，觉得脸上一烧，他怎么这样！！！！！

　　“你干嘛呢嘶啊哈的！看小黄片儿呐！”叶观音翻个身不满地说。
　　我没理他，心想没一个正经的。。。
　　怎么不说话啊，不说话我先来了：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啊啊啊啊！！！！！！！！你把我想的说了！！！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标点符号也不能错，这句先不算。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你是不是故意的！含君字的一抓一大把，你非要把我的说了！
　　说不上来就认输。
　　这才哪到哪！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我真的很想加感叹号！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己时。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今日云景好，水绿秋山明。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你挺厉害呀！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
　　哈！同一首诗里的也算？
　　当然算，又没有重复。
　　算你狠！凝碧池边翠敛眉，景阳台下绾青丝。
　　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你怎么对得这么快！你最好没有作弊！濯锦古江头，飞景还如许。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公平！你的比我的简单！！！！
　　愿赌服输。
　　还没到两分钟！！！我想想想想。。。哈，有了！客子久不到，好景为君留！叹号！就是叹号！
　　好啊。（可爱表情）
　　什么好啊，对不上来了吧！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古人作诗怎么那么爱用君这个字啊！！！！须知此景，古今无价。
　　那当然。
　　。。。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日出喧喧人不闲，夜来清景非人间。真最后一句了，想不出来了，你要是还有那就算我输！
　　再好好想想，我可有太多备用的没说呢。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你！！！！！秀啊！！！！
　　秀没用，景有用。
　　我想不到了就是想不到了。。。平时脑子里明明很多怎么用的时候就想不到了啊啊啊！！！
　　再宽限你两分钟。
　　嗯。。。。。嗯。。。。嗯。。。。。爱景欲挂扶桑，漏残银箭，杓回摇斗。
　　这句我作弊了。。。我只记得李清照有这么首诗，具体的记不住了，上网查的。。。反正我又没发毒誓。。。就作这一次弊，他又不会知道！他几秒钟之后又回过来了。
　　我欲与君长相知，长命无绝衰。
　　你赢了。。。你太厉害了。。。
　　确实有点不公平，不然加个赛，我们交换一下。
　　行！哈～这可太行了，含君字的诗我可是信手拈来～！
　　不知怎的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这么两句来。。。哈哈哈哈哈哈，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闻景哥，这句送给你～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我输啦。
　　你、你故意让我啊！
　　没有啊，本来我已经想好了一句，往上翻才发现你已经说过了。
　　真的假的。。。
　　你作弊了吗？
　　没有！！
　　那我也没有说谎。
　　啊呀～～～～～～～
　　今天开心吗
　　超开心～！
　　睡吧，后天早点来，下了课就来。
　　晚～安～
　　晚安。

　　放下手机，再平躺下才发现胳膊撑得久了好痛，意犹未尽地翻看我们的聊天记录，突然发现，天啊～～～～我说话语气怎么那么嗲？？？？？？？额～～～～～～～
　　又高兴又兴奋又有点莫名其妙的羞恼，还有很多期待，完了，这下更睡不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长夜漫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