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九萌萌

9、Chapter 09

　　证券公司承销债券，所谓的费率即是以发行规模为基数的一个比例，这个比例乘以最终发行规模就是券商的收入。

　　目前漳隆计划发行二十亿私募公司债，如果按千六的费率，宇恒最后的收入就是一千二百万。这是个不小的数目，也因此这项目拖了三年魏兰程还舍不得放弃，务必叫乔西禾要拿下来，把钱赚到手。

　　可如今漳隆却嫌费率偏高，想要压价，乔西禾自然不愿意、也不能替部门做这个主。

　　江晚不禁有些担心。

　　上楼后，任玉明领着他们来到会议室，里面已经站了四个人。其中一人看见任玉明便迎上来道：“任总来了，哦哟！这不是乔总嘛！好久不见！”说着就来握手。

　　“好久不见朱总，您怎么越变越年轻了。”乔西禾笑道。

　　这位朱总喜笑颜开地摸了摸自己肚子，说道：“最近啊开始打羽毛球，肚子小多了！人一瘦果然看着精神！”

　　乔西禾点点头，扭头对江晚说：“这位是融资部的朱立新朱总。朱总，这是我们新聘来的业务骨干，江晚。”

　　“朱总好。”江晚伸出手。

　　“江总好！江总也这么年轻啊，宇恒真是厉害，团队越来越年轻化了！”朱立新和江晚握完手，又回头给他们介绍道：“对了，这几位就是联信来的老师。葛文华葛老师，是这次我们这只债评级的负责人，然后是崔胜崔老师和方萍方老师，这两位负责具体工作，今后应该会和你们对接得最频繁。”

　　“您好，宇恒证券债融乔西禾。”乔西禾分别给每个人递上自己的名片，江晚的名片还没印出来，于是只负责收。

　　自我介绍和名片交换的环节结束后，众人分别落座。评级主问，所以都坐在椭圆会议桌长弧一侧，任玉明和朱立新坐在另一侧，中间的位置空着，乔西禾和江晚则坐在短弧的一头。

　　刚才来通知任玉明上楼的人这时进来走到任玉明边上，弯下腰道：“任总，郭总临时来了个电话，他让这边先开始，他马上到。”

　　“好我知道了。”任玉明说完看向评级：“葛老师，那您看要不咱先开始？”

　　葛文华点点头：“没问题。”随即拿出打印好的访谈材料，江晚看到中间都留了空，是用来后续填内容的。崔胜和方萍则打开电脑准备记录。

　　“任总，那我们先了解一下贵司的整体情况，您方不方便给我们介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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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访谈时间很长，期间漳隆集团的董事长郭宇也加入了他们，对部分针对高级管理人员的问题进行了回答。

　　中午是企业叫了盒饭，在会议室匆匆吃完后，乔西禾就和评级的葛文华沟通上午访谈中一些有疑问的地方。江晚注意到乔西禾其实只吃了几口，他吃饭的时候还在看自己做的记录。

　　下午企业原本是三点才上班，但因访谈需要，他们一点整就又开始了。上午主要是对漳隆集团有个整体了解，包括区域地位、政府支持程度、未来发展规划以及战略目标等等。下午就要开始分具体业务、分财务科目来进行专项访谈，任玉明先离场了，但叫来了他们财务部负责人、工程部负责人、还有各主要一级子公司的相关负责人员。

　　乔西禾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但偶尔问出一两个问题都非常关键。从一个人问问题的水平其实很容易看出他个人能力的高低。这一天下来，江晚发现乔西禾无论是在财务会计、法律法规方面的知识储备，还是对买卖双方市场的了解和研究，都异常丰富且全面，各类信息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他终于明白魏兰程说乔西禾专业足够强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男人的魅力是真的很强大。

　　可惜，他已经是别人的了。

　　访谈进行到最后，除了评级的葛文华和乔西禾以外，大家精力都不太能集中了。江晚听着也是心猿意马，注意力大多放在乔西禾身上。

　　“朱总，我们今天要问的问题都问完了，可以结束了。”听到葛文华这句话，早已躲在一旁玩手机的朱立新如蒙大赦，立马站起来热情地道：“辛苦了、辛苦了！哎呀，各位老师真是太不容易了！”

　　“哪里，都是工作嘛。”葛文华说着收起访谈底稿，也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说道：“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哦好，洗手间出门左拐走到头就是。”朱立新给他指路。之后又看了眼会议室墙上的石英钟，感慨道：“都快六点了，这一下午大家都熬不住了吧！反正不知道你们怎么样，我是脑袋都要冒烟了。就刚刚，我们董事长给了指示，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地方都订好了，就在九龙公园那边！那一片景色特别好，趁着天还亮咱们去了还能转一转，看看绿植缓解下精神！”

　　这顿饭局早在众人预料之内，于是都配合地答应下来，嘴上却还得说着：“郭总太客气了！”

　　等葛文华回来后，朱立新又向他复述了吃饭的事，葛文华也是欣然同意。

　　“那我们先过去，郭总和任总等下坐另一辆车去。还有，今晚会计师也到了，我们同事已经去车站接了，一会儿接上直接送他们去餐厅。”朱立新说。

　　“看来今晚会很热闹啊。”葛文华走在乔西禾旁边道：“乔总，我听说你们干投行的都是海量，晚上还请手下留情。”

　　乔西禾听了笑笑：“一般吃饭前这么说的都是能喝到最后的人。葛总您可别吓唬我，我酒量真的小。”

　　“那行，到时候切磋切磋。”葛文华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南京，看得出他忍很久了，先朝乔西禾递来一支，乔西禾摇摇头道：“多谢，不过我不抽烟。”

　　“怎么？在备孕？”葛文华顺势给自己点上，打趣着问道。

　　乔西禾余光里瞥了眼江晚，发现他似乎低着头在沉思，并没有留意这边的对话，于是微微笑了下说：“我打算当丁克一族，没这方面考虑。”

　　“丁克？！”葛文华一脸震惊，像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乔西禾口中说出来的。“乔总啊，你年纪还轻，可不能有这种想法啊！”

　　接下来这一路，葛文华和朱立新就像商量好了似的，轮番给乔西禾灌输养娃的乐趣和意义，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家娃身上，于是又变成晒娃大会。乔西禾被夹在中间一脸无奈。

　　他们坐的是一辆七座商务车，江晚和崔胜、方萍坐在后排。开始聊了几句后，江晚就在间歇发微信，对象是万源。

　　万源：小江小江，听说你们今晚要去应酬？［好奇］

　　江晚：是啊，乔西禾跟你说了？

　　万源：不是，联信那个崔胜是我学弟，他和我说居然碰上我们公司的人了，我一问才知道是你俩。［大笑］［大笑］

　　江晚：［惊讶］这么巧？

　　万源：［得意］可不么！是不是觉得我人脉很广啊？

　　江晚：［抱拳］［抱拳］

　　万源：欸对了，你记得提醒西禾喝酒前先把药吃了！

　　江晚：吃药？他怎么了？

　　万源：别紧张别紧张，就是胃部保健药，喝酒前吃的。他那个胃本来就经不起多少折腾，要是连点保护措施都不做，估计离下一次进ICU就不远了。［流泪］［流泪］

　　江晚愣了下，又迅速回道：你说下一次？他之前进过ICU吗？

　　万源：［尴尬］［尴尬］哎呀！好像说漏嘴了……你可别去跟他对质这件事啊，他不喜欢跟人说。你要是真感兴趣，下次回来我偷偷讲给你听！

　　江晚：好。

　　万源：别担心啦！总之求帮忙好好照顾他，回北京让他谢你！［心］［玫瑰］

　　江晚：知道了，放心。

　　放下手机，江晚忧心忡忡地抬起头，并没有注意到乔西禾正透过后视镜默默看着他。

　　下车后，乔西禾特意等了江晚一起，在旁边轻声问：“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江晚这才意识到被他看出来了，便遮掩道：“没什么，刚才万源给我发微信，让我提醒你喝酒前把药吃了。”

　　乔西禾一听就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道：“幸亏他提醒，我差点忘了。一会儿你先跟他们进去，我在外面找杯水喝完就去。”

　　“好……”江晚犹豫了一下，又多问一句：“你今晚会喝很多吗？我看他们人不少，我们就两个人，轮一圈下来估计就差不多了。”

　　乔西禾回头看他一眼，忽然拍拍他的肩膀，眼神沉静地说：“放心，今天交给我，你能不喝就不喝。你那个酒品喝多了什么都说，在外人面前可别放开了。”

　　“喂我哪有——”

　　“乔总、江总！你俩在后头说什么悄悄话呢？快跟上，朱总说带我们先去湖边看看！”葛文华这时在前面喊道。

　　“来了！”乔西禾应道，接着回头迅速对江晚笑了一下，低声说：“别担心。”说完便快步追上了葛文华他们。

　　江晚紧随其后，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就觉得闷闷的。

　　等会计师和郭宇、任玉明他们到了，一行人也回到餐厅，陆续进包间就坐，乔西禾则借故去洗手间，晚了一点才进来。

　　这次漳隆找的会所是上海樊天会计师事务所，来的两位会计师分别是黄兴和梁晶晶。

　　又是一番互相介绍后，凉菜已经全部上齐，酒局也正式开始。任玉明作为东道主代表，率先开始打庄，接着分别是朱立新和漳隆一家商贸子公司的财务负责人王旭，各自都和桌上的人喝了一圈。接下来就该轮到乔西禾和江晚了。

　　乔西禾这时先给自己斟满三杯，同时示意江晚也端一杯站起来，说道：“各位领导，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宇恒的信任和支持，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把项目做出来。我跟江晚先敬各位，因为他有轻度酒精过敏，晚上回去还要工作，就让他喝一杯来表示敬意，我三杯都干了。”说完后，乔西禾直接将三杯全喝了下去。

　　郭宇看着乔西禾笑道：“小乔还是这么爽快，好！把这项目交给你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任玉明跟着附和：“是啊郭总，今早我和乔总聊的时候，发现他真是对咱这事上了心了。我看这项目发不出来，他比咱们还难受！”

　　郭宇哈哈大笑：“小乔是个有责任心的。不过我说小乔啊，你这个做领导的不太厚道吧？凭什么你喝酒，让人家小江晚上回去加班啊？不行，小江别听他的，听我的！咱这项目不差这一晚上，除非你要做的是别人家的项目，那我可更不能允许了！”

　　朱立新也笑道：“江总，您看我们郭总都发话了，您不能不给面子吧！”

　　江晚听了正要开口，乔西禾却已抢在他前头说：“郭总、朱总，加班只是个幌子，他是真不能喝，喝多了万一出事我也担不起这责任啊。”

　　“乔总这话说的我可不信，干投行哪有不能喝的？”会所黄兴在一旁推波助澜。

　　眼看场面要控制不住，江晚也打算妥协了，却没想到乔西禾的态度格外坚决，按住他的肩膀道：“要不这样各位领导，我们两个人有一个不喝你们肯定不愿意，那我一个人喝两人份儿是不就行了？”

　　江晚听着心里一紧，在这个场合下他作为乔西禾的自己人自然不能当面反驳他的话，但一个人喝双份？？他是不是疯了……

　　郭宇和任玉明到底跟乔西禾是比较熟识的，关系也处得不错，因此见他话都说到这份上，再逼迫下去就伤面子了，于是都点点头，郭宇发话道：“既然你这么说了，可得做好晚上被人抬回去的觉悟。”

　　乔西禾自信地笑了笑：“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在江晚看来，他这句话并非夸张。

　　这桌上一共坐了十一个人，除去乔西禾和江晚，还有漳隆的四个、评级三个、会所两个。乔西禾一圈喝下来，就是九个人十八杯酒。

　　江晚担心得手心里全是汗，又不好一直看他，只能不停喝水。等乔西禾终于打完自己的庄坐下，江晚赶紧趁他和葛文华交接的间歇小声问道：“你还好吗？”

　　“没事。”乔西禾把手放在他腿上，拍了两下。他的眼神看起来确实还算清醒，身子也坐得很稳，但在拍完江晚后他的手就紧紧握成拳头，像在努力克制着什么。“等会儿葛总敬酒，你也别喝。”乔西禾缓了片刻又低声对江晚道。

　　“你不能再喝了，下面的我来。”江晚说完，却见乔西禾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声音很低，却听得江晚心头一震。“听话。”

　　这句话，他有多久没听到过了。